第36章
第36章
幾千平方米的倉庫,足足掃出了十幾大袋蟲子。
溫故主動提出要把蟲子送去垃圾存放處,瞿盛沒跟他争,那些玩意兒看了都能讓他起一身雞皮疙瘩,就更別說抱着了。
溫故使用适當的污染能量,化身為大力士,肩扛手提腦袋頂,硬是用單薄的身軀一次性把十幾袋蟲子都搬出了門,惹得對面走來的人都是一臉驚恐,頻頻給他讓路。
他被反光的黑色袋子完全遮住,像個巨大的甲殼蟲,慢慢在小路上蠕動,瞿盛跟在他身後,一點都沒不好意思,反倒笑的不行。
十幾分鐘後,他把袋子“嘩啦”一下全都丢在垃圾存放處的地上,再跟瞿盛一起把它們在堆疊整齊的其他垃圾山上擺好,等待轉運。
垃圾山的另一端傳來兩個人壓得很低的交談聲。
正常人是聽不到這麽遠距離的,但溫故耳力很好,這幾天每次到這裏來,都會發現有人在躲懶,他跟瞿盛說過兩次,可瞿盛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他也就不管了。
但今天,他聽到了宋海司的名字,于是腳就挪不動了。
“……你說,宋海司是不是管的太寬了,連吃蝗蟲打打牙祭都不行,好不容易搶了點蟲子,全上交了!說什麽有污染,有病毒,在哪?”
“早說了,‘牆’屁用沒有,他們父子就是為了趁亂鞏固自己的地位,怎麽樣?自從有了‘牆’,統治者什麽都聽他們的,特別是宋海司上位後,簡直要成統治者的代理人了!”
“別惹到我頭上,別人怕他,我可不怕,瘦巴巴的小白臉一個,要不是他随身帶着槍,我一拳打掉他的牙!”
“你還真未必能打得過他,宋亭當年一個人在野外待了那麽久,沒被污染,你信?”
“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當時就有人傳他在外面被污染了,但也冒險找來了能量強大的東西,統治者這才放過了他。”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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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還有人說看到過他在家裏發瘋,萬一他攜帶了污染源,他兒子宋海司跑得了?”
“難怪能那麽冷血啊……”
“就說吧,搞這麽一出,人類早晚要毀在他們父子手裏,可惜根本沒人重視,走着瞧吧!”
“這不就開始了麽?好端端的弄個污染物到巡查處,還說是為人類造福,呸!”
“我看宋海司也活不了幾天,他那種人,早晚被污染物弄死!”
類似的言論溫故有點耳熟,他突然意識到,這兩個人或許是反對宋海司那群人中的一個。
在宋海司出去為泰川辛辛苦苦做正經事的時候,他們卻還在這樣談論他。
還談論自己!
一點也不善良!
溫故氣呼呼地從垃圾山頂上蹦跶過去。
瞿盛:“哎?”
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就看溫故已經沖到垃圾山的另一邊,還很大聲地說了一句:“你們在胡說什麽呢!”
聽這話像是在跟人吵架,但他大概是沒跟人吵過架,所以一點氣勢都沒有。
瞿盛不知道是誰得罪了這位小祖宗,趕忙跟過去,就看到兩個身材魁梧、一臉橫肉的家夥正從地上站起來。
其中的大胖子活動着手腕,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溫故髒兮兮的制服,看樣子想要揍人:“喲喲喲?巡查處的人?怎麽着?”
“你們太過分了!怎麽可以那麽說宋海司呢!宋海司根本就沒被污染!”溫故想不出更多的罵人詞彙,氣得臉都綠了。
另外的小胖子把溫故打量了一遍,推了推同伴的胳膊:“喂,別說了,這是巡查處新來的那個污染物!”
“是他?”大胖子把手放下了。
“是啊,我在新聞裏看到過!”小胖子賤兮兮地笑了一下,“再說,還有誰會對宋海司那種人感恩戴德?”
“倒也是。”大胖子一唱一和地冷笑,“其他污染物都被關進污染區了,他卻反着來,啧啧,該不是宋海司看到同類不忍心,這才把人救出來的吧?”
“胡說!”溫故跳腳。
“怎麽?說錯了?不服氣嗎?”大胖子看出他在法律制約下根本不敢怎麽樣,甚至還揮了揮拳頭。
溫故喉嚨裏憋了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快要窒息了。
下一秒,他就張牙舞爪地朝兩個人撲過去。
瞿盛見勢不妙,趕忙從後面抱住他的腰,心裏罵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家夥真是嘴碎。
溫故的力氣太大了,他用盡全力才抱住,但估計自己也堅持不了多久,就對那兩個家夥大喊:“傻逼!還不趕緊跑,等死呢!”
他們一愣,沒想到眼前這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公務人員說翻臉就翻臉,根本不在意什麽法律約束!
大胖子試圖提醒:“敢動手?你會被套上頸環趕去外城的!”
溫故大叫:“套就套!放開我!我生氣了!我要打他們——”
一個說炸就炸的污染物,S級污染物!
兩個人轉身就跑,小胖子不慎被溫故薅住了脖領子,發出幾聲嚎叫,異常靈活地從敞開的外套裏抽出胳膊,金蟬脫殼了。
“幹嗎攔着我!”溫故大叫。
“你要幹嗎呀!”瞿盛死死抱着他的腰不放,也用相同的音量大叫。
溫故:“他挑釁我!”
瞿盛:“總巡查會生氣的!”
溫故:“對,他肯定會氣死的!千萬別告訴他!”
瞿盛:“?”
愣神之際,溫故把小胖子的外套往地下一摔,猛地掙脫他的桎梏,飛一樣朝那兩個人追過去。
不得不說,這兩個胖子有特殊的逃命技巧,他們竟然轉眼間就跑出了垃圾存放點。
溫故拼了命追上去,大叫着“別跑”,非要揍那兩個家夥一頓不可。
大胖子一回頭,眼見單薄少年背上不知什麽時候伸出了幾十根碧綠的藤蔓,一邊是翅膀的形狀,另一邊卻像海裏的鱿魚觸須那樣狂舞着,頓時吓得屁滾尿流。
他們跑向農業基地的持槍警衛:“救命!他異變了!”
兩名警衛“刷”地舉起槍,在看清楚來人後,相互對視一眼,扳機硬是沒扣下去。
笑死,根本不敢攔。
人家可是宋總巡查官親自帶在身邊的人,上次異變還是前幾天在驅蟲裝置控制室裏——奉命異變。
關鍵是,還能變回來。
那兩個人鬼哭狼嚎地藏到警衛身後,吓得警衛直往旁邊躲,生怕被連累到。
溫故閃電般竄到他們跟前,一左一右把他們提溜出來扔到地上,然後照着他們的屁股就狠踢了幾腳,這才作罷。
完勝,且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遠處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瞿盛總算松了口氣。
路邊站滿看熱鬧的人,見狀全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唯一的例外是大人的身後躲着的三只小團子,他們怯生生地露出小腦袋,看着溫故兇巴巴的樣子愣了很久,這會兒終于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嘴裏沒吃完的糖塊“啪嗒嗒”掉在地上。
溫故收回藤蔓,回頭看着糖塊:“……啊,好可惜,你們三個慘了,浪費物資罪!”
哭聲更大了。
瞿盛暴汗,覺得他應該先擔心一下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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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故被以鬥毆的罪名治安處帶走了,臨走前還提醒瞿盛,千萬不要告訴宋海司那兩個人在背後是怎麽談論他的,否則他肯定會被氣死,搞得瞿盛一陣無語——要是總巡查那麽容易生氣的話,早就成河豚了。
兩名受害者更慘,被扣上了“企圖襲擊公務人員”的帽子,也被同車帶走了。
瞿盛目送印有蝙蝠LOGO的治安處車子遠去,感覺今天的風兒是如此喧嚣。
一不留神就把人搞進局子了,他都不知道怎麽跟總巡查交代。
罪魁禍首甚至還在後車窗沖他開心地舉起雙手揮手再見,手腕上的镯子發出紮眼的銀光,一點都不像進局子,而像是去公費旅游。
還是上次那間囚室,這次卻只有溫故一個人。
沒人給自己分壓縮餅幹吃了,他遺憾地想。
但好在,治安處每天都會為犯人提供兩次食物,大多情況下都是壓縮餅幹,溫故的狀況好一點,治安處的負責人親自來看過他一次,給他帶了兩根煮熟的玉米,後來,他就每天都有玉米吃了。
比起玉米,溫故更喜歡吃胡蘿蔔,但他還是很感激他。
這幾天,高風來過,瞿盛和阮圓婷來過,徐醒來過,就像約好了似的,他們都給他帶來了好吃的。
沒人告訴他他要在這裏待到什麽時候,問就說不知道,他只能無聊地數日子,從很高的小窗戶裏看日升月落。
他記得,太陽升起來了三次,月亮升起來了四次,差不多該輪到太陽升起的時候,天卻陰得像要滴水,仿佛永遠都不會再亮起來。
看了看囚室外面,确認沒人,他悄咪咪伸出兩根細藤蔓纏在小窗戶上,把自己給吊了起來。
外面确實已經是清晨了,只不過,太陽被濃重的鉛雲遮得嚴嚴實實,窒息的感覺随着鐵鏽味的風被吹到溫故臉上。
漫天霧霭中,一切都變得很不真實,城市邊緣的山只剩下朦朦胧胧的影子。
沒過多久,雨珠從天空落下,沉甸甸的雨滴落在地上留下一個個黑點,“嘩嘩”的聲音逐漸密集起來,敲擊着房屋和街道上的車子,聲音愈發空曠。
他身體一晃一晃地看着遠方的山,聽着千篇一律的雨聲,徹底喪失了時間概念。
濃重的烏雲壓下來,陡然間,一道閃電撕裂天空,雷聲震動了大地,整個世界仿佛都在惴惴不安地顫抖,大雨傾盆而下。
他在雨幕前發起了呆,以至于沒聽到走廊裏的腳步聲,等發覺到人類的目光注視時,宋海司已經站到了囚室外。
他渾身濕透,帽檐上的水滴不斷落在胸前,臉和嘴唇都白的像紙。
但身影依舊是挺拔的。
“咦?宋海……總巡查?”
溫故還在“吱扭、吱扭”地蕩藤蔓秋千,從他的角度,看到在昏暗燈光的照射下,宋海司腮邊的肌肉出現不怎麽友善的反光。
他僵住,緩慢回頭看了眼還纏在小窗欄杆上的藤蔓,“刺溜”一下收回來,人也落回地上,假裝無事發生地扭了扭身體,幹笑。
而站在一旁的治安處負責人瞥了眼宋海司,接着若無其事地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語:“唉,光線好差,什麽都看不清,這批燈泡該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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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故填了張表格就自由了。
填表的時候,他看到“擔保人”一欄裏填着宋海司的名字,筆畫被水漬暈開了一部分,但還是能看出字體剛勁有力,就像他本人一樣。
溫故看着被自己寫得歪歪扭扭的兩個字,心裏一陣忏悔。
這麽大的雨,到處都黑漆漆的,除了必要的出行之外,街道上根本一個人都不會有。
宋海司把車子開得很慢,雨刮器像瘋了一樣甩出殘影,玻璃上剛被清理出一塊立刻就又被雨水蒙住,車裏仿佛成為了一個被隔絕的世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溫故發現他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從上車開始,他就沒多瞧他一眼,等等……他好像從見面起就一句話都沒說過。
他心裏警鈴大作,想起了瞿盛的威脅:小傻子,等着總巡查回來跟你秋後算賬吧!
秋天都還沒到,怎麽就秋後了呢?
他不安地攥着自己剛剛被雨水打濕的袖子,大氣也不敢出。
這該死的壓迫感!
車子總算慢吞吞停在了溫故家樓下,溫故無比乖巧:“那我回家了哦,謝謝總巡查!”
宋海司終于正眼看了他一眼,擡了擡下巴。
“轟隆隆——”
溫故才打開車門,一陣長長的悶雷就滾過天際,緊接着,一道雪亮的紫色電光将天空劈成兩半。
車裏整個亮了一下。
那道閃電仿佛是在他們頭頂炸開的,剎那間,暴雨如注,地上都冒煙了,周圍白茫茫一片,就連那兩道車前燈都被溺斃在幾步開外的地方。
溫故的褲子立刻就濕透了,他回頭看宋海司。
他不怕雨,以前在污染區時,他連避雨的地方都沒有,每次下雨,包括雨後的第二天,身上都是濕漉漉的。
但現在視野不好,他擔心宋海司回去時路不好走。
“你要去哪?”
“回家休息。”
溫故想了想,覺得只是睡覺的話,有床就行?
“雨這麽大,去我家休息吧?”
“……也好。”
宋海司熄了火,車前燈“刷”地一下滅了,周圍頓時變成了一幅荒涼的油畫。
這個家,溫故有很多天沒回來了。
打開燈,兩個人走進去,在地上留下兩排濕乎乎的水漬。
“宋海司,你要洗澡嗎?”
“你先洗。”
“哦,好的……”
溫故沒跟他客氣,反正上次也是自己先洗的,于是就邊脫衣服邊竄進浴室,開開心心洗了個熱水澡,還沒忘給藤蔓澆了一會兒水。
大概是時間有點長,等他出來的時候,宋海司竟然已經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他擦頭發的動作慢下來,輕手輕腳靠過去。
宋海司看起來很疲憊,脖子被胳膊架出一個有點扭曲的角度,他卻連下意識的調整做不出。
他不想打擾他,但看到他皺巴巴黏在皮膚上的衣服,覺得他可能這樣會很不舒服,于是伸出一根手指頭,無比輕柔地推了推他的胳膊:“宋海司?”
宋海司猛地驚坐起來,左手下意識搭在右手上,做出一個戒備十足的動作。
看清楚所處的環境和眼前的人,他的精神才再次放松。
溫故:“我,我洗好了,你要去洗嗎?”
宋海司慵懶地“嗯”了一聲,整個人顯得很萎靡,而且很快就出來了,快到讓溫故懷疑他是不是只把濕衣服脫掉,而沒有好好洗澡。
但他看到宋海司臉頰邊的一處污漬被洗幹淨了,猜他肯定用了自己的香皂,現在身上香噴噴的,他忍不住多嗅了一下,雖然丢失了嗅覺的他什麽也聞不到。
他的身上也換上了他的幹衣服,看上去有點緊,顯得身材很好,他看着他緊致結實的腰背,嘴角止不住的上翹。
他想,自己可能不止是顏狗,還是身狗——喜歡看身體的狗,不知道人類語言裏有沒有這詞。
“床借我一下。”宋海司說着,人就走到床邊了。
“好。”溫故昨晚睡得不錯,不需要大白天補覺。
宋海司幾乎是栽到床上的,他拉過被子把自己蒙住,冷灰色的眼睛沒什麽神采地盯着溫故:“中午十二點叫醒我,到時候我要聽你的解釋……”
說着,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溫故被吓壞了。
他清晰地記得,媽媽臨去世之前每天都這麽咳,一連咳了十幾天,咳得好像連內髒随時會從嘴裏掉出來。
他一下子慌了,帶着哭腔撲倒床邊:“宋海司,你要死了嗎?”
咳嗽聲停止,宋海司用力喘着氣,瞪他。
“你你你,你別生我的氣,我錯了!”溫故一把抓住他的手,希望他在臨死前能好過一點,“我真的錯了,我明天就去掃街,三天,不,六天!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給你惹麻煩了,好不好?”
他幾乎被他手上冰涼的觸感給刺痛了。
沉重的呼吸慢慢平複,宋海司挪開眼睛,他現在不想思考,更不想說話,只想好好睡一覺。
“閉嘴,離我遠點。”他聲音清冷地說。
“……哦!”看樣子好像又不會死。
溫故盯着他的眼睛倒退好幾步,直到他露出滿意的表情,才停在原地怔怔看着他。
無論是額頭,嘴唇,脖子,還是手……他身上所有露出來的皮膚都看不出半點血色,那是一種病态的蒼白,像是死去多時的屍體,又像是被随意丢棄在街頭的假人。
比他被白時煜刺傷那天的樣子還要可怕。
過了快半分鐘,溫故才後知後覺:他是不是又……
“宋海司,你餓不餓?我煮飯給你吃?”
回答他的是悠長舒緩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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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星的雨滴仍在敲打着玻璃。
溫故悶在家裏沒事可做,又擔心打擾到宋海司,就縮在椅子上安安靜靜捧着小紅本本看。
他要讓宋海司醒來時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自己能主動學習的話,他一定很高興。
想着,就看了宋海司一眼,發現他翻了個身,一只手從被子裏露出來。
溫故接到緊急命令一樣又快又輕地沖過去,拿起他的手就往被子裏塞。
宋海司的手還是很涼,溫故不舒服地瞄了一眼,突然,動作頓住,眼睛驚訝地瞪起來。
那只手修長有力,骨骼形狀很好看,也并不粗糙,但令他震驚的是,掌心卻新傷摞着舊傷,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疤痕。
有幾道傷痕明顯是新添的,看樣子是灼燒留下的痕跡,但,灼燒不可能燒出這麽細的長條疤,他盯着傷口想了半天,才想到,這也許是電擊造成的。
怎麽回事?他不是去野外執行秘密任務了嗎?這是任務造成的?不可能每次都留下同樣的傷吧?
可是,誰敢對總巡查官施暴?
所以他才大部分時間戴着手套嗎?
宋海司的眉頭微微蹙起,喉結滑動了一下,發出一聲不适的輕哼。
溫故趕忙把他的手放回被子裏,隔了半天沒見他醒,又做賊似的掀開被子去看另一只手。
同樣也是傷痕累累。
他盯着他的臉,人在原地傻站了一會兒,晃了晃腦袋,默默走進浴室。
他不想繼續跟他待在同一間屋子裏了,他心裏突然很難受,會窒息。
浴室裏,宋海司的衣褲被胡亂扔在盥洗臺上,是他洗澡時脫下來的,倉促間丢得亂七八糟,溫故默默給它們撿起來。
他在每個口袋都翻了一遍,翻出了幾張濕的看不出字跡的紙和車鑰匙,還有幾塊糖,擱在盥洗臺上。
他抽出皮帶和皮帶上的槍套,又取下閃閃發光的肩章,把衣服丢進浴缸裏,又放了半浴缸水泡着。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制式皮靴,用毛巾把表面擦幹淨,用紙墊着放到爐竈邊。
他從冰箱裏拿出一個背包,感覺背包就像宋海司的手一樣涼。
他從背包裏翻出兩個皺巴巴的土豆,和兩枚用破布報了好幾層的雞蛋——包裏的東西是他準備回污染區時帶給徐西霜的。
他輕手輕腳地把土豆去皮,切成小塊,開火燒水下土豆,等土豆變軟之後,往湯裏面加了兩個雞蛋,然後轉成小火。
正午十二點,湯做好了,皮靴也快烤幹了。
他提着鞋子放到床邊,一只手貼在宋海司肩膀上輕輕搖了搖,力氣很小,幾乎沒什麽搖晃幅度。
“宋海司。”聲音也輕的像是在說悄悄話。
濃密的睫毛顫動幾下,宋海司睜開了眼,表情出現了點恍惚,一閃即逝。
“十二點了。”溫故彙報。
宋海司答應着坐起來,硬撐起身體的時候還晃了晃,可當溫故要去扶他的時候,他已經好了。
“雨快停了,你要去工作了嗎?”
“嗯。”
宋海司赤着腳下地,溫故就看到了他分明的腳踝。
又……又又又想舔。
??!
他懷疑自己快異變了,不然怎麽會跟污染區那些見人就呲牙的老鄰居一樣,看什麽都想咬兩口?
溫故趕忙心虛地逃到竈臺邊,手忙腳亂地掀開鍋蓋,又拿出碗盛湯。
鍋碗瓢盆被弄得乒乓作響,之前墳墓一樣安靜的房間裏突然就多出了很多人氣。
宋海司沒察覺溫故有什麽不對,他在關注自己身上的衣服,實在是太勒了。
他問:“衣服有沒有大一碼的?”
溫故聞言停住動作,歪着腦袋,突然有點不服氣。
“沒有。”他想了想,跑去櫃子裏翻騰一陣,找出一套嶄新的套裝,“不過有比制服寬松的,是張堯送我的禮物,我還沒舍得穿呢!”
就又跑去盛湯了。
宋海司想,禮物的話,對他來說一定很寶貝,等穿過之後一定還給他。
他小心翼翼地展開那件深紫色上衣,然後盯着胸前圓滾滾的卡通豬豬圖案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