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 26
Chapter 26
林生瑜有生之年第一次露營,挺興奮地想自己紮回帳篷。跟着陳明祝現學現賣,終于搭起了帳篷,又費勁把四個固定的釘子斜着打進了地裏。
正想着差不多了吧,結果陳明祝又翻出來兩個充氣墊子,說還得打氣。
他倒是動作快,沒一會兒床墊就鼓起來了。
林生瑜使勁按了好一會兒,手都酸了,結果床墊剛起來一點又癟了,氣一邊進一邊漏。偏偏她剛才要面子,人家說幫她弄她還拒絕了,這會兒下不來臺,只能自己硬着頭皮在這夯吃夯吃地用勁。
陳明祝一扭頭就看到她累得蹲到了地上,小狗似地弓着背在那有一下沒一下地拉着打氣筒。
他忍住了笑,走過來道:“姿勢不對,起來,我教你。”
林生瑜手酸得不行了,嘟囔道:“你來吧,我不打了。”
他接過打氣筒,一只腳踩住固定器,快速按壓幾下就見床墊裏的氣越來越足,不一會兒床墊就鼓起來了。陳明祝關上氣閥門,對林生瑜道:“躺上去試試。”
林生瑜爬進帳篷裏,在氣墊上一坐,“哎,還真挺結實的。”
陳明祝指指閥門,“不要動這個地方,會跑氣。”
“廢話,我又不是傻子。”
他将充氣筒收起來,放到雜物堆旁,“就放在這了,床墊跑氣了就再打點。”
想到這一路又是坐車又是上山又是紮帳篷的,林生瑜唉聲道:“這露個營也太累了。”
大學體測八百米都挂過,讓她動腦力可以,讓她費體力她真不行。
她問陳明祝:“待會不會要爬山吧?”
陳明祝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他看看天,說:“今天天熱不爬,明天一早上起來摘菌子得爬。”
“其實也不是非得自己摘……”
陳明祝說,“可是你自己想露營,想摘菌子的。”
可不必行動力這麽快!去人店裏吃處理好的菌子鍋不香嗎?
抱怨歸抱怨,其實還是挺開心的。
不遠處的大棚下擺着一張折疊桌和幾條折疊椅。劉晰藍和王桡正在桌邊一個腌着肉,一個調着蘸料,孔孫望已經下了河,這會兒正掰着石頭找螃蟹。
林生瑜躺在了小小帳篷裏,往遠處看是飄浮着層層疊疊白雲的藍天,伴随着嘩嘩的流水聲,連人都仿佛漂浮起來了。她許久沒有這樣放松而惬意地自在過了,眯了眯眼睛。
陳明祝又抱着兩床被子走過來了。
透過帳篷,她能看見他的影子。
陳明祝敲了敲帳篷,“等會再躺,床都還沒鋪好。”
她只能又從帳篷裏爬出來。
陳明祝說:“你去那邊拿個枕頭來。”
林生瑜正要問哪個枕頭,一扭頭就在雜物箱子上看到了一個小巧的,也就巴掌大枕頭,她笑了好一會兒,“這也太迷你了吧?”
“林總,有點常識,這還得充氣。”
陳明祝已經探進了她的帳篷裏給她鋪床。
聽到充氣兩個字她頭皮都發麻了,“又要充氣?”這樣說着,她還是拿起了充氣筒,按進孔裏。好在這個比床墊容易太多,她打了幾下枕頭就鼓起來了。
林生瑜拉開了帳篷另一邊的拉鏈,将枕頭扔進去後,也想動手鋪一下褥子。
看到擠在角落裏的被角,兩人誰都沒想到對方會一起動,在狹窄的帳篷裏兩個腦袋猝然相撞,發出“砰”一聲響,将兩個人都撞懵了。
“啊......”
林生瑜後知後覺捂住了額頭,而陳明祝捂住了眼眶。
他可能最近跟她犯沖,早上磕了腦袋,中午又撞了眼睛。
有些人還惡人先告狀,道:“你撞我幹什麽?”
陳明祝捂着眼睛緩了緩,才無奈道:“一定得分出個肇事者嗎?”
他們倆靠得很近,擠在一張帳篷裏,連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覺得清晰。林生瑜看見了陳明祝被撞到的那只眼睛裏含着粼粼的淚光,她忽然就失語了。
怎麽有人哭起來這麽……
她想法有點變态了。
陳明祝退出了帳篷,又将一床蓋的被子放進她帳篷裏,叮囑道:“晚上要是覺得冷,就再拿一床毯子壓着。”
她回過神來,道:“這都七月了,應該不會冷了。”
畢竟是山裏,又靠近河邊,風冷濕氣重,晚上不會睡得多舒服。他正想跟她說,她扔在一旁的包裏手機響了。
沒來得及聽他唠叨,林生瑜退出帳篷去接電話。是青木打來的,他說他也到馬場了,問他們都在哪。
林生瑜道:“你等一下。”
她在河岸邊,朝在河裏捉魚摸蝦的孔孫望喊了一聲:“孔老板。”
孔孫望汲水走了回來,“你的那個朋友到了?”
“對,可能得叫車去接他......”
孔孫望濕漉漉上了岸,從一堆東西裏翻出了手機,道:“我打個電話叫人去接他。”
孔孫望打了個電話給員工,還叮囑再送兩箱烏蘇過來。
烏蘇是一種啤酒,度數不算高,但很容易上頭。林生瑜大學畢業時候喝過一次,兩瓶就把她喝懵了,至今心有餘悸,但出來玩,當然還是大家開心重要,她沒提什麽意見。
半個多小時後,青木也到了。
劉晰藍一看到來人就“哎唷”了一聲,和林生瑜交頭接耳,“你這朋友,是個大帥哥啊。”
青木的帥不是那種濃眉大眼的标致,他穿着有個性,又是一頭紮起來的長發,配着一副墨鏡,說是從時裝周裏走出來的男模也不為過。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劉晰藍生平一大愛好就是和帥哥美女交朋友,她先走了過去,笑眯眯打招呼道:“你就是小林的朋友吧?”
青木兩只手都拎着東西,朝她點了點頭道:“你好,我叫青木。”
“哪個青哪個木呀?”
“青色的青,木頭的木。”
劉晰藍聽着不像是普通名字,又問:“是網名嗎?”
“嗯,是真名,也是網名。”
劉晰藍:“那你全名是什麽?”
“俞青木。”
“于?”
“比喻的喻,去掉口。”
“哦,俞是吧?”
王桡一看自家媳婦又被帥哥勾走了,無奈地喊道:“老婆!”
青木順着聲音看過去,看到一個膀大腰圓的男子。
劉晰藍笑道:“那是我老公,我們開了家火鍋店,你有時間可以來我們店裏吃吃火鍋啊。”
“好。”青木笑着應下。
林生瑜也過來迎接他,見他就拎了一個袋子和一個帳篷,有點驚訝道:“你就帶這麽一點東西?”
他說:“露營啊,方便就行,不用帶太多。”
不用帶太多?林生瑜回頭看了眼他們幾個人堆起來占地幾平方的雜物,感覺他們就和搬家似的。
她客套道:“那你要是缺什麽,就和我們說。”
“是啊,東西不夠還有你們呢,”俞青木看了看河灘,道,“我先去把帳篷紮上。”
煮着的火鍋已經開了,汩汩地沸騰冒熱氣。
林生瑜叫住了他,“先吃飯吧,帳篷待會再弄。”
她帶着青木和大家都認識了一圈,青木的性格也比較內向,不是能說會道的,打完招呼後就坐在林生瑜旁邊不說話了。
折疊桌上擺着不少吃的,林生瑜拿了一套一次性碗筷給他,道:“你随便吃,不用客氣。”
孔孫望叫員工送來的啤酒也送到了,他開了幾瓶啤酒,道:“每人一瓶啊。”
這才大中午呢,就開始喝酒了?
林生瑜說:“我應該喝不了那麽多。”
烏蘇威名遠揚,雲南人少有不知道它的威力的。看見這酒,青木也頭疼,他道:“我平常不怎麽喝酒。”
孔孫望大咧咧地,直接說:“那你倆喝一瓶呗。”
陳明祝臉色都綠了。
劉晰藍見色不對,也在桌下踢了孔孫望一腳。他一臉莫名其妙,“怎麽了?”
“把那個黑椒牛肉遞給我。”劉晰藍說。
她一打斷,這話題才沒有繼續下去了。
林生瑜上一次喝醉發酒瘋的事給陳明祝還留下了深刻記憶,他遞了一瓶果汁給她,又把孔孫望啓開的啤酒拿了過去,道:“林生瑜喝不了酒,她喝飲料。”
孔孫望感覺有點怪,但又說不上來哪怪,他也不強人所難了,只給王桡也開了一瓶啤酒。
烤肉和火鍋都能吃了,劉晰藍張羅道:“都別客氣,都多吃點。”
林生瑜沒要蘸料盤,就這麽幹吃着。陳明祝看見了,在一旁拿起蘸料碟調了一個口味遞給了林生瑜。
林生瑜一看不是辣的,笑道:“謝謝。”
終于,孔孫望忍不住了,他問:“怎麽小林的蘸料還是特制的啊?”
“她不吃香菜,不怎麽吃辣,花生過敏。”陳明祝解釋。
孔孫望幽幽問:“你又怎麽知道的?”
陳明祝稍一頓,沒有回答。
劉晰藍倒了杯水,邊喝邊笑。青木早就看出這倆關系有貓膩,也不多意外。王桡是個唯老婆主義者,正埋頭給老婆烤肉,半點沒察覺到氣氛的不對,結果只留下孔孫望一臉狀況外的狐疑和懵逼。
他們這香味肆意,将河邊的狗也招來了,圍着他們桌子旁邊直打轉。
“這是誰的狗啊?”青木問。
“馬場的,到處溜達,天黑了自己會回窩的。”孔孫望揪住狗的後脖頸,在它身上狠摸了兩把,又把涼了的烤肉扔地上給它吃。
見有吃的,狗更加賴在他們這裏不肯走了。
林生瑜笑說:“你這馬場弄得和動物園似的。”
說起這,孔孫望來勁了,“你剛來的路上看沒看到,山上還有個孔雀園。”
林生瑜問:“都是你養的嗎?”
“孔雀園是承包出去的,這些傻狗之前都是流浪狗,撿到了就丢馬場裏養着,這山上還有野雞野兔。”
“撿的流浪狗不咬人嗎?”
孔孫望:“有人訓的,那種攻擊性強的狗在馬場就沒法養了。”
王桡也喜歡狗,“嘬嘬嘬”地把狗逗了過去,摸着狗頭愛不釋手地問:“這什麽品種的啊?”
“應該是馬犬和哈士奇的串。”孔孫望說。
王桡震驚了,“卧槽,我以為是德牧來着!”
陳明祝插了句:“你見過這麽細的德牧?”
這狗背高,棕黑色,皮毛看着是像德牧,但骨架小,瘦長條,還真是細狗。
“馬犬也挺好,服從性也高。”
王桡又把狗放回地上,用筷子夾着一塊肉,道:“小黑,叫!”
狗吠了一聲。
王桡把肉丢給它,又朝它伸手道:“小黑,握手。”
狗還真乖乖伸出了爪子同他握手。
陳明祝夾起一塊肉,道:“小王,叫。”
王桡莫名其妙,“叫什麽?”
“哎,真乖。”陳明祝把肉投進他碗裏。
意識到被當狗訓了,王桡笑罵道:“叫你爸!”
“哎,兒子。”陳明祝也應了。
一下一桌人都笑瘋了。
在朋友面前的陳明祝和平時的陳明祝還真是兩個人,平時看起來無精打采的,好像對什麽都興致缺缺的樣子,但是到了朋友面前,一下又生動了。
她好像有些明白陳明祝為什麽喜歡這種生活了。
林生瑜在功名利祿裏奔波那麽久,直到今天,她才覺得自己讀懂了他。
一個生來就不缺錢的人,需要的僅僅只是陪伴和真誠而已。
錢權的追求是沒有盡頭的無底洞,一旦生出欲望,就會不斷下墜。
這麽多年裏很多次,她都險些在抉擇時走了彎路。可是那曾經讓她懊悔不已的六千萬,卻多次在她即将踏向懸崖邊緣時,将她拽了回來。
是那個堅定牽起她手的陳明祝,時刻警醒着她,錢沒了還可以再賺,失了良心,就再找不回了。
有些東西,該比再多的錢也更昂貴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