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28
Chapter28
好消息:營地沒有遭賊
壞消息:遭了比賊更大的東西。
大夥都清點了一下東西,貴重物品沒有丢,遭洗劫的是裝吃的箱子,蔬菜,水果都被啃得亂七八糟。
這痕跡不像是遭賊了,倒像是被野獸掃蕩了——可這山上都被人工開發過了,還能有什麽野獸呢?
夜色昏暗。孔孫望架上了發動機,把營地的燈泡都點亮了。這一照,大夥就清清楚楚看見了沙地上的馬蹄印。
不是外人,還是“家賊”!
劉晰藍清點了吃的,拿起一個包裝袋,匪夷所思道:“馬吃蔬菜也就算了,怎麽連零食也不放過?”
見不是什麽大事,大夥也就松了口氣了。王桡還玩笑道:“這馬天天吃草,吃膩味了,來咱們這裏改善夥食了!”
大夥都笑了,唯獨孔孫望神情依然凝重,他道:“你們先收拾,我去打個電話。”
大家把桌子椅子都扶起來,壞的髒的都清理了,又重新紮了帳篷,正有說有笑地一塊幹着活,就聽去河邊打電話的孔孫望暴喝了一聲:“找不到那就報警!”
劉晰藍直起身往河邊看,“什麽找不到了?”
“不會是馬吧?”林生瑜揣測。
還真讓她說中了。孔孫望走回來時臉上沒了一點笑容,見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他主動告知:“馬場丢了兩匹馬。”
“兩匹馬?”王桡指了指營地問,“不會就是把咱們這兒禍害成這樣的馬吧?”
“馴馬師每天都會把馬趕出來跑跑,今天那馴馬師請了假,那兩頭馬就越獄了。”孔孫望簡單概括了下事件。
林生瑜想起來件事,指了指對面,“今天我來的時候看見對岸有馬,我當時還以為那是你們特意放出來的。”
別說她誤會,孔孫望自己當時都沒想到那茬了!
“那現在怎麽解決?”陳明祝問。
孔孫望說:“今天實在不好意思,露營肯定不成了,萬一半夜大家都睡了,馬沖了營地也危險,我叫車來送大家下山。”
“那你呢?”林生瑜問。
孔孫望說:“待會我和安保上山去找。”
王桡講義氣,幹不出掉頭跑路的事來,他琢磨道:“既然這馬之前來過咱們營地,左右應該就是在河邊這一塊,不如這樣,咱們現在人也多,幹脆先沿着河邊找找。”
劉晰藍也附和道:“也是,說不定那兩匹馬就在附近,大家轉一圈就看到了。”
都是朋友,沒道理遇到點事就各自飛,何況那馬也不是什麽野馬烈馬,都是溫馴的賽級馬,可能就在這附近徘徊。
孔孫望想想也覺得有道理,抱了抱拳,“那就麻煩大家了。”
陳明祝環顧一圈,謀劃道:“這有三個方向,一條沿着上游走,一條往下游去,還有一條是去坡上面找。我們分三個隊,沿着三條路去,半個小時後找沒找到都回來集合。”
孔孫望點頭說:“正好咱們六個人,桡哥和嫂子一塊,明祝你……”
陳明祝拉過了林生瑜,“我和她一起。”
孔孫望拍了拍青木肩膀:“那我和這個兄弟一隊去上游,桡哥帶嫂子去下游看看,明祝帶小林,就去坡上大道找找。”
從計劃到實行,大家都幹脆利落沒有半句廢話。
不過分頭行動前,孔孫望還是多叮囑了幾句:“半個小時後,不管找沒找到,大家一定回營地集合,還有明祝,你帶小林別往山裏小道走,就在大道上看看有沒有動靜,随時電話聯系。”
陳明祝颔首。
出來露個營遇上了這樣的突發情況,不過比起嚴肅緊張,大家還是抱着一種輕松樂觀的心态。畢竟馬場外圍都圍了網,不出意外,這馬肯定是還在馬場裏,找到也就是時間問題。
臨時行動,大家也沒什麽準備,都只帶上了手機,想着也就找半個小時,找不到就回來了,誰也沒想到後來這一找就是一整夜。
林生瑜和陳明祝上了來時的大路,他們這也有兩條道,兩側是漆黑的林子,沿着大道只有往下或者往上。
林生瑜先問陳明祝:“你覺得哪邊可能性大點?”
“都可以,看你想往哪走。”陳明祝沒所謂,因為馬在山裏的概率本身就不大。
她想了想,理性判斷道:“工作人員會從山下找上來的,我們不如往上走走,也更有效率。”
“好。”他并無意見。
這兒畢竟不是公園,設施不會那麽齊全。沿着大道,間隔二三十米才有那麽一盞燈,路上并不算明亮,昏昏沉沉的。
看林生瑜習慣性地沿着路的一側走,陳明祝提醒道:“生瑜,走中間。”
“為什麽?”
“晚上路旁可能有蛇。”陳明祝指指一側的林子。
短暫安靜後,林生瑜跳了起來,“啊!”
對啊,這可是雲南!鳥獸蟲蛇比本地人還多的雲南!
林生瑜後脖頸的毛都怵然直立了起來,不用再提醒,她立馬一路小跑地跑到了路中間。
聽到陳明祝在她身後笑得毫不收斂,林生瑜回頭兇巴巴警告道:“不能再提蛇這個字了!”
陳明祝有意逗她,笑眯眯道:“也不一定就是蛇,也可能是蠍子,蜥蜴,黃鼠狼……”
林生瑜一下定住了,仰頭看向了天。
以為她真吓到了,陳明祝将後頭的話咽了下去,改口說:“雖然有,不過這些動物都怕人,不會出來的。”
林生瑜後退了幾步,擡手指了指遠處路燈下問:“那是什麽?”
陳明祝看了看,“飛蛾。”
林生瑜雞皮疙瘩已經起立了,狂拍他手臂,“我說那個黑色的!一直在那盤旋的!”
“……”
陳明祝也看到了,感覺自己說了她會更怕了。
但他不說,林生瑜心裏也有了答案,她驚聲問:“那是不是蝙蝠?”
“對,”陳明祝安撫她說,“其實不止山上,市裏的路燈下偶爾也會有蝙蝠,不用怕,這東西不靠近人。”
林生瑜拉起了袖子,把胳膊給陳明祝看,“這不是怕不怕……你看我這雞皮疙瘩。”
他笑了,擡手耐心地幫她将袖子拉了下來,“你可是能一腳踹飛老鼠,徒手捏死蟑螂的女人,怎麽能怕蝙蝠呢?”
她是有那麽些事跡……
當年昆明大雨,下水道的蟑螂老鼠都跑了出來,林生瑜走在大街上,突然腳邊就多了一只奔跑的老鼠,她都還沒來得及尖叫,已經先飛起一腳把老鼠踹回了馬路對面的下水道。後來陳明祝總拿這事打趣她,說她沒進國足是國家的損失……
林生瑜抱住了手臂,“那不一樣不一樣,蟑螂老鼠已經和咱們人類社會融為一體了,但誰天天會看見蝙蝠和蛇?”
“它萬一要是飛過來,你就躲我背後去。”陳明祝戲谑說。
林生瑜想想那畫面都麻了,“……你閉嘴行嗎?”
兩人一邊拌嘴一邊爬山,走了十來分鐘,運動系廢材林生瑜體力不支,電量告急了。
山上晚上降溫,本來是很涼的,但這會兒林生瑜已經滿頭大汗了。她用手扇了扇風,氣喘籲籲道:“陳明祝,咱們歇會。”
“走不動就回去吧,我看這上面應該是沒有了。”陳明祝說。
兩匹馬這麽大的動物,随便一點響動都應該聽得出來。可一路都很安靜,只有些風聲和蟲鳴聲,可能連大一點動物都沒有。
他們這一來一回也就差不多半個小時了。
林生瑜點頭,“那往回走吧。”
下山的坡就比上山的輕松多了,走過了一遍,林生瑜也沒那麽怕了,還敢大着膽子提起話題問陳明祝:“你見過真蛇嗎?”
“見過。”
林生瑜驚詫:“也是在山裏?”
陳明祝悠悠說:“吃蛇羹時見的。”
“啊啊啊……”林生瑜麻了,立馬跳得離陳明祝遠遠的,“你好惡心,別靠近我。”
“怎麽,還能被蛇附身啊?”
“你怎麽吃得下去的?你不覺得惡心嗎?”林生瑜費解。
逗她太有意思了,陳明祝玩笑道:“這有什麽惡心的,不止吃過蛇,我還吃過蜈蚣,蠍子,熊掌,鹿肉,猴子……”
想想林生瑜都要崩潰了,“你刑,你真刑,太可铐了!”
“林生瑜,別動!有蛇!”他突然驚喝一聲。
原本馬達似的往前沖的林生瑜頓時踩了剎車,連聲音都立刻降了四個八度,顫聲問:“在哪?”
陳明祝不緊不慢地在她身後擡起手臂,曲起手指,路燈下出現了蛇的手影,他低聲說:“嘶,嘶嘶嘶~”
林生瑜的沉默震耳欲聾。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她炮彈似的回了頭,一巴掌甩他身上,怒聲問:“你是不是有病?”
被她的一驚一乍笑死了,陳明祝還曲着手指在她面前逗她,“嘶嘶嘶~”
林生瑜簡直氣無語了,“我就不該和你一塊來!”
“不和我一塊,你想和誰一塊,嗯?”陳明祝放下了手,低頭問她。
“和小孔,和青木,和藍姐,和狗都行!”林生瑜惡狠狠說。
實在被她可愛死了,陳明祝忍不住擡起手臂,在她後腦勺上揉了揉。
“你有病吧?”林生瑜打了下他的手。
陳明祝點頭,“是有病,你怎麽看出來的?”
她高擡起了下巴,盯着他,擲地有聲道:“有病,吃藥!”
他一點也不惱怒,就這麽眼含笑意地盯着她。
在他的目光裏,林生瑜從惱怒,到一點點地紅了耳根。她能感覺到他寬大的手掌正撫着她,沿着她的後腦漸漸落到了她的脖頸上。
他的視線從她的眼眸往下落,掠過她的臉頰,鼻梁,然後輕輕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微涼的呼吸在此刻也變得滾燙。
他們都太熟悉彼此的反應,心髒像被兩根弦拉在了一起,産生了奇異的共鳴反應。一陣一陣狂亂跳動的心髒讓林生瑜呼吸都跟着急促緊張了起來。
氣氛已經到了,此時不發生點什麽才好像不對勁。
她腦子裏冒出了一個突然而又大膽的想法,就在這個時刻,親上他!林生瑜鼓足了勇氣,就在要踮腳親上去的時刻,陳明祝忽然側過了頭,她頓時尴尬地僵在了離他的臉兩公分處。
“噓,你聽。”陳明祝壓低了聲音。
一鼓作氣,再而衰。
林生瑜落下了腳跟,咬牙切齒道:“陳明祝,同一個把戲,玩兩遍就沒意思了。”
“這回是真有東西,你聽沒聽到,咀嚼的聲音?”陳明祝輕聲說。
真有動靜?
林生瑜皺眉細聽,還真聽到了快且清脆的咀嚼聲和某種動物出氣時“呼嚕嚕”的動靜。
如果說咀嚼聲還不能斷定,那聽到那聲“呼嚕嚕”,兩人頓時都有判斷了。
“真在這兒啊?”林生瑜悄聲說。
陳明祝回答,“應該就是馬,聽聲離得不遠。”
“要不要去确認一下?”她小聲問。
“你怕不怕?”
林生瑜揪緊了他的袖子,“還好,又不止我一個人。”
陳明祝笑了,他重重地揉了揉林生瑜的後腦勺,然後松手,抓住了她的手指。
牽手真是太奇妙了,剛剛連走路邊都頭皮發麻的林生瑜,這一會兒朝着林子裏走去也沒有絲毫的恐懼了,甚至因為那只溫熱的手掌,還生出了無所畏懼的膽量。
林子裏是黑的,陳明祝拿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
“你覺得在哪個方向?”陳明祝問她。
林生瑜側耳聽了聽,指着山下的方向道:“應該在那邊。”
手機的打光都有限,還是驚起了不少蟲蛾朝着他們飛了過來。
林生瑜也拿出了手機,入目就是手機提示電量已不足20%了。
“我手機快沒電了。”她說。
陳明祝看了眼電量,“沒事,我的還有電。”
趁着行進的時間,她發了條消息在微信群裏,道:[我和明祝在山上聽到了一些動靜,現在正過去确定]
消息發出後旁邊浮出一個灰色的圈圈,林生瑜盯着圈圈轉了老半天也沒發出去,她道:“明祝,這裏信號不好。”
“嗯,這山裏沒什麽信號,我們不清楚地勢,不往深處走,找不到就返回。”他說。
“好,不過聽聲音,應該沒多遠。”林生瑜說。
她再看看手機,發現數據網絡都已經從5G變成了2G。她又連發幾條消息,無一不在轉圈圈。
驟然,陳明祝的手機燈光熄滅了。林生瑜一驚,問:“怎麽了?”
“在那。”他伸手指了指。
林生瑜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頭棕紅色的馬正在啃食着灌木。
“還真是,不過怎麽只有一匹馬?”林生瑜說。
“馬是群居動物,另外一匹馬應該也在附近。”
“那我們是先回去搖人,還是再找找另外一匹馬?”林生瑜低聲問。
馬離他們很近了,只有二十來米的距離。山上信號不好,搖人來只能下山走回去,說不定那時馬已經跑了,但就這麽過去牽,林生瑜又怕驚了馬。
畢竟人工飼養再溫順的馬,也總歸是有野性的。
很快,馬就替他們做了選擇。不知是什麽動物從馬旁的灌木叢裏竄過去,只聽那馬受到了驚吓,嘶鳴一聲,掉頭就開始跑。
林生瑜幾乎條件反射地拽着陳明祝就追了過去。
“生瑜,生瑜!”
陳明祝沒叫住她,只能随意将手機塞進兜裏,捏着下唇吹了聲長長的馬哨。
聽到馬哨,那受了驚的馬回頭看了一眼。
林生瑜剛想說“你怎麽還有這種技能”,就感覺腳下一空,身體猛地失重,在一片漆黑裏,她亂七八糟跌了下去。
陳明祝死死拉着她的手沒有松開,或許是三秒,也可能只有一秒,她感覺自己整個身體“砰”地砸在了地上。她失聲尖叫,還隐約聽到陳明祝吼了一聲,草木泥土糊了她一臉,兩個人就像一袋水泥一樣失控地向下滑去。
她試圖抓住些什麽,卻只抓到了一把把的碎泥。陳明祝抱着她的手沒有任何松懈,甚至将她帶了一下,側抱在了自己身上。
林生瑜聽到陳明祝吼了一聲“抱緊我”,才意識到因為脫力她險些從陳明祝身上又滑脫出去。
她用力地抱緊了他的雙臂和肩膀,将頭埋在了他胸口上。
他們落下的是一個如同斷崖的缺口處,這塊應該是之前下雨沖下的滑波,沒有什麽硬物,不幸的是他們也抓不住任何救命稻草,只能像坐了滑梯一般往下沖。
陳明祝曲起腿,采用最原始的人工剎車,終于,在滑出一道長長的痕跡後,他們卡在了半坡上。
周遭漆黑一片,一時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有劫後餘生,彼此沉重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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