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翻不過的篇

翻不過的篇

高三時,倆人不再像以前那樣在一起就是玩了。他們會一起去圖書館,會在早晨一起提前到校學習,會在周末互相抽背作文詩詞,會因為壓力痛苦時安慰對方。

放松大概就是周末時一起去外面吃好吃的,一起散步回家。

照着月光,橙黃路燈點亮道路,走在石油小路上,手拉着手,看拉長的人影,看樹影在地板上水墨畫一般。

感受傍晚的微風,轉過頭,對視,接吻。

他們如願考上同一所大學,在陌生的城市裏,他們互相慰藉。在寒冷的霓虹燈下,用熱烈的吻,溫暖的擁抱,親切的關愛,互相的理解融化冰寒。

大城市的誘惑并沒有使二人變心。

大學的每一個角落,都有過他們倆的身影。

他們總是牽着對方的的手,雖不像剛在一起時那樣的轟轟烈烈,但彼此心中的愛意卻比當年還濃烈。

畢業後,他們一起創業。

不像俗話說的那樣,他們沒有五年之離,七年之癢,他們的愛徐徐漸進。

窮苦時,他們一起窩在工作室裏吃同一碗泡面;富裕了,林逸帶着蘇舒吃遍八珍玉食。

林逸真的就如同蘇舒所說的值得占滿整個青春。

後來,他們結婚了。

林逸帶着蘇舒去了聖托裏尼,明明只是蘇舒随口提到的,很喜歡這個柏拉圖筆下的自由之地,他就真的記下來了。

在愛琴海的環繞中,在白色建築的簇擁下,他們結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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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他們有了孩子。

林逸依舊,依舊深愛着蘇舒。

當蘇舒不安時,他還是像當年那樣抱着她,拍她的背。

他們給足了孩子愛,讓孩子能健康的,快樂的長大。多年的辛苦養育後,他們的孩子已經長大了。他們也已經年邁。

或許,上帝真的眷顧這對鴛鴦。

就連死時,他們都拉着對方的手,在醫院的病床上,

他們互相轉過頭,對視,微笑,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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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舒睜開眼,一陣睡眠後腦袋還不太清醒,她拿起手機,看了眼手機,已經十點了,手機上彈出許多無用的廣告信息,以及公司發來的通告,蘇舒看着皺皺眉,起床去了洗手間。

“周末還發通告。“

蘇舒念叨着,拿起牙刷,擠上牙膏,刷着牙,蘇舒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一直愣愣看着——直到嘴裏出現嚴重酸楚,她才急忙打開水龍頭沖洗,眼睛因為酸楚而泛紅。

“太酸了。“

“,,,,,,“

“,,,,,,“

“,,,,,,”

“真的,太酸了———“

蘇舒流下了眼淚,扶着洗漱臺蹲下去,嘴裏的泡沫還未完全洗淨,她像真的被牙膏酸過了頭,蹲在地上痛哭起來,眼淚一滴一滴滴在地板上,視線已經模糊。

一陣痛哭後,蘇舒慢慢站起來,沖幹淨嘴裏的泡沫,又擡頭看着鏡子裏自己眼睛緋紅,明明睡了很久還是有着許多紅血絲,以及自己難以言喻的痛苦表情,不禁罵道:

“你真惡心。”

蘇舒自嘲,對着和已經去世五年的人做春夢,還真是惡心啊

是的。

那個她暗戀的林逸,在高考錄取通知書下來的前一天去世了。

那個,還不知道她喜歡他的男生。

蘇舒在林逸去世後的這幾年裏,總是斷斷續續的做關于林逸的夢,大多都是和他白頭偕老的夢。但夢中,林逸從來沒有說過喜歡她,總是會有相替代的情節掩蓋這句話;還有夢裏,單戀的畫面總是過于真實,而他們在一起後的畫面總是模糊不全成片段。

還真是夢啊,

源于現實,

可即便如此,卻依舊和現實天差地別。

蘇舒在初二時第一次知道了林逸,的确經歷了那樣瑪麗蘇的情節;她也真的和林逸上了一個高中,一個班級;并且,她還和林逸收到了同一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而她也的确從初二那時就喜歡上了林逸。

與夢境不同的是,她沒能和林逸玩同一局游戲,沒能加上□□,沒能和他在一起,她一直暗戀他到第五年時他去世了,他也沒喜歡上她。

還沒來得及收取通知書就去世了,自然,蘇舒費力想和林逸一起上同一所大學的願望滅了。

還沒來得及,還沒鼓起勇氣,和林逸好好認識,就再也不可能了。。。。。。

沖了麥片,粗略吃過早飯,就又躺回被窩裏,還想再睡會兒,但她實在是不困,沒辦法,只能拿起手機刷起視頻。

裏大多是營銷號,要麽将最近的熱點翻來覆去說,要麽拿起多年前的冷飯炒,蘇舒看着都覺得膩,卻也只能機械性的刷下去。

“你暗戀的人,每當看向他時,如果他從未和你對視過,那他很可能也暗戀你哦。”

聽營銷號說的,嘲笑起來:

“騙鬼呢”

蘇舒不再刷視頻,把頭悶在枕頭裏,聞到枕頭由裏向外散發出的洗衣液的香氣,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收拾好出了門。

剛大學畢業就離開了那個城市,到了如今這個陌生的城市,剛過來這一年一直忙東忙西,都還沒好好逛過。

到現在都還記得,第一次上大學,去了離家很遠的地方,從小從來沒有一個人去外面生活過,當時那種孤獨感,迷茫感到現在都還是萦繞在那段記憶裏。

當時,她看着霓虹燈光照耀的大都市,冰冷的雪薄薄伏在屋檐,努力哈着氣,想熱呼些,吐出的熱溫被凍成白霧。

隔着手套都能感受到的冰冷,始終難以捂熱。

現在,蘇舒已經能夠勇敢地到很遠的地方,就像現在這個城市,是比大學時的城市離家更遠的地方。

蘇舒逛了書店,超市,回家做了飯,放着電視吃完飯,洗碗,休息,看書,,,,,,度過一天。

蘇舒覺得一個人很好。真的。

又這樣日複一日,工作,工作,休息,工作,工作,,,,,,。蘇舒重複着單調的生活。

“叮——-‘

蘇舒正在公司上班,翻開手機:“你有一條未讀消息“

未驗收好友:你好,我是林逸的母親。

“嗯?“

蘇舒眨眨眼睛,屏幕前內容并沒有改變,蘇舒疑惑的通過好友申請,問道:

“你好,阿姨,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你真的是蘇舒對吧?”

蘇舒皺了皺眉表示疑惑,繼續回答

“是的。“

“是這樣的,蘇舒同學,我這有件事需要當面和你說,因為很重要,所以,我們能不能約個時間出來談談?“

“可以的阿姨,今天中午怎麽樣?“

“好啊。“

蘇舒和林逸母親定好地點後就不再發消息,蘇舒還是很疑惑,到底什麽事需要她知道。

蘇舒不是第一次見林逸母親,之前她見過一次,是在林逸的葬禮上。

那是高考成績出來後的一天,蘇舒很高興,因為她打聽到林逸的分數和她一樣高!

只要再打聽一下他想去什麽大學,她就可以和林逸去一個大學了!

蘇舒已經下定決心了,這個暑假好好準備,在大學時就和林逸認識,并且蘇舒已經想好措詞了,就說因為是一個高中,還一個班的同學,現在又升了同一個大學,覺得很有緣,就認識一下。

蘇舒暗暗為自己天衣無縫的計劃竊喜,幻想着和林逸的大學生活。

可就在錄取通知書下來的前一天,就在那一天,一切都破滅了。

蘇舒有些不記得那天了,那段記憶對她來說很模糊,甚至讓她懷疑是不是真的。

只記得自己看到□□班群裏發的消息,腦袋突然一片蒙,耳朵傳來刺耳的耳鳴,世界如白紙般,一切色彩褪去,視線裏蒙着厚厚薄薄的黑霧。。。。。。

後來,後來?蘇舒自己都不記得後來怎麽了,只有斷斷續續的記憶。

下一個記憶,是她哭着問到底怎麽去世的,到處打聽在哪辦葬禮,她已經顧不上會不會有人因此知道她喜歡林逸了,她只想,只想再看他,她什麽都不想要了,只希望這只是夢。

林逸的家人只舉辦了一個小的葬禮,他們不想讓其他人來打擾,所以班上幾乎沒人知道葬禮在哪,但蘇舒就是挨個挨個的問,同學問,老師那裏也問,到處找。

不停的問,不停的找。

再下一個記憶,蘇舒在葬禮的最後一天,終于找到了,那天下着大暴雨,蘇舒披着雨衣,急急匆匆趕去葬禮,她知道她不能走近,她沒有資格,但只要能去,遠遠的看着也好。

車到了目的地,蘇舒踏着泥濘的小路,跑去葬禮,這條路原本是要翻新,只是下雨天停工了,路被挖的爛泥四濺,坑坑巴巴,蘇舒一個不小心就摔下去了,鞋子,雨衣裏的褲子,全都泥濘不堪,但蘇舒并不在意,她只想去看林逸,一眼也好。

終于到了葬禮,她慢下腳步,停在離人群有段距離的空地上。

雨肆意的下,閃電,昏暗

狂風,不停吹拂着,咆哮着,

他用力向世界發起喧鬧,

嚷着讓這本不安寧的世界崩塌。

蘇舒望着那群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她又緩緩走近了些,卻又不敢再靠近,她看見人群中有一位女士,她嘶吼着哭泣,人們扶住她以至于不讓她倒下,蘇舒本能意識到那是林逸的母親。

那位母親用力痛斥着世界的不公,帶走了她唯一的孩子,還用了對她來說最殘酷的手段。

她一遍遍複述着,那個酒駕的司機,是多麽的可恨,竟以幾乎是高速的速度駕駛在城區,并撞上了林逸。

他的兒子林逸甚至沒有等到醫護人員的到來,就孤零零的死在了馬路上,死前,周圍沒有他的親人,一個人躺在血泊裏,疼痛,遺憾,消逝,,,,,,

蘇舒在遠處默默聽完林逸母親對世界的叱責。

她面無表情,沒有哭,沒有驚訝,什麽都沒有,她只是像被定住了。

蘇舒也不知道怎麽的,她喉嚨刺痛,感覺很幹澀,喉嚨那像被人拿針正縫着。

腿腳發軟卻動不了,不,不只是腿腳,手,腰,她全都感覺酥軟但又好像感受不到他們的存在。

雨滴随着風拍打在蘇舒的雨衣上,又順着雨衣流下地面。

誰也沒能見到林逸的最後一面,林逸母親沒有,蘇舒沒有。

————

蘇舒去到咖啡廳,林逸母親已經坐在那等了。

“不好意思阿姨,我剛下班。“

“沒事沒事,本來就是我到早了。“

“阿姨,你找我什麽事?“

“啊,蘇舒啊,阿姨就是想問問,,,,,,你和林逸是同一個初中的,同一個高中的,同一個,,,,,,填的同一個大學是吧”

“嗯,是。”

“阿姨也不是想打擾別人的生活什麽的,阿姨就是,,,,,,你去過林逸葬禮對吧,那個穿着白色雨衣,站在遠處的女孩兒。”

“,,,,,,嗯”

“其實阿姨之前有打聽過你,但大家都沒你消息,阿姨這兒有個很重要的東西,本來吧,,,,,,都過去那麽久了,也不該說什麽的,但是,但是我阿姨知道你是葬禮上的那個女孩後,我就,我就覺得這應該交給你”

說着,将一個套着保護袋的日記本小心翼翼地從包裏拿了出來。

蘇舒接過筆記本,取下保護袋,翻開第一頁。

蘇舒愣住了,蘇舒覺得自己只要是和林逸扯上關系的,就會變得很遲鈍,還會變成傻瓜,這次蘇舒又因為林逸愣住了。

而且又掉了眼淚。

2013.4.3

媽非逼着寫日記,說把有趣的事情記下來,,,,,,沒啥有趣的啊,以後沒事就不寫了。

2013.7.2

今天在樓梯那看到個女生,搬着桌子上樓,多小個個頭搬個大桌子,本來就想着要不要幫幫她,她後面突然來了群人,邊鬧邊搬,我就覺得大事不妙,幸好過去及時接住了,不然那樣摔下去恐怕,,,,,,而且那個女生也的确吓了一跳。

不過她以後和我同一層樓來着。

2013.9.1

開學又見到那個女生了,好像是課代表,看她去辦公室放了收起的作業。

2013.9.4

原來是12班的啊,雖然同一層樓,但隔的也忒遠了吧

2013.9.12

今天聽徐開說12班有個很可愛的女生,我就覺得很可能是她,課間操他們一指,還真是,叫蘇舒來着,名字還挺好聽的。

2013.9.26

蘇舒成績比我好啊。

但數學肯定沒我厲害,嗯,肯定。

2013.9.27

她數學比我好,,,,,,

2013.10.4

今天媽看到我在家學習,她居然調侃我我看着很不務正業嗎?

2013.10.5

蘇舒會不會也覺得我不務正業?

2013.10.29

這次我數學高

難道,,,,,,難道我真的是天才

2013.11.12

我覺得我有必要給自己解釋一下,為什麽日記裏寫的是關于一個女生的事。首先,我單純覺得很有意思,我寫日記的初衷就是寫有意思的事,我只是覺得她有意思,而不是我對她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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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啊

2013.11.23

我靠,我對她有意思。

2013.11.24

我怎麽不長啊,不會就這麽高吧,她肯定不喜歡這種吧。

2013.11.25

完了,我不敢看她。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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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舒翻着陳舊的日記本,眼淚一滴滴落下,她捂着嘴,但連手也控制不住的顫抖,她一直看着,不肯錯過一個字。

原來,一直對視不上的兩個人,真的有可能是雙向暗戀.

因為都不敢看對方。

她還看到中考時:

2014.6.15

我早打聽好了,她要去江樹中學,我發揮還行,應該沒問題。

2014.6.19

到底誰說的她改成北樹中學了啊,幸好五點前趕緊改會江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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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不只是蘇舒打聽林逸,林逸也打聽着蘇舒的消息,他們付出從來不是單方面的,還有,原來他們錯過了這麽多。

2014.8.31

和她同班啊我靠

2014.9.4

初中就是英語課代表,高中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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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3

今天測身高,180了,不愧是我哈哈哈

她也長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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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對蘇舒的稱呼也早已變成了“她”,不用說名字他也知道,因為他的日記只寫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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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5.16

快畢業了,雖然現在我和她成績差不多,但我還能和她去一個大學嗎,我聽說她想去懷大,我還能這樣看着她嗎?

2017.5.27

物理寫的頭痛。

說實話,我真覺得自己挺窩囊的,到現在喜歡了四年了,硬是沒和人家說幾句話,□□放班群裏都不敢加,更別說表白了。去了同一個大學又怎樣,還是一樣窩囊。

2017.6.5

我一定要和她上同一所大學。

2017.6.21

我和她分數一模一樣,看來沒問題了。

而且我早想好了,錄取一下來,我就去加她,就說覺得一個大學的,以後多照應,我一定不會再像高中這樣了。我一定要親口對她說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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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記的筆墨停留在這裏,再翻下去,也只有空白的紙頁。

林逸好看的字跡只停留在了6月21日,就像他的生命永遠停留在錄取的前一天,他沒來得及好好認識她。

盡管這樣,蘇舒還是一頁一頁的翻着,似乎再翻下去真的會再看到那字跡,。

直到最後一頁,都沒有再見字跡。

蘇舒抱着日記本痛哭,掩蓋不住的痛苦表情,她高聲嗚咽,似乎這樣可以再次喚醒日記本的主人,她藏着的感情,就這樣在過期的獎券中爆發。

如果說夢中的蘇舒是被上帝眷顧的幸運兒,那麽現實中的她一定是上帝無聊戲弄人間的笑柄。

蘇舒夢裏都不敢想象的話,是那個已經永遠18歲的林逸最想告訴她的,,,,,,

像流光一樣美好的愛情,在花一般的年紀初次相遇,可正是因為他們太過懵懂青澀,都曾遠遠注視卻始終不敢邁出一步,我們為他們的膽小細膩而悲哀傷痛。

很多人在擁有了第一次美好時,都舍不得展現,害怕拒絕,不願失望,仔細揣摩,小心隐藏。最後,怕到痛苦難耐,想到天南地北,藏到陰陽兩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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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葉已泛黃,有的已松松飄落,晚風清冷又刺骨,蘇舒走在街道上,看着晚風帶起掉落的樹葉吹向更高,風吹亂了她的長發,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蘇舒轉過身,滿眼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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