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速之客2

第二十六章不速之客2

他身量不低，在內陸也是高個了，是一個除了工作沒有什麽興趣愛好的微胖男人。平日裏短短的自然卷讓他看起來很好相處，但是工作上他的那種親和柔軟中有着不容忽視的嚴肅和幹練，這也是為什麽他在環世報的總部擔任重職多年，口碑不論在上司還是下屬中都始終良好。

可是眼前的男人用形容枯槁來形容也不為過，眼眶微陷，其下是黛青色的陰影，印象中豐潤的臉頰幹巴巴地貼着顴骨而下，直止于突出的颌骨······

我終于動了動，垂下眼掃過奶白色的精細布料黏結在他腰身，別說小肚子了，現在是只剩一排骨架子了。

“我說·······你怎麽在這裏？”我擡手，搭在斯特羅夫的肩上，帶着合适的、愉悅的笑容，“才多久沒見啊，瘦成這樣了。”

我沒想過還會見到他，所以我沒計劃和設想過這個場景。我努力分一點注意力在他腳下閃着光的積水上，幫助自己忽略胃部某種沉甸甸的酸澀。

他怎麽來到這裏的？我不敢再深想······不論如何，即使現下他确實出現在了我的眼前，在未來，我也不該和他有任何幹系——至少這一切不該繼續錯下去了。

“賈德他們告訴我，你和他們在海上飄散了，他們很快陸陸續續找到了救援隊，但是沒有找到你。”他的聲音逐漸平緩下來，“我等了幾天後收到了海賊王的圍剿報道，于是走了陸路趕過來。”

“陸路？”狙擊手收起了身上的防備，出聲打斷道。

斯特羅夫一手仍然抓着總是落在眼前的額發，一手摸了摸鼻子，望向工裝服的男人，有點猶豫着沒回答這個問題。

我松開他的肩，嘆了口氣：“他暈船······”

這時候，布魯克兩步跳到桑尼號上，邁着長腿一步步走近：“原來是卡圖桑的朋友啊~”

我察覺到了斯特羅夫身上一瞬間又升起的恐懼害怕情緒，就在我正要出聲安撫的時候，他已經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躲到我身後。我居然感覺有點好笑，側着臉看見他低着頭，臉頰貼在我的左肩之後，失去束縛的超卷發落在他眼前又遮住了大半張臉，露出的一只眼強裝鎮定地盯着停下腳步的骷髅人。

不得不懷疑他之前擡手間的猶豫是否是怕沾濕我······畢竟眼下，我左邊大半個身子都被他摸的濕嗒嗒的······

“斯特羅夫。”我的右手按住他略微顫抖的手背，低着聲音轉移他的注意力，“他們都不會傷害你。現在我先帶你去換衣服，然後我們再好好談談。”也給我一點消化的時間。

布魯克還站在那裏，聞言還摘了帽子行了個極其标準的鞠躬禮——引來斯特羅夫更用力地抓着我的肩膀。我無奈施力拖着他進男寝，找了自己的外衣褲督促着他換下。

再次回到甲板後，我找烏索普借了一把剪刀，按着斯特羅夫坐在草地上，先給他把頭發打理一下。

我慢慢地給他剪頭發，一邊問道：“然後呢？”

“然後我趕到英格麗國，找查爾斯——就是我大學的同學兼朋友。我只是找他借宿和打探點消息的。”他心不在焉地說，“我正好追上了要出海的克比上校一行人，公司一直跟海軍的情報中心有業務來往，所以我很快就和海軍談成合作出航了。”

我注意到他第四次偷偷看我的表情了，甚至都忘了警惕靠近過來聽故事的布魯克。

“你姐姐呢？”我問。

“阿莉兒······”他擡手摸鼻子，說話也吞吞吐的。

我停下了手裏的剪子，彎腰看着他：“你沒告訴她？”

“我一開始沒說，我知道她不會同意的。”他急急抓着我的肩膀，“但是我出海前查爾斯聯系了她。”

我擰着眉，感覺事情棘手了。斯特羅夫坐上現在的位置不僅是因為他工作能力出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環世報這個公司是他的家族産業······我現在也說不準這麽個繼承人突然離開了熱愛的、并付出了所有心血的工作和公司，唯一的血脈——他的長姐會如何怪罪于我這個禍端。

“看來你有麻煩了。卡圖。”半眯着眼看戲的綠發劍士打了個呵欠，頗有種幸災樂禍的語氣。

忍了忍翻白眼的沖動，我鎮定地拍開斯特羅夫的手，繼續理發。半晌後，忍不住又問道：“你就這麽跟着要前來解決海賊大戰的海軍上校出海來找我？”

“對。”言簡意赅，像他這個人一樣，感情上木讷又遲鈍，偏生在某些時候固執又堅定。

值得嗎？

我抿了抿嘴，這回沒敢問下去。

“大概差不多剪好了。”我撥弄了一下他的頭發，雖然和他平時昂貴的洗剪吹三件套有不小差距，但是好歹看着不像個水鬼了。“既然已經找到我了，那等一段時間再回去吧，你姐姐那裏我會想辦法報平安的。”

“好，反正不急。”他微微皺着眉，擰着材質明顯粗糙了許多的衣領。

我假裝沒看到他對衣服的不滿和嫌棄，站起來把剪刀遞給烏索普。

“等你的采訪做完了，我們再回去也不遲。”

我的手有一瞬間的顫動，那把剪刀差點滑落。長鼻的男人手疾眼快接了下來，有點不放心地擡頭看向我。

我盯着那把陳舊的剪刀，聽見自己的聲音。“好。”

斯特羅夫突然的出現整得我有點魂不守舍的。

快要午飯的時候，見到克比走出那間房子。他先來到桑尼號上先跟大家打了招呼後，才蹙着眉看着斯特羅夫。

而斯特羅夫跟他面無表情對視五秒有餘後才伸出右手，勾出一種所有在場的人都看得出來是裝出來的笑容，他說：“這次麻煩克比上将了，感謝您一路照顧。”

粉頭發的男人卻是轉眼盯住了我。雖然時間短暫而且我也确實沒有感知到他的明顯敵意，但是帶着居高臨下的審視意味足夠令人感覺不适——像是一個人看見了路上有一個針尖朝上的圖釘，雖然暫時沒有構成什麽傷害，但是順手解決掉的話是更明智的選擇。

可能是感覺到氣氛有點怪異，一向體貼人意的骷髅人扣了扣眼眶的骨骼：“那個······”

“克比上将，”我的右臂一緊，斯特羅夫已經站在我身前，擋住了那帶着壓力的視線。他打斷布魯克的話，右手依舊保持着伸出去的姿勢，“我打算留在這裏，所以我們的合作就到此為止了，這之後的事就不勞煩您了。”

白色制服的男人這才看向他，終究伸手握住那只手，恢複了那種舒朗的笑容：“合作到此為止。這期間也麻煩您了。”

兩人在一種極其古怪的氛圍之下握手終結了他們口中的某種“合作”。

我看着身前的人，有一瞬間的恍惚。我并不陌生于此時斯特羅夫身上所圍繞的冰冷和強硬，相反，我經常在一些重要的場合尤其是談判失敗的時候見到這樣的上司——我以前并不在意，因為那些都與我的任務并無太大的關系，而他非得總是帶上我也只是因為他這個工作狂一廂情願地想磨練和提升我的業務能力罷了。

我後知後覺，我被斯特羅夫維護了。那種奇異的感覺，令我牙齒發酸。

“喲。”

站在餐廳門口的廚子倚在憑欄上，打破了這緊張又詭異的情境，他向海軍上将打了招呼：“留下來午餐嗎？”

粉色的男人擡頭笑着搖頭：“沒有多少時間了，現在就得出發了，貝魯梅伯一個人應付可能會很為難。”

“那就把午飯帶走吧。”金發男人沒有感到意外。

“五個人對吧？”人魚從廚房出來，一手把一大袋被捆綁的很紮實的包裹抛了下來。

克比很利落地接過，單手撫了撫淺色的發帶，像是感慨一般地說道：“是四個人了——斯特羅夫先生打算留在你們船上。”

“哦？”臺上湛藍色的眼微垂，看着仍舊擋在我和克比之間的男人，思忖了片刻，又點點頭對克比說，“包裏是五人份，但你都拿走吧。”

“哈哈！謝謝山治桑。”白色的外袍被男人攬在臂彎，他的笑容真切，很有感染力，讓我想起路飛，但他們又确實不同。“放心吧，不會浪費的！”

“那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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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沒有因為海軍上将的離去而松了一口氣。索隆、烏索普等人沒有問并不代表他們沒有注意到。

共進了一個只有我一個人思慮重重的午飯後（其他人都如常地聊天吃飯，而斯特羅夫作為一個最新人，居然斯文有禮且沉默地享用了這頓豐盛的午餐，我在他身上沒看出一丁點的擔憂和緊張），我不得不拉着他到後船進行了一個十分局促地“審問”。

“你和那個海軍既然是合作關系，為什麽你會輪到跳船？”我壓着聲音，“甚至，我看見他們甚至還掏出了槍。”

“因為我威脅了那個上将。”

？？？

我瞪着眼前神色平淡的男人，半晌都沒發出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