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弗蘭奇攤開手,食指縮進去再伸出來時變成了一把像是玄鐵材質的梳子。我嘴角抽搐着,腦子裏那些雜亂的想法統統都為這荒唐又奇幻的情景留出了足夠的空地。

他梳着像是沖天炮的頭發,沙啞的嗓音悠悠響起:“特拉男這個多疑的毛病是改不了啦——也就路飛能治一治了。”

“路飛一上場,那還需要我們擔心什麽。”工裝褲的男人坐着拉伸了一下腰,古銅色的手臂上覆着薄薄的肌肉,高高舉起時伸展出漂亮不誇張的線條。他目光落在機器人的“梳子”上,繼續道,“不過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這樣一個腹黑又陰晴不定的男人為什麽跟索隆相處莫名很和諧?”

弗蘭奇聞言深思了起來,一言不發,就在我期待着他說出什麽有深度的話時,他撫着頭發的左手舉到自己面前,“啪嗒”一聲,只見那個手掌的部分開啓了一個蓋子,然後接下來半分鐘他對着自己的手掌細致地梳起了頭發。

上次見他打開左手掌心那個蓋子是一周前的大戰。我沒記錯的話,那裏應該是一個兩指寬的激光槍筒——一掃而過,三條船艦被攔腰燒斷······

“這就是男人吧。”他用一種十分感慨的語氣說道,“男人之間的默契——super神秘啊。”

黑發男人顯然對這個人的言行舉止習以為常,竟認同地點點頭,又補充道:“唯一的聯系就是他們都是用劍的。”

“确實。”弗蘭奇深以為然的表情。

我還是沒忍住,就往他身側靠了過去,好奇一看,他掌中竟是一面小鏡子。

我收起了地鐵老人的表情(內地人的一種說法),無聲地坐下,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狙擊手敏感地發現了我的怪異,很順嘴地問弗蘭奇:“你左手的sia發射器呢?”

對面的男人聞言把左手向我們攤開,不知道他怎麽做出指令的,反正那個鑲嵌在掌心的鏡面翻轉了九十度,露出兩個黑洞洞的發射口——每個孔徑可能只有一指寬,但我能确定是類似激光一樣的危險的武器。

果然,他說道:“我把他們調整了一下,這次嘗試了一下sia pro版本的,但是暫時沒有戰鬥經驗可能作為數據參考的。”

我沉默地往狙擊手身後挪了挪,不希望自己成為第一個“參考數據”。

烏索普卻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自從弗蘭奇顯出那把小梳子開始,他身上就升起那種興奮和好奇的情緒粒子,而現在顯然到了躍躍欲試的程度了。但我真的很介意他把臉湊過去研究的做法。

“話說,”我不得不出聲制止他們危險的行動,“路飛現在還是需要在那間房子裏靜養嗎?不知道還要多久?”

幾乎一瞬間,兩人身上的愉悅和放松被擔憂和無奈的情緒所代替。我知道自己不該提這一茬,事實上,我本打算一直耐心地等待他們任何一個人主動與我說明一下這些事情,別說幾周了,幾個月我都可以耐心的等,畢竟我下不下船其實無所謂,我反正無處可去、孑然一身,在哪裏活着不是活着,甚至那個死亡醫生一個不高興捏爆了我的心髒我也無話可說——可是斯特羅夫出現了,他讓我有一種強烈的、被從混沌和虛空中抽離出來,狠狠地砸在現實的塵世之中的沖撞感。

我本心如死灰,卻被點了星星之火,燃不盡燒不完,哪怕我萬般不願承認,但那些絲絲溫度和點點微光不僅是過去的記憶,也會是餘生的回憶——盡是缱眷和不舍······

可是那簇星火是我騙來的,解開了标針後,他會清醒,他,也會離開。

這種隐蔽的痛楚讓我不得不聯想到路飛,我不知道這次的事情對他的身體又進行了怎樣一個程度的打擊。已經過了一周時間,但是大家似乎很默契地沒有提出下一個航行路線的安排,倒像是在等待一個答案。

弗蘭奇收起了金絲邊的鏡子,捋了捋自己十分滿意的頭型,斟酌着說道:“特拉男和喬巴都認為還是需要觀察一段時間······”

這是一個極其模糊的說法,也是一個充滿無奈的說法。我不禁疑惑道:“可是,路飛看起來行動都感覺恢複了——我是說,除了他的能力,他至少看起來精神和身體都還不錯。”

“他的生命力一向很強。”長鼻子的男人把身邊的袍子抖開,披在自己肩上,“特拉男花了斷斷續續四天四夜的時間讓他留了一口氣,路飛用了兩天的時間就能走能跳了。”

弗蘭奇笑起來:“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我們都得輪換着去陪他打發時間,若是再少個人怕真得是不夠他折騰了。”

海賊王的折騰勁确實是有目共睹的,哪怕被關在那個小房間裏才兩天不到,就已經讓衆人費盡了心思,只求他安分一點。

烏索普低着頭看向自己手裏小巧的裝置,但他的目光似乎有沒有落在那東西上。我聽見他說:“六年前回到船上時,在所有陌生又熟悉的夥伴中,見到沒有絲毫變化的路飛······”

他一下又一下撫摸着那個小器械的接口處,仿佛真的在細致地觀察着那條比發絲還細的縫。他的聲音略微小了點,繼續說:“那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這種感覺,但我畢竟離開了有好幾年,乍一眼看到個一模一樣的路飛,還是、還是蠻······怪異的······”

他十分謹慎地挑了一個含糊的形容詞,以此掩蓋內心沉重的悲痛和無奈——他們愛戴和呵護着的船長沒有機會和他們一樣經歷中年然後老去。

帶着祝福和詛咒,時光停在了那個介于少年和青年的軀體上。

機器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黑發男人仰起頭對他笑了笑,卻也不說話了。

弗蘭奇嘆了口氣道:“其實我們都覺得問題不大,一開始路飛就是能力會時不時消失,但是有我們照顧着,也沒出什麽大事情。”

“所以我們也沒給烏索普說這個事情,”他撓了撓頭,“可是後來路飛失控了,而他本人似乎沒有意識。後來又犯了兩次,喬巴的結論是精神的問題——路飛自己可能難以接受能力失控的事情,所以反而集聚成了癔症。總之,我們不得不聯系特拉男他們,苦苦研究之後,喬巴他們找到了一個線索。”

我細細聽着,時間線也逐漸清晰起來。

“有一個方子可能可以幫助能力恢複,這樣的話,或許有助于解決路飛的問題。接下來一年的時間我們一直在尋找那些藥,沿着規劃好的航線,帶着路飛到處走······瞞着他收齊藥真的很令人頭疼——畢竟他時不時總會一時興起地要求改變航線。”他接着說道,“但好歹我們堅持了下來,一些太過危險的地方我們會組成小組偷偷去。而這次特拉男帶回來的藥是最後一味。”

“最後一個?”我下意識問。

“是的,最後一個藥。”弗蘭奇點點頭,“太難找了,但是羅賓曾看過一本書,根據裏面的信息,我們推測出了一個地方,即使希望渺茫,我們也別無選擇。”

然後那個死亡醫生帶回了那最後一種藥。

黑發男人露出一點苦澀的笑容:“但只是藥材而已,具體的實驗部分實在不知道又要花多久的時間。”

“至少路飛挺過了這一次。”弗蘭奇補充道,像是在說服自己似的又點了點頭。

讓那本就岌岌可危的情況雪上加霜的人是我,我吸引了全世界的敵人來圍剿刺殺海賊王。

我閉上了眼,一聲嘆息也發不出來。

“卡圖。”

我看向黑發的男人,他收起了那些消極的情緒,他看着我,認真道:“你的心髒——特拉男一定會還給你的,至少路飛絕對不會允許他傷害你的。”

我嘴角牽起一絲笑容,擺擺手道:“有沒有心髒都沒什麽區別,尤其是我今後也不需要用标針的能力了。”

弗蘭奇突然問道:“沒有心髒就失去了标針的感應?”

“不不,沒有心髒我仍然能感受到指針,被标記的人也一樣能感知我的方位。”我搖頭解釋道,“但是可能是心髒離體的原因,我的觸碰已經既不能做新的标針,也不能解除舊有的标針了——只有噴霧能解除舊有的标針。”

“哦?”烏索普思考了片刻,忽然回身看了看二樓的方向,又悄悄咪咪地對我說,“所以他就是你第五百二十個标針了吧。”

默默翻了個白眼,我假裝沒有感知到他身上那股子濃郁的八卦意味。他看我不說話也不惱,反而更興奮地對弗蘭奇擠擠眼:“看吧,我猜的不錯吧。”

“原來是真的?”機器人也似乎拉勁了,略微靠了過來,很是掩耳盜鈴似地小聲問,“那你們現在是怎麽了?怎麽感覺你對他好冷淡的樣子。”

還沒等我說話,烏索普就回他:“人家這是一個質變的階段而已,只差點火候了。”

什麽質變?分明是變質了······我滿頭黑線,只想拿着弗蘭奇小鏡子後面的那什麽pro激光對他掃射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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