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晚飯的時候,桑尼號的餐廳裏破天荒地出現了特拉法爾加·羅。
我帶着斯特羅夫坐在離他最遠的座位,才稍感安心······
而山治對他甚是和顏悅色,令總是陰沉臉色的男人周身罕見地出現略微疑惑的情緒粒子。
索隆對這一切沒有絲毫留意,依舊神色慵懶地大快朵頤。山治一邊哼着歌聽航海士的日常任務分配,一邊把兩個看着就令人垂涎的特制甜點分別放在兩位女士面前。
斯特羅夫看看女士獨享的甜點,又看看我,我只能對他遺憾搖頭——海賊王的廚師對性別的要求苛刻是馳名海陸的,無解。
羅賓笑着對山治道謝,又對大家說道,路飛的哥哥——薩博在趕來的路上了。
烏索普伸手攔住了忽然伸向自己的雞腿的手,若無其事地挪開盤子,遠離魔爪。喬巴和弗蘭奇在說什麽機械改良和生化反應的複雜話題,讨論似乎無果。小馴鹿皺着眉看着蹄子裏的勺子正苦惱着,身旁的羅賓遞過來切了一半的特制點心,于是那雙黑黝黝的眼仁瞬間光亮起來,一邊吃着美味的蛋糕,一邊抱着含笑的女人膩了好半天。
甚平個頭最大,但是吃飯卻是所有男船員裏最紳士文雅的。然而他拿着餐刀把牛排切得又實在過于小了(我甚至覺得那個切塊的大小能喂給小鳥吃)。他聲音渾厚,卻因為個人的說話習慣顯得溫醇和親切。布魯克時不時小聲地和他交談,一邊留意着航海士他們的安排內容,一杯紅茶下肚,嘩啦啦全澆在了腹腔的骨架上,那黑洞洞的“眼”似乎頗為惬意享受。
我把餐盤放在低于桌面的高度,減少被出其不意的掠奪。斯特羅夫顯然也明白了這種吃法的重要性,夾完菜後就保護好了自己的食物。烏索普略帶好笑地看着我們倆偷偷摸摸吃飯,可能是明白斯特羅夫是一個面皮薄的人,所以沒有出言逗弄。
“既然這樣,那我們明早出發吧。”最後聽到航海士小姐說道。
我沒怎麽聽他們的對話,所以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決定。路飛嘴裏的食物塞得鼓鼓的,聞言看着她,滿是疑惑:“唔?”
“我們要往北邊去。”弗蘭奇指了某個方向,“那裏有我們要找的東西。”
路飛眨巴眨巴眼睛,看起來仍舊不解。即使滿腦子頂着問號的樣子,依然擋不了伸向食物的魔爪。
“那裏有我要的一個東西。”一旁的紅心海賊團船長抓住他的手,拿起自己的餐巾旁若無人地擦起了上面的油漬。
黑發青年左手攪着燴面,黑漆漆的雙眼盯着男人,看着覆満刺青的雙手執着那只細瘦的手腕,為他一根一根、緩慢而細致地擦拭手指。
餐廳在某一刻驟然安靜了下來。
若不是我的果實能力可以感知一切情緒體,單從表面上看不出其中的風雲詭谲。草帽海賊團的船員們(除了一臉認真聽講的小馴鹿)幾乎都産生了或淡或濃的戒備和敵意——是那種所有物被他人觊觎時,野獸們天生的領地意識的衍生。
橘發女人眯了眯眼,按住了身側正欲起身的山治。而原本對他們的談話漠不關心的劍士此時撩起眼皮,注視着自己的船長和所謂的同盟船長。
全然不知自己的行為已經挑起了衆怒的青年又吃了一口面,三兩下吞進肚子後,口齒清晰道:“哦。那特拉男自己去就好了。”
金發男人冷嗤一聲,滿臉挑釁地看向特拉法爾加,一點也不掩飾看到他熱臉貼冷屁股的幸災樂禍。
死亡醫生眉頭一跳,沉眸緩緩道:“你不想一起去嗎?”
路飛收回被溫柔擦淨的手,語氣坦然的像是在說太陽确實是從東邊出來:“我們的航線要去南邊,喬巴要去找一個藥。”
“娜美不是之前都确定好了航線嘛。”他右手一拐,拿了特拉法爾加面前沒動的面包,補充道,“嘛~我們肯定要聽航海士的安排,所以不能陪你去啦~”
死亡外科醫生受打擊的模樣也只是一瞬的事情,他又耐着性子緩緩道:“北邊的東西比托尼當家要找的藥更好——我們已經做過樣本的分析了。”
航海士女士似乎對自家船長的回答很是滿意,這才勾起唇道:“是的,路飛。我們可以改變航線了,北邊新發現的藥更有價值。”
路飛似懂非懂地點頭,聽到航海士的決定後,又笑着挽住特拉法爾加的脖子,大叫着:“哇哦!特拉男你聽到了嗎?一起往北邊的探險!”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在上一刻的無情拒絕有多令對方傷心。
“吵死了。”男人撇了撇嘴角,拿起面前另外剩下的一片面包塞進路飛的手裏,一臉嫌棄地推開他。
“嘻嘻。”草帽小子很自然地松開他,咬了一口新得到的水果面包,含糊道“特拉男真好。”
一聲冷嗤,這回是綠發的劍士。路飛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就高高興興地為這個快結束的晚餐做最後的掃蕩工作。
贏得“贊賞”的死亡外科醫生心情并未有多好轉,即使看起來如常的陰沉和沉默,但是沮喪和無奈的情緒體籠罩着他——顯然是路飛剛才天真的“殘忍”深深刺痛了他······
我暗暗咋舌,路飛看着不谙世事,或者說“沒有情商”,然而玩轉修羅場這一方面,我只能說“他是真的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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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輪到烏索普和布魯克洗碗了,我和斯特羅夫就在小花園閑聊。令人聞風喪膽的海賊王雙手環着黑法女人的肩,趴在她的背上,伸長脖子聽她講“原始森林冒險記”之類的故事。即使女人是坐在椅子上的,但是依然看得出兩人身形差距——相比起來,說路飛是未成年的小孩也沒什麽問題。
“你想好怎麽寫出報道了嗎?”斯特羅夫略感興趣地問我。
我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打算寫報道啊······內心一陣無奈,但我只能皺着眉表現出苦惱的樣子——他一幅“果然難倒你了”的表情。
“卡哇。”路飛突然叫我。
我下意識擡頭:“怎麽了?”
“為什麽那個家夥叫你‘愛’?”他指着斯特羅夫。
我沒有糾正他“那個家夥”這樣無理的稱呼,他只要是沒記清楚名字,基本都這麽叫人——當然他記得到的名字有一大半都是他自己取的。
“路飛。我全名是卡圖·阿一。”我耐心解釋道,“他總是連着讀,‘阿一’讀的快一點就和‘愛’同音了。”
“噢~”路飛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又道,“你原來不叫卡哇呀!”
“······”我帶着最擅長的笑容點頭。永遠不要期望這個看起來可可愛愛的小家夥說出什麽正常的話!
路飛跳下椅子,三兩步蹦上二樓,大喊着:“山治!我給你說個大消息!”
不用猜都知道他是要去找廚子分享“上了船有大半個月的人原來不叫卡哇”這個大新聞。
斯特羅夫顯然也被海賊王的腦回路震驚到了,他悄悄問我:“不是只有他在亂喊你的名字嗎?”
我攤攤手說:“這船上沒人會說他搞錯了。”
斯特羅夫若有所思,道:“這個得寫下來——或許會有不少愛好獵奇的讀者感興趣。”
“······”我身邊就沒點正常人嗎?
“卡圖的名字是自己的取的嗎?”黑發女人擡頭問我。
“不是我。”我搖搖頭,默然片刻,開口道,“這個名字包括姓氏都是一個女人的。”
羅賓把膝上的書合起來放在身側,注視着我。半昏暗的夜色下,她的雙眸幽靜深邃。
不太明白她為什麽突然對這個話題感興趣,但是我更驚奇于自己竟願意講起這個無人知曉的過去。
“我們自小在組織裏生活,除了修煉和任務,生活方面是由固定的人來負責。我有記憶起,她就已經在我身邊了——我的吃穿用度都是她來負責。”我補充道,“她這樣的生活負責人,一般都不是實驗體或者能力者,就只是普通人,我們習慣稱為‘起居人’。”
我也不知道她是因為怎樣的走投無路的狀态下選擇參與這樣的組織工作,也或許像是其他的“起居人”一樣,進來了後才發現又是一個龍潭虎穴······
他們兩人都安靜地聆聽者,也不催促我。我壓下胃部的不适,按了兩下額角繼續道:“在組織裏,實驗體是沒有名字的,只有編號,而稱呼負責人都是只喊姓氏。十二歲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具體年齡,是她說我看着差不多是這個年齡,總之有天她悄悄給我過生日,然後把她的名作為禮物送給了我——她說因為自己已經不需要了。”
當然,我的生日也是她定的——是她開始作為我的起居人的那天。
“從那天開始,她就總喜歡私下叫我‘阿一’。”
我對這個所謂的名字也不過是覺得新鮮,到後來也不覺得有意思了。在組織的眼皮子底下做這樣“背叛”的舉動令年幼的我感受到了一些除了服從以外的情感态度,卻從沒有深究過她喚我的時候那些溫柔沉靜的情緒體到底是如何而來的。
“後來······”我把有些顫抖的手慢慢揣進口袋裏,聲音也低了點,“我第一次叛逃······失敗的代價就是她死在了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