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绫的觀福樓弟子。瞬間淚如決堤,沖開圍着她人群,撲到錢大富面前,驚恐地問:“先生呢?”
錢大富流着淚,哽咽道:“大公子……走了,他命我們帶你回去。”
“不要,不要……我要先生回來……”阿媛嚎啕大哭。
錢大富拍拍她肩:“随我下山吧。”
趙白易手執鋼刀,擋在他們面前,“不許走,帶我們去找寶藏!”
“對!”郭允與楊傲風帶着門人也圍了上來。
觀福樓一衆将阿媛團團護住。
兩相對峙,一觸即發。
“住手!”阿媛抽出匕首,抵住胸口,決絕道:“再不住手,我就死給你們看,你們什麽也撈不到!”
楊傲風率先收回長劍,衆人紛紛跟随。
阿媛撥開衆人,走到崖邊,正色道:“若諸位放過觀福樓門人與淩南,我若找到寶藏必不藏私,與諸位同享,如何?”
“別聽她的,這丫頭詭計多端。”趙白易道。
“好!”李仙娥白了趙白易一眼道,“一大把年紀的老頭跟個丫頭斤斤計較,好意思麽?”
“行!”王嘯天,與郭充也開了口,觀福樓與燕通商貿,何必得罪人家。
于是江湖各派十有八九應了下來。
“口說無憑。”阿媛從淩南處拿過紙筆,匆匆寫上數語,道:“簽名畫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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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不動。
阿媛持着匕首,朝胸口抵了抵,“今日我可以死在這裏,觀福樓這一衆弟子也以死在這裏。但業國的安樂郡主觀福樓的小公子被諸位逼死在這裏,至此以後,你們以為還有一天安穩日子可過?”
王嘯天過來執筆一看,紙上寫着。
“若雲媛得以開啓寶藏,必将寶藏如數奉與各派共享,但至即時即刻起各派不得為難觀福樓弟子,更不可與之為敵。”
王嘯天簽上大名,郭充随後。
接着各派也都簽了名。連趙白易也簽了。
“大叔,拿好。”阿媛将紙遞給錢大富,錢大富低頭一看有近二十個門派,恨得咬牙切齒。
“觀福樓衆弟子聽令。”阿媛神色平靜,目光清澈,聲音堅決。
觀福樓一衆紛紛跪下,聽令。
阿媛道:“從即刻起,觀樓福退出江湖,退出朝堂,不得為先生和我報仇!”
“屬下領命。”
“屬下領命。”
“屬下領命。”
觀福樓衆弟子含淚領命。
東觀福,就這麽退了?衆人面面相觑。
阿媛走到崖邊,山風獵獵,吹起長發與裙裾,回頭看向各派道:“我也該給你們個交待。”
她面向懸崖跪下,“我雲媛在此以雲族血脈立誓,若有朝一日雲媛得以開啓雲族寶藏,必将它奉與在場各派!”
說完起身,用匕首在手心劃了一道口子,頓時鮮血如注。
對着衆人粲然一笑,“我去找寶藏了。”說完縱身躍下。
淩南心頭一緊,飛身撲出,卻只抓住了一角裙裾,眨眼間人已淹沒在層層雲海中。
“阿圓!”
“小公子!”
……
楚晔一行人一入邊境便得到業國來襲的戰報。
兵分兩路,同來的武将顧随康與北疆副将黃英傑,持令入玉峰大營。
楚晔則去玉峰山,當他兵荒馬亂地趕到山腳附近時,衆人早己散去,只看見錢大富一行人,束了白绫,默然跪在一具遺體前。
心裏一慌,掉下馬來,抖着聲音問:“是誰?”
錢大富瞥了他一眼,紅着眼不語。
楚晔伸手去掀蓋在上面披風,被錢大壽一手擋住。“不許叨擾,我家公子。”
楚晔聽了心中稍緩,細細看了那人的身形,還好,不是她。但下一句話便把他打落了地獄。
“小公子,跳崖了!”
不會,楚晔想,不會的。可軒轅睿死了!他明白的,只要軒轅睿有一口氣在,斷不會讓阿媛有事的。可現在他死了……
頭暈目眩間,聽見秋菊與夏荷已失聲痛哭。心口一痛,氣血翻湧,一口鮮血噴出,人已倒地昏厥。
淩東淩西趕緊上前扶住他,淩西看着秋菊道:“快呀,快來幫忙。”
秋菊上前診了脈,撇嘴道:“沒事,只是驚痛過度罷了,喂顆護心丹就行了。”
衆人手忙腳亂地喂了藥,楚晔悠悠轉醒,問:“阿媛呢?”
大家面面相觑,最後淩西指了指玉峰山。
楚晔發足狂奔而去。
上了山頂,見淩南一人執着一角裙裾,坐在崖邊哭。
看到楚晔上來,哭訴道:“閣主怎麽才來,她跳下去了。”
“人呢?”楚晔向崖邊走。
還未走近,被淩西從身後抱住。他拖着淩西繼續往前走,“人呢?”。
“淩南!”淩西大叫。
淩東趕上來,亦攔腰抱住楚晔,對淩南吼道:“淩南!”
楚晔發力想掙脫二人,淩南反應過來,亦撲上來抱住他。
楚晔惱怒,正要運掌。
淩南大喊:“她說她不死,她只是去找寶藏了。”見他不動了,陰森森地看着自己,絞盡腦汁才迸出一句話,“她說求你件事!”
楚晔內力一洩,問:“什麽事?”
“把她爹的靈柩送去翠微湖安葬。”
“她自己不去麽?”楚晔落下淚來。
“姑娘說,她怕是要好久不去楚都,怕耽擱了國公爺。”
“還有呢?”
“還有……她說翠微湖很美。”
“我一直沒去。”總是失信于她。
……
“還有呢?”又問。
“姑娘做了壞事,擔心你會恨他。”
“不會。”楚晔朝山腳望去,楚業己開戰了,他在山腳時,便己聽見業攻城的吶喊聲,“我恨的是我自己。”
過了良久,再問:“還有呢?”
“還有……還有……哦,姑娘讓我跟夏明民道個歉,她說是她不好,欺負夏明民年紀小,讓他做壞事。”
“還有呢?”
“她隐了觀福樓。”
“還有呢?”
“她覺得自己手沾了人命,很不安。”
“還有呢?”
“她其實很害怕。”
“還有呢?”
……
不覺間己是一夜。
“她什麽時候回來?”楚晔問,微微晨曦中,己生華發。
……
“無妨,我等着便是。”
……
上卷完
☆、局勢變
大雪初晴,雲光雪照,一派琉璃璀璨之色。
“噠噠噠!”集雪官道上,楚晔騎着玉雪龍,踏雪而來。
忽然,馬蹄前揚,前面出現一個白雪團子,雪團子展開,露出的是一張朝思暮想的容顏。
“晔哥哥,帶我去集雪可好?”
“好!”楚晔伸手抱她上馬……卻抱了個空。
人已驚醒,楚晔擡手抹了把額間冷汗。
起身,推開門,還是皎皎明月。
在院裏練了一套掌法,看看天色,又練了劍法,還尚早,便坐下運功調息。
天邊露出一絲魚肚白,起身梳洗,走進內屋時,執起床帳,疊好被褥。
用些早膳後,便上朝了。
如今已是開盛五年,正月十五。
朝中一些老臣早己歸家榮養。有了不少新面孔。自李相當殿身死後,朝中已不設臣相。而設了內閣,“由李霖,顧随康,沈尉,吳崇年,劉運。”五人組成。
若楚晔不在京,則由這五人代為處理政事。
宗親們早己被他打壓得擡不起頭。連每年歲未宗親晚宴也取消了。平時無诏根本入不了宮,見不了皇上。
沒了老臣和宗親。朝堂幾乎是楚晔一人之言。
看着鬓角發白,長年陰郁着臉的皇上。衆臣們奏的奏,禀的禀。沒多久便散朝了。
除了在開盛二年與業有戰事,一直以來朝中也算太平。
開盛二年,三月三十日淩晨,玉峰山大營城門上,皇上貼身小侍衛十一歲夏明民,忽然放出業國鳳舞煙彈。煙彈轟然炸響,飛向空中,形成一尾火鳳,沖入雲霄,照亮兩軍大營。
不到半柱香時間,業國戍邊大将程沛便率全軍攻城。
玉峰山大營主将淩北,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損兵折将萬餘人,差點破城。幸好午後顧随康和黃英傑趕到,奉旨奪了帥令,調來援軍,堪堪擋住業軍。
據徹查淩北立功心切,竟與業大皇子勾結,私放二百業兵入楚行刺軒轅睿。以為軒轅睿一死,楚便獨大,而他自己大功一件,又與新業皇交好,便能升為當朝第一人。後刑部核查後,以判國罪處斬。
次日,楚皇親自打開城門,将軒轅睿遺體送回業境。
業不依不饒,與楚打了半年多。直到國內各路皇子因皇位之争而起內亂,才停歇。大皇子被太上皇查出,是先王軒轅睿受刺一案的主謀,為弑君之罪。被逐出宗室,判斬刑。大皇子與月氏王勾結,叛逃月氏。又借着燕國趁火打劫攻打業燕邊城襄城之機奪下業國一個邊城,月和城,在那裏占地為王,并野心勃勃地一心想殺回業國。
國內二皇子,與四皇子絲毫不以外敵入侵為意,一心一意地都争着當皇上,公然你争我奪,相互揭短,下拌子。最後二皇子,與四皇子的在封地各自為政,業人戲稱為兩個小朝廷。
業國已四分五裂。
太上皇軒轅泰經過接二連三的打擊,己心餘力绌。
業國受創,燕國步步緊逼,連占了五個城。經玉峰山一役,楚業皆傷。業由強變弱,原本積弱的燕,倒強勢起來。
開盛二年,五月末。在玉峰山滞留了二個月的楚皇回宮,以叛國之罪,處死柳如煙,她父兄也因參與謀逆而處斬,柳家全家貶為庶民,發配至苦寒之地。
後宮經柳妃一事,幾乎是血洗。皇上從玉峰山回來後,似是恨毒了這群人,當日在乾元宮門口鬧事的衆妃嫔,統統杖二十,打入冷宮,如今後宮人最多的地方便是冷宮。
開盛二年十二月。楚業已停戰一月,業國不僅內紛争四起,外又有燕與月氏虎視眈眈,已自顧不暇,朝中上下都松了口氣,楚經過數年的動蕩,終得以修身養息。
深夜,楚晔才從禦書房出來,入了乾元宮,遠遠看見,太液湖邊影影綽綽一俏影提着燈籠行走在岸邊。
眨眼間,他已躍到了對岸,那人穿着一襲熟悉嫩黃的百蝶紗裙,梳着分肖髻,提着宮燈,緩緩地轉過身來,眉目流轉含情,婉轉嬌語,“皇上。”
一顆心沉霎時沉到谷底。
見來人臉色陰沉不定,李輕月盈盈下拜,“臣女李輕月,叩見皇上。”
“怎地在此?”
“小女實在想念姐姐,便求了掌宮的嬷嬷,入宮來看姐姐故居,以慰思念之意。”嬌顏飛紅,柔聲道,“想不到在這湖邊,巧遇了皇上……”
“李相?李芮之?”
“是,臣女便是李相親孫。”李輕月有些自豪。自從李輕雪去了後,父親與爺爺便讓她養在嫡母李夫人名下,成了嫡小姐。身份高了,心不由地也高了。聽說皇上婚事徹底告吹,不免有些蠢蠢欲動。
被李夫人看穿後,這次居然不但不鄙夷,而反幫她打點好一切,悄然入了宮,只對她說,輕雪不在了,自己也要回家鄉,安守晚年了,最後幫她一次,只盼她飛上枝頭後,能忘了以前兩人間的龊語。想來這李夫人失了唯一的女兒,沒了依仗,想讨好自己了。李輕月自是大度的人,欣然接受,李夫人大悅,還特意告之,皇上喜愛有文才的女子,平時愛吟誦些傷春悲秋的詩句,是位多愁善感的才子。
她蓮步輕移,走到楚晔身側,見他一動不動地皺眉看着湖水,神情陰郁,便朱唇輕啓,吟了首皇上最喜歡的追悼亡人的詩句。
詩未吟完,楚晔臉色劇變,面目猙獰,她不會死的,會回來的,。
李輕月有些心慌,見他擡腳想要離開,又生怕機會稍縱即逝大着膽子說:“輕月仰慕皇上許多,別無所求,只求能留在皇上身邊,替姐姐照顧皇上。”
“替?”
李輕月目含淚光,“輕月知道皇上一直思念着她,可她人畢竟己離開了。她若在一定希望皇上能開開心心的。”
“她睚眦必報,哪裏是個肯吃虧的性子。我倒日日盼着她來報仇。”
“姐姐知道皇上最寵愛她,必不會……”
“閉嘴!誰準你跟她稱姐道妹!”李輕月委屈道:“輕月知道她豈是尋常人能比的,皇上為了她還數度責罰雲姑娘。楚都人人皆知皇上最看重李家姑娘,那蕭九不過障眼法不然也不會兩度休棄。”
“都怎麽傳的!”人己暴怒,雙眼血紅,吼道。
“傳蕭九是為報蕭家之仇來宮中勾引皇上不成,又搭上了先業皇,挑起戰火,傷我大楚子民,乃楚之罪人。閨中女兒家都以她為恥!”
“胡說!”一掌一掌劈向湖面,激起千層浪,漸漸力竭,陰鸷地看着已吓得瑟瑟發抖的李輕月,低喝,“來人,有刺客。抓了交由刑部細查!”那些傷她的人,一個也跑不掉。
楚郊的一輛馬車上,李夫人摟着李輕雪,“孩子,咱們回你外祖父老家去,娘給你挑個好夫婿,開開心心過日子。若留在這李府,你頂這死人的名頭,這些個利欲熏心的人會把你關一輩子的,有娘在,怎能看着你被他們欺負,被那些個賤人踩着往上爬!”
刑部尚書陳衍明剛查了淩北一案,如今又來了行刺一案,太棘手了。
挑燈苦思冥想,淩北一案他只要據實以查,如實上奏便可。可這李輕月行刺一案,便不太可言說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李相孫女不是去行刺皇上的,而是去行勾引皇上的。哪個深夜行刺的刺客會打扮地如此嬌豔,明目張膽地提着燈籠走在太液湖邊?
據押送的侍衛說,當時還是皇上自己跑到李輕月面前的。見了人後,大發雷霆,說她是刺客,給押刑部了。
這是怎麽了?是人不對胃口,生氣了?還是想……?
陳衍明想不明白皇上到底是什麽盤算,但他明白一點,這本屬于後宮女眷之事,如今不顧李相顏面,放到刑部來,皇上必是想放之于朝堂臺面上。作為緊跟聖意的尚書,想透了這一點,便不再顧忌臣相,次日早朝便帶了“刺客”禀奏了。
次日早朝,李相李芮之次孫女李輕月,深夜入宮行刺皇上一案,驚暴朝堂。
李相大呼冤枉,“臣孫女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如何敢行刺武藝高強的皇上。”
這是說自己亂辦案啊,陳衍明趕緊道:“誰說弱女子便當不得刺客了,唯女子更讓人掉以輕心,防不勝防。”
“陳尚書,臣孫女乃養在深閨之中熟讀女訓女戒之賢良女子,如何會去做這刺客!”
“既養在閨中,為何會在深夜之時出沒在後宮之中!”陳衍明目露鄙夷,不就還想出個貴人,甚至肖想後位麽。
“她不過是思念家姐,入宮睹物思人罷了。”
李相兒子嘆道。
“嗤”一聲輕笑,可在朝的都知道,那是李相親家李夫人兄長,吏部尤侍郎發出的。
陳衍明如得暗示,朗聲道:“李妃在世時,從未見這二小姐入宮探望,如今人去了,二小姐也從庶女變成了嫡女,倒入宮探望起過世的姐姐了?”
“呵呵呵”話音一落,崔明生直接叽笑出聲來。
李家內宅那些事,在朝的誰不知一二。衆臣低頭腹诽,李相大子李家大爺當年為了和尤家姻緣,讓自己的青梅竹馬的表妹做妾,娶了尤家小姐為正妻。李妃一死立即讓妾生的女兒變了嫡女,這份心思哪……
“呸,呸,呸”已貴為相,吃相還這麽難看,文禦使心裏直罵,以前蕭家當道,李家還不顯,如今……哼哼,有好戲!
“帶人犯。”皇上開口了。
李輕月身上沾了血跡,被人拖上大殿,“爺爺,救我!”她一下撲倒在李相腳下,“我沒有行刺,決沒有!他們冤枉我!”
“皇上,這是李輕月承認行刺的供狀。”陳衍明冷冷看了一眼李相,遞上供詞。
☆、清算
李家大爺一見女兒,滿身是血伏在地上,雙目欲裂,“陳衍明,你居然動刑!屈打成招!”
不過一鞭,便什麽都認了,這算什麽屈打成招,陳衍明道:“不過一鞭,可讓人當庭驗傷,皇上,這屈打罪名太重,臣不敢當。”
“唔。”楚晔看了眼罪狀,很滿意,轉手遞給劉順,“念給大家聽聽。”
“是。”劉順一字不差地念起來了。
大意是,李家看後宮空虛,便想再推個女兒出來,即使占不了後位,撈個妃嫔位也可,于是就有了與皇上的湖邊邂逅,誰知天公不作美,被當成刺客抓進了刑部。
原來是烏龍啊。
李相臉色通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對着陳衍明道:“明明不是行刺,陳尚書為何還以刺客為由上報朝庭。混淆視聽,禍亂朝綱!”
陳衍明一臉無辜,“侍衛們把人帶來,便道是刺客,臣當然以行刺來立案,再者……”他直直跪倒在地,“皇上,再者,自今天上朝來,臣從未說過李輕月是刺客,李相此言大重,臣當不起!”
“嗯,陳尚書無錯。”皇上一言定性。
“皇上。”崔明生跳出來,踩上一腳,當初姑娘一事就數他與恭王蹦噠得最厲害,不僅害了姑娘還毀了自己兄弟一生的前程,“李家雖然沒做行刺這種事,這想靠女人上位,然後左右朝堂的惡毒心思,比那刺客也好不了多少。”
“哦,聽着倒有幾分道理。”龍椅上的人淡淡地道。
文禦使靈光一現,腦子突然響起,當日元宵節,夫人所說的話,“這男子定然對那姑娘歡喜入骨。”入骨啊,頓時真相了,李相與恭王把雲姑娘生生從皇上身邊趕走,推入死地。皇上定對他們恨之入骨。這牆倒衆人推,他當即決定當這先推一把的人。
“皇上,崔大人所言極是。皇上後宮當由皇上一人作主,如何能由朝臣算計,其心當誅。”
這句話着實說到了楚晔心裏,點着頭對陳衍民道:“可還有查到了什麽?”
這可是赤裸裸明示,陳衍民淫浸刑部數十年,有的是各官的毛料,更別說是李家這樣實在不太幹淨的人家。
“這是李輕月已畫押的供狀。”刑部陳尚書從懷裏又掏出一疊厚厚紙。從內宅陰私,到男人蓄婢養妓,無一不有。
“料還不少。”楚晔扔給李相,“李芮之德行不錯啊。要不要讓劉順念給大家?嗯?”已含威脅。
李相拾起紙一看,冷汗直流,雖無貪髒枉法,但都是私德有損之事,一旦召剖,自己終其一生苦心經營的賢臣、大儒形象全毀。李家世代書香門弟也會成一場笑話。他清楚知道,皇上容不得他了。
“臣德行有虧,望能告老還鄉。”
“哼。就你一人?”龍椅上的人冷哼。
李相拉過兒子,兩人齊齊跪下,李相道:“臣父子有教女有失之罪,望皇上開恩,從輕發落。”
“李家确實當不得書香世家之稱,從今往後便世代回鄉耕種吧。”一句話絕了李家的路,要了他們的命門,哪怕是處斬收監,李家後人還有一線希望,如此一來,徹底斷絕他們通往上層社會的路,李家永世不得翻身了。
“皇上,乃老臣一人之錯,望饒恕李氏全家,臣的孫侄們都苦讀數十載,只為……”
“呸!”崔明生指着李相道:“饒什麽饒,你家犯下這等醜事,皇上一沒要你們的命,二沒将你們關起來,只順着你們的意,讓你們回老家,還有什麽可饒的,莫不是還想着要重賞!”
李霖也了開了口,“皇上,讀聖賢書,才做聖賢人,在那沽名釣譽的家風下,臣實在想不出李家孫侄們還能有怎樣的風骨。”
文禦使及時初刀,“單看李家二小姐豪放作派便可窺一二。”
李輕月一聽有人提到她作風,委屈地道:“臣女也只是聽從父母之言,并非舉止不端。楚都誰人不曉小女乃恪守閨訓之人,哪裏是數度被休的蕭家女兒能及的。”
“誰準你們這麽說她的!”楚晔暴喝,一腳踹翻禦案,轟然砸下,将李輕月壓得血肉模糊。
衆人還未從這驚變中回神,見皇上,飛身而下,一把揪住李相衣領,雙目赤紅,“朕從沒休她,她一直是朕的妻子,容不得你們誣賴!”
說着将人高高揚起,砸在柱上,對着衆人道,聲音如刺骨冰錐,“誰要再敢誣蔑皇後,便拔了他舌頭。”
這是怎麽了,大殿上的人都瑟瑟發抖,以後皇上說什麽便是什麽吧……
近八十歲老恭王聽聞朝堂這番變故,終于病倒了。
破天荒地,皇上要親來探病了。
恭王自是感動,連呼“皇恩浩蕩”,唯有老王妃潑了一盆冷水,“雲姑娘的死,你們都有份,他是來尋仇的吧。”說着便抹起眼淚來,“年輕時,這個妾那個婢的折騰,好不容易老了安份了。倒學你娘拆人家夫妻起來,你自個尋死不算,還要帶累了我的一雙兒女……”
好不容易等來了皇上,恭王掙紮着要起身行禮,被楚晔一把按住,眼裏有着毫不掩飾的憎意,連一句寒暄都沒有,直接冷聲道:“如今楚政局已穩,王爺也年邁了,這宗室兵權也該交還給朕了。”
恭王瞪大眼看着他。
“今朕特意來拿授印的。”
恭王一陣氣急,老王妃聽聞由內室出來捧出授印道:“王爺己體弱,不能勝任,早願将授印還與皇上了。”
楚晔接過。
王妃又道:“臣婦的兒子女婿皆是貪圖安逸之輩,不敢枉領朝庭奉祿,只求在家吟詩作畫領一奉宗親供奉便心滿意足。”
楚晔扯了扯嘴角陰鸷地道:“準。”
楚業停戰二個月後,
開盛三年二月初,楚晔與淩南,淩北一行人,将鎮國公蕭耀軒的靈柩,送往翠微湖安葬。
湖前的桃花陣已破,這數裏桃花在這二月間卻依舊灼灼盛開,似一片紅霞鑲嵌在青山綠水之間。莊內聞不到半點人聲,唯有破敗的白幡,迎着風,獵獵作響。
晚了整整三年,如今早已人去樓空,物是人非。
一陣濃郁的甜香随風飄來,擡眼看去,各色含笑花在這寂靜的莊內勿自綻放,潔白的、金黃的、淡紫的……似是知道再無人來打理看顧,這裏的含笑,不再半開半閉,含羞帶怯,而是枝節橫生,根深葉茂,貪婪地汲着水分養料,張牙舞爪地姿意怒放。層層疊疊,向後山蔓延開去。
上了翠微山頂,三座墳茔,依山而立,邊上的青松早己亭亭如蓋。
楚晔恭謹地上香,跪拜後,才開始将蕭耀軒安葬于軒轅雲瑤邊上。撅地不過寸許,便出現一個早已砌好墓穴,穴正中放了一張便箋,年代久遠,早己破敗泛黃,字跡卻清晰可見,“耀軒,你來啦。”
楚晔心中一酸,幾欲落淚。
一人獨坐許久,直到深夜才下山來,遠遠地便聽見淩西驚詫的聲音。
“你真的要留在這裏?”
“是的。”淩南道,“淩西,我身為淩風閣護法,求助于閣中時,無人回應;身為禁軍統領,關鍵時卻無一兵一卒可用。當日在山腳,姑娘還用我的名牌唬人幫忙,現在想來着實可悲。姑娘曾說想回家了,所以我便想帶着夏明民兩人深居于此。他日姑娘回來,也能有個落腳之地。”
“淩南!姑娘的事,真不是你的錯的,你別把什麽都往自己頭上套。”
“那一天一夜,于姑娘來說是噩夢,于我又何嘗不是。眼睜睜地看着她被人逼上絕路。無能為力。她走時,一直在不停地擦手,雙手都磨出了血,還問我,沾了那麽多人的血,擦不幹淨了怎麽辦?明明那麽想要護着的親人,偏偏因自己而死;明明那麽膽小善良之人,偏偏要拿起屠刀;明明那麽想活着的人,卻偏偏被逼跳了崖。”
淩南看着淩西慘然一笑,“其實我更怕的是有朝一日,自已會活成她那樣,身陷朝局,被人逼得無路可走,做自己害怕做的事,把自己變得面非全非。”
“淩南……”
“我不過小厮之材,無用之極,宮中朝堂之事,不是我能應付的,守在這裏,一份安寧才是我想要的。淩西,初遇時活得那麽精致恣意的人,到最後什麽也不在意了,腳走得磨出了血,肩上那一劍被刺得幾乎穿透了肩胛,她全不在意,只求在意的人平安便好,還叫我別太拼命,她說最害怕別人為了自己而受傷流血。散了觀福樓,到死也在想如何保全那些對她好的人。”
“什麽?到死?”淩西驚道。
淩南看着夜色中幽深的湖水,哽咽道:“那樣高的山崖,她一個失了武藝又負了重傷的人,跳下去怕不是那麽好活的……”
“簌簌……”一陣動靜傳來。
二人循聲望去時,只見楚晔僵立在樹叢間,淚流滿面,臉色發白卻異常平靜地對二人說:“阿媛會回來的,她只是生氣了,等氣消了,便會回來的,然後,我們好好的在一起……”
☆、生死
楚晔下了朝,去了禦書房處理政務,兢兢業業,直到深夜,才回蓁蓁院裏,梳洗、歇息。
今日元宵節,用完晚膳,難得的楚晔出門了。
街上與往年一般無二,依舊燈火通明,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他獨自一人猜了數個燈謎,手中執了七八個漂亮的花燈。走在人群中,不過幾步,便迎頭遇上了胖頭魚書生何楷。
“仁兄!”胖頭魚書生,懷中抱了個小胖頭魚,手上執了個媳婦,小胖頭魚手中拿了只小燈籠,豁了張沒門牙的嘴,笑得開心。
忒得太礙眼。晦氣,年年遇到。
楚晔只當沒聽到,徑直向前走。
“仁兄,仁兄!”胖頭魚追了上來,總算放掉了手上牽着的媳婦,抱着小胖頭魚不倫不類地作了個揖,道:“仁兄的未婚妻還未回來?”
胖頭魚看他鬓角染霜,深表同情,“這己是第四個年頭了啊!唉,仁兄年歲也不小了。”
楚晔緊了緊拳頭,想揍人。
“仁兄,不必憂心,總會回來的。”
一陣冷風吹過,楚晔吸了吸鼻子,“嗯,快回來了。”
見那小胖頭魚看着自己手中的燈籠直流口水,楚晔不由地伸手去遮了遮燈籠。
胖頭魚倒也大方,不光不讨要他的燈籠,還把小胖頭魚的燈籠送給他。
楚晔對這流口水娃娃手中燈籠很嫌棄,但看到,燈籠上的字,不由伸手接過來。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楚晔執着一堆燈籠,彙入人群中,走到酒樓,擡頭便又望見淩東一幹人。
上樓,入了廂房,又是熱熱鬧鬧一大群人。
淩東帶着媳婦,三個娃,大的六歲,中間的四歲,小的二歲。真能生。
淩西前年和秋菊成的親,娃娃八個月。
李霖也帶媳婦,娃娃,三歲。
夏明生,更氣人,三年前成的親,媳婦一口氣給生了四胞胎,兩男兩女,二歲。
楚晔看着這大堆娃娃,腦仁生疼,匆匆飲了幾盞酒後,便離開了。
淩北利欲熏心,竟與業大皇子勾結,私放二百業兵入楚行刺軒轅睿。事情敗露後,已處死。
夏明民雖引來業軍攻城,但念在年紀尚小,又有聖旨,被貶為庶民此生再不得入朝為官。
淩南把蕭耀軒靈柩送到翠微湖後,便帶着夏明民一直留在了那裏。
走在街上,剛飲入的幾盞淡酒,燒得楚晔心肝脾胃都疼了。
一人回到院裏,将燈籠一盞一盞地挂在屋檐下。
走進裏屋,将被褥打開,床帳放下,才轉去淨房洗漱。
出來後,替裏屋熄了燈,才回外間歇息。
一夜無夢。
次日,依舊練功、上朝、批折,回屋歇息。
走進內院,忽聽得有人在叫“阿媛”,心頭一跳。
一只綠頭鹦鹉掉在他肩頭:“晔哥哥,救命!”
楚晔心頭一痛,将鹦鹉捧在手中,發現它毛色枯燥,腳上還受了傷。
才替它包紮好,喂了幾口糕點,它便裏屋外屋,在院子裏飛了個遍,邊飛也叫:“阿媛,阿媛!”,飛了幾圈不見人影,便厭厭地躺在桌子上。
“要不,這次你別再走了,留在這裏?”楚晔道。“老飛來飛去地,不安全,你若傷了,她會心疼的。”
深夜,楚晔還未入睡,便聽見,劉順扣門,“皇上,淩東,淩大人求見!”
禦書房,淩東,擡來了一個渾身是傷的人。
身上無數道口子,肩胛骨己被一箭射穿,胸口刺了一根小指粗的銀針,右手筋脈被挑,內力被廢。
楚晔看得心頭直跳,“阿媛回來了麽?”
完全不是這個意思,淩東愣了愣,決定無視這個沒法回答的且腦洞大開的問題。
回禀道:“皇上,這人是靈州城分閣的一名閣衆,失蹤半年之久,幾日前被人扔在了閣門口。”
“你怎麽傷成這樣?”楚晔問。
“回皇上,小的半年前路過月氏,居然在那裏看到數名觀福樓弟子。小的一時心癢,便尾随了去。不小心被他們發現後,把小的囚了半年。前日來了一個人把小的傷了後,便把小的帶回了閣。”
“那個傷你的人是誰?”
“小的不知。”
淩東開口,“皇上,最近一二個月來,常發現觀福樓人的蛛絲馬跡,臣以為,他們可能會入世。”
……
淩東繼續,“臣鬥膽猜,觀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