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星點點》

《星星點點》

簽售會結束後，蘇習并沒有特意留下，他望着遠處的那片熱鬧，便無聲告了別。

很慶幸，在他缺席的這些年，夏星依舊有這麽多人喜歡。

——

公司的事情過于繁瑣，一轉眼，蘇習有一段時間沒見過夏星了。

晚上躺在床上，私人微信的提示音響起。消息來自于中學時代的老朋友：蘇哥，周六晚的同學聚會，這次不要再拒絕了啊！

周六晚上剛好沒工作安排，蘇習便敲了幾個字：好，位置是哪

消息剛發過去，對面就像是守在聊天頁面，立刻發來了聚會地點。

蘇習看了眼，便收起了手機。

他推開陽臺門走過去，靜谧的夜色下，對面樓裏的燈光随風輕晃，天空閃着若隐若現的星星。

那天忘記留聯系方式了，即便兩人住在同一棟樓，也沒再遇到過。蘇習有辦法獲得對方的信息，但他不願意采用這種方式。

胖橘仿佛聽到了主人的心聲，邊轉圈邊甩起了尾巴。

——

同學聚會的日子很快到來，蘇習離開公司後便直接去了約定地點。

在服務員的帶領下，蘇習走到了包間門口，一推開門，屋內的喧鬧聲便戛然而止，幾十道目光都聚焦于門口。

最後還是蘇習的老朋友大步走來，攬着他的肩開玩笑：“還得是咱們蘇哥有排面，初中時迷倒一大片妹子，多年沒見，大家看到你還是這麽激動！你們也別看了，蘇習才回國沒多久，不打聲招呼嗎？”

老朋友開了口，包間的氛圍又熱鬧起來，一番客套結束，蘇習坐在沙發上，目光掃過面前這些人，陌生感撲面而來，太多年沒見了，除了個別偶爾聯系的朋友，其餘人的姓名已經很難記起。

不至于“物是人非”，卻有一股莫名的遺憾。

朋友遞來一杯酒，他抿了一口，正想說話，耳邊卻傳來熟悉的字眼。老朋友發現他的愣神，問了句：“怎麽了？”

蘇習沒回答，只是偏頭看向一旁圍着聊天的女生，猝不及防地插了句話：“你們剛剛是不是提到了夏星”

沒料到蘇習會來搭話，女生們面面相觑，一時沒回神。

最後是其中一位女生回複了他：“對啊！蘇習，你也認識夏星嗎？”

“你們剛剛說他怎麽了？”蘇習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固執地問着。

女生也不惱，反而接着剛剛談論的話題，再重複了一遍：“夏星初中的時候和我們同一個學校，那時候也很受歡迎，脾氣好、成績好、長得也帥，你可能不知道，那時候年級的女生私下稱他為卷毛小王子。”

話鋒一轉，女生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她嘆了口氣：“高中時，我和他分到了一個班，他依舊那麽優秀，可就在高二那年，他出了場車禍，一番檢查和手術後，人是回來了，卻……”

周圍的人也安靜下來，蘇習搭在膝上的手不自覺握成拳，在聽到“車禍”二字時，腦子裏只剩下嗡嗡一片。

他掐着手心，艱難開了口：“後來呢？”

女生語氣裏滿是惋惜：“後來，他父母發現夏星不是自己的孩子，小說裏的陰差陽錯就這樣發生在了他身上。可他父母太過分了，這也不是夏星的錯，他們卻把自己的失誤歸咎于孩子，給了他一筆錢，把他送去了另一個城市，斷絕了關系。”

這時，另一個女生忍不住了：“那時候，夏星才17歲，剛剛從醫院走出來，身體還沒完全恢複，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也不知道他一個人在陌生城市是怎樣熬過來的！”

攥緊的手指磨破了手心，蘇習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等回過神來，剛剛放在桌上的酒杯已經空了。

這之後的聚會他沒再參與，沉默着離開了包間。

——

開着車，他漫無目的地在夜色裏行駛，耳邊又響起了女生說的話。

他出了車禍，

被朝夕相處的父母抛棄，

被送去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

他，當時該有多難過。

一想到這些，便心痛如刀絞，蘇習把車停在路邊，無力地把頭埋在方向盤上。

我還以為他這些年過得很好……

為什麽那時候我在國外

為什麽會對他不聞不問

但凡當年主動去打探消息，他都不至于一個人。

車禍一定很疼吧。

舌尖仿佛嘗到了苦澀的味道，蘇習才意識到自己落下了眼淚。

他猛然擡起了頭，這麽多年來，第一次這麽想見到夏星，一刻也不能等了。

他只想抱住那個男孩，再也不要放手。他終于明白，這段感情被自己藏得太深，在中學重逢後 ，就應該明白的，他對夏星，才不止是友情。

擦着限速邊緣，蘇習把車開回了家。站在小區樓下，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根本不知道夏星的聯系方式，也不知道對方住在哪一間房子。

後悔的情緒再次湧來，正當他想要讓助理查消息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蘇習！”

蘇習回過頭，還沒來得及掩飾臉上的愕然，他聽到夏星笑着問：“怎麽不上樓”

話音未落，夏星發現了他的不對勁：“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是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去醫院……”

夏星才向他靠近了一步，就被對方突如其來的擁抱止住了腳步。

“蘇習，你怎麽了？”夏星感受對方低落的情緒，忍不住擡手拍了拍他的背。

蘇習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又悄悄松弛下來。他嗅着夏星衣服上淡淡的檸檬香，掩藏起眼裏的酸澀，嗓音略微沙啞：“當初為什麽不告而別，你不知道那天有一個小男孩等了你好久……”

夏星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垂着眸、抿着嘴回複：“對不起，當時太突然了，他們要帶我去外地，我什麽也做不了。可是，可是我那天給你寄了禮物，還在紙條寫了新的住址，卻從來沒收到你的回音。”

蘇習的眼裏盡是錯愕和茫然，磕磕絆絆道：“可我沒有收到過……”

兩人對視着，都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最終是夏星打破了這段沉默。他苦笑道：“我大概知道是為什麽了……”

“什麽？”

夏星失落地偏開頭：“是我父母，不對，應該是我曾經的父母，他們或許根本沒有幫我寄出去。”

蘇習的眼裏只剩下心疼，還沒來得及安慰對方，夏星卻低聲笑了起來：“不過，我很高興，原來并不是因為你讨厭我，才不回複我啊！你是我第一個交到的朋友，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了。”

這些話，讓蘇習的心髒又割開了一道口子，話剛要說出口又收了回去，他只是擡起手，輕輕地揉了揉男孩的頭，掌心的發絲還是那麽柔軟，雖然早已不再是年少記憶裏的卷發。

朦胧的燈光下，兩人相對而立，夜風卷起他們的衣角。

夏星垂着頭，耳邊傳來蘇習低啞的嗓音：“已經說過一遍了，但現在，我要再說一遍，星星，好久不見。”從此以後，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

身旁的那盞路燈忽然暗下，暮色遮掩了男孩泛紅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