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作為穿書局的金牌工具人，姜陌就沒有失手過。
但這次不同，他不單把任務給搞砸了，還把系統給弄丢了，現在一個人躺在醫院的高級病房裏，屬實有些無措。
姜陌吸了吸鼻子。
那股子獨屬于醫院的消毒水味竄進鼻尖，熏紅了眼。讓那原本就上揚的眉眼，帶了股可憐兮兮的味道。
他半撐起身，看向門口。
那裏站着兩人，肌肉鼓鼓的，看起來很能打。
之前趁醫生查房，他就打探過。
說是韓家三爺下的令。
守在這兒，不讓人進，也不讓人出。
當他小心再問，說給家人報個平安……
也被冷漠拒絕。
這情況……
莫名的有種軟禁意味。
姜陌心下打鼓。
按原劇情，他昨晚在醫館門口攔下韓律，并以感謝韓律幫助自己解決聯姻為由，蹭上韓律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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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往機場的路上，他們會遇到早已埋伏好的貨車。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在出車禍的瞬間，以肉身做盾救下韓律。
然後在咽氣前，留下一句無辜又可憐的“韓叔叔，好痛……”
待日後韓律查清車禍并非意外，而是韓家人為了踢他出局使出的奪命手段。
那他這個無辜“路人”就會成為壓垮韓律“親情”的最後一根稻草。
成為反派瘋批的催化劑。
畢竟，連外人都能為他豁出性命，但與他有血緣關系的韓家人，卻為了那些錢財死物，三番五次的想要置他于死地！
……
可誰曾想，在他伸手抱住韓律，準備以身做盾那刻，韓律卻一個用力将他護在身下，緊接着，一股極強的沖擊力度襲來，震得他連人帶頭往前頂……
迷糊間，好似聽見韓律在說，“不痛了……姜陌……”
那聲音與平日的淡漠疏離不同。
是慌亂且無措的，但中間又帶着極度的克制輕柔，有種支離破碎感。
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親抱抱，好好安慰一番。
……
在他思緒亂飛時，門口傳來聲響。
應聲看去，只見韓律穿着寬大病服坐在輪椅上，被人推着進來。
那深邃冷峻的面容，此刻略顯蒼白，但那雙将望過來的狹長鳳眼，卻泛着薄薄光亮，好似凍雪寒芒，鋒銳得讓人心驚，不敢直視。
“韓叔叔。”
姜陌作勢要起。
下一秒，卻被韓律一手按下。
肌膚相處的那刻，指尖帶着微微凸起的紋路猶如羽毛般，輕輕地在他手背上劃過……
有些酥，又有些癢。
姜陌詫異擡眼。
卻見韓律臉色如常，甚至比剛剛進門時又冷上幾分。
唯有按往日模樣，怯怯道，“韓叔叔，昨晚……”
話音剛起，就被韓律打斷。
只聽他以一種淡漠至極的聲音，頗冷道，“昨晚，不是意外。”
姜陌自然是知道的，但還是佯裝訝然道，“不是意外？是誰想殺你？”
韓律沒應。
倒是站在韓律身後的人，拿出一份文件放至姜陌手邊。
姜陌低頭一看，心涼了半截。
這是一份財産轉贈文件……
一周前，他想到自己死後遺産的繼承問題。為了不便宜姜家，便托關系找了律師立下遺囑，而文件的生效日，恰好就是今天。
因為按原計劃，他昨晚出車禍，今天就該死透了。
但現在……
沒死成！
……是了。既然車禍不是意外，是人為。那什麽樣的人，能提早預判自己的死期？且早早立下遺囑，安排好死後的一切？
除了未蔔先知的神仙，就只能是蓄謀已久的兇手。
難怪韓律的态度如此古怪！
……
姜陌胸口發疼。
必須趁韓律還沒把“你是兇手”這話點破前，轉移話題。
這樣也能給韓律留多點時間調查。
再查下去，韓律就會知道，兇手不是他！
他是個好人啊！
想到這，姜陌捂着胸口，喊得超大聲的，“好痛……”
“醫生。”
“不，不用叫醫生。”
“……”
“我只是、只是想回家了。韓叔叔，你能不能讓我回去見見我爸他們，我一個人在這裏有點怕。”
韓律眉梢微動。
過了會，傾身逼近，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覆在他胸口上，替他仔細揉着。
冷冽眸光中多了一絲無奈，好似對一個正在耍賴、撒嬌的少年毫無辦法，但說出來的話，卻讓姜陌心髒驟停，“是我不對，早該讓他們進來看你了。”
“他們？”姜陌聲音發緊道。
“是，他們、你的家人就在外面等着。”
“……”
韓律低笑一聲，臉上好似冰雪消融。
但手卻猛地上移，用力扣住少年瘦弱見尖的下巴，意味深長道，“不過……臉色都跟你一樣，很差。”
“……是、是嗎？”
“想知道為什麽嗎？”
不。
他一點也不想。
但韓律并不打算放過他，側身看向身後，“阿虎。”
被稱作“阿虎”的人，應聲動了一下，看向姜陌，“昨天下午，也就是車禍發生前的四小時，有人匿名舉報姜氏，說姜氏旗下的食品違規添加，致使産品有致癌風險。
與此同時，A大論壇出現曝光貼。
矛頭直指姜家二少爺姜以恒，說他紅巅設計奪冠作品涉及概念抄襲、設計抄襲。
比賽期間，還私下與評委見面。
有賄賂嫌疑。
姜家三小姐姜以安，表面好好學生。
實際上，為争校花之位，背地裏指使他人潑硫酸。
事後還不解氣，在論壇上匿名傳播對方的毀容照，對其進行嘲笑霸淩，導致受害人精神失常，退學收場……”
阿虎每說一句，姜陌的心就往下沉一點。
他心裏明白。
韓律不會無緣無故讓阿虎說這些。
以他的敏銳跟手段，估計早已知道，姜家昨天發生的樁樁件件背後都是他。
還是太任性了。
他幹下這些，只是想在離開前爽上一把。
誰叫之前因為人設原因不能反抗，被人欺負狠了，現在快結束，自然要狠狠的反擊報複。
但現在……
沒死成！
姜陌悔不當初。
早知道就該聽系統勸，不要耍什麽“有仇報仇，有恩報恩”這套，現在任務失敗，人也沒死，全都反噬回來……
這下咋整？
姜陌想了想，明人不說暗話。
不裝了！
他挪了挪屁股，坐得靠近韓律一些，低頭服軟道，“三爺……”
“嗯？”
“你讓他停下，不要再說了。”
“那就不說。”
韓律頓了頓，又道，“他們呢，還見嗎？”
“不見了。”
“家呢 ？還回嗎？”
姜陌覺得韓律就是故意的，但沒有證據。唯有憋屈擡眼道，“不回了。”
韓律點點頭，示意阿虎退下。
待阿虎走後，偌大的病房就剩下他們。
一時落針可聞。
姜陌舔了舔唇角，有些緊張，但也明白，韓律支開阿虎，是在等他一個解釋。
他默了會，豁出去道，“首先、我、我承認……姜家的醜事是我揚出去的……但昨晚的事，真不是我。”
“姜陌，我不相信巧合。”
姜陌喃喃道，“可真不是我……”
此刻的姜陌看起來頗為無辜。
眨眼的瞬間，那雙桃花美目早已泛起水霧，可憐極了，好似一只淋雨奶狗，濕漉漉的。
但韓律卻不為所動。
目光冷冷地在少年臉上逡巡，好似看待垂死掙紮的死物，毫無波瀾，“據我所知，昨天姜家給你買的回校機票是中午的，還給你派了司機。你卻偷偷撇下司機，跑到醫館門口堵我……”
“不是堵……是等你。”
姜陌出聲打斷。
但見韓律薄唇下壓，又慫了，“是，我、我是去堵你……
那是因為我知道，如果不是三爺出面……現在的我，早被人綁着去跟鄭家那傻子聯姻。
所以，我想當面謝謝你，但見到你，我的嘴又笨，說不清楚，只能厚着臉皮跟你上車。”
他說的，确實是原書劇情。
但過程更複雜一些，因為姜陌跟韓律的初認識，不是在姜家，而是在範老爺子的醫館。韓律出面幫姜陌，也是應範老爺子所托。
而姜家礙于龍城韓家三爺的面子，只能将聯姻一事作罷。
事情過後，又對姜陌能攀上這層關系又驚又喜。
這才有了給姜陌買機票、派司機一事。
而原書中，姜陌因為生母的原因，在姜家很不受待見，成了萬人欺的小可憐。在得知自己要被姜家送去跟鄭家傻子聯姻後，只敢躲在醫館偷偷抹淚。
而韓律的出現，讓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護着的美好。
這也是為什麽在車禍發生的當下，他會不管不顧地撲向韓律。
因為他想要護住這個對他好的人。
好好報答他。
“你要信我……我還給你買了袖扣……”
姜陌翻找一通，終于在枕頭底下翻出一只染血的藏藍絨盒。
打開一看，裏面袖扣完好無損。
閃着光亮。
姜陌松了一口氣。
将絨盒急急往前一遞，“三爺，你看。”
韓律目光沉沉，但沒接。
“你、你怎麽不信我呢。”姜陌急了，一把将絨盒塞到韓律手裏，語速也快了幾分，“如果我真想殺你，就不會跟你上車了，也不會買禮物感謝你。
還有姜家的事，我也能解釋。
那是因為我這些年受夠了。我原本以為只要我忍下一切，他們就會接納我，把我當家人，但到頭來，我卻成了姜家聯姻的工具。
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至于為什麽要選擇在昨天？
那是因為我想趁離開C市前，跟他們徹底劃清界限……”
“那遺囑呢？”
“遺囑”，姜陌悄悄瞟了一眼，見他好像也不是特別生氣，立馬順勢道，“……我說了，三爺會信嗎？”
“看你怎麽說。”
“喔。”姜陌揉了揉鼻子，腦子轉得飛快，“其實，在我下定決心跟姜家劃清界限那刻開始，我就知道，我以後的路會很難走，甚至有可能走不下去。所以我想，提前把事情準備好。別等我閉眼那天……還要看着我的東西落入姜家人的口袋。
所以，我決定。
把這些東西送給我喜歡的人。”
說到“喜歡”二字時，姜陌有些不自在。
見韓律正盯着他看，輕咳兩聲，掩飾道，“我給他錢，一是為了感謝他收留黃豆，二是因為他身體不好，只能常年待在屋裏。所以，我希望他有了這筆錢，能出國治療……畢竟他還年輕，未來還很長。”
沒想這麽深情的剖白，卻換來一聲嗤笑。
“繼承人，C市浦東區落霞路龍臨別墅E區三棟後排2號、住一樓靠後花園房間、替我收養黃豆的那位好心人。”
韓律擡指在“繼承人”一欄上輕劃，戲谑道，“這名字有夠長的。”
“……”
“你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敢說喜歡？”
“我問過，他不肯說。”
“……”
“但是我有他微信號。”
見韓律一臉若有所思，姜陌又軟聲補了句，“其實，我連他長成什麽樣都不知道。但三爺不覺得，這樣的喜歡才是真的喜歡嗎？”
這話韓律沒接。
而是另開一題，古怪道，“現金跟房子，加上珠寶設計的版權……一千多萬。姜陌，藏得挺深的。”
這就尴尬了。
以他在姜家的處境，別說一千多萬。
就連100塊都存不到。
但他這人吧，就是閑不住，所以在不影響主線劇情發展的情況下，他偷偷操起舊業，三年下來，收入也挺可觀的。
要不是為了劇情，他早就離開姜家。
還輪得到那幫人在他頭上蹦跶！
但眼下……
保命要緊。
姜陌對着韓律幹笑兩聲，“若藏得不深，這錢，早沒了。”
“現在也沒了。”
“……那不一樣。給他我願意。”
聽到這話，韓律将目光從文件上的數字挪到姜陌臉上，“你這麽大方，但對方卻連名字都不肯告訴你，不覺得委屈嗎？”
“一開始是有點，但後來接觸多了，我就覺得他這人看着雖冷，但心軟。”
“心軟？”
“嗯。”姜陌回憶道，“去年冬天，我在路邊撿到一只剛滿月的小奶狗，就是黃豆，但我不敢把它帶回家……”
韓律好似想到什麽有趣的畫面，唇角微勾。
“幸好那棟別墅的主人好心收留了它，還給了它一個家……而且，我每次去看黃豆，他都會讓管家給我準備蛋糕跟牛奶，對我挺好的……”
“這……就挺好的？”
姜陌重重點頭，“比姜家的好。”
在姜家他吃不飽穿不暖，睡的地方，還是倉庫辟出來的小木板房。
但這些都沒有必要告訴韓律，姜陌笑了笑，接着道，“三爺，你不知道。那時我去看完黃豆，都舍不得回家。就會坐在窗邊趕設計圖……當然，我也會跟他發微信聊天，雖然每次都是我在說，他就偶爾回一兩句，但我覺得挺好的。
而且你想呀，他一直生病。
有時一消失就十天半個月的，有一次，他消失了整整一個月。
那一次以後，我忽然有點明白。
也許他不是不想跟我交換名字。
只是他覺得，自己随時可能離開這個世界，在我這留了名字，就好像留下牽挂一樣……
那還不如就這樣，當個熟悉的陌生人。”
其實，這是姜陌自己的心理。
他一開始問過。
可後來想想，自己始終是要離開的，而且是以血肉模糊的方式離開……
那何必留下朋友，留下牽挂呢。
所以，就這樣吧。
韓律修長的指尖撫上額角，擋住眸底黯色，極輕道，“以後……不會了。”
姜陌沒聽清，“什麽？”
“你就……這麽喜歡他？就算不知道名字、不知道長相，也料到他可能會消失，也喜歡嗎？”
“當然。”
說罷，姜陌又覺得“喜歡”二字，不足以讓韓律相信。
又極快的補了句，“而且三爺說錯了，我不是喜歡，而是愛，愛他。”
“愛他？”
“嗯。我離開C市前沒去見他，是預知到有麻煩，不想連累他；給他錢，也只是想他拿去治病……也許，哪天我麻煩解決了，他的病也好了。我呀，就會回來找他……”
韓律聲音發啞道，“找到他，然後呢？”
“結婚呀！”
話音剛落，姜陌的心沒來由的跳得很快。
覺得自己好似被一股熱烈且厚重的情緒撞了一下，但他又很清楚，這不是他的情緒……
怎麽回事？
姜陌捂着胸口，惑然擡頭。
見韓律的表情看似淡淡，但耳朵卻可疑的有些泛紅。
這是兩人相處時，從沒有過的表現。
而且這樣的豔色落在那張冷峻深邃的臉上，就像雪地裏的一株傲雪紅梅，禁欲中帶着一股勾人澀氣，讓姜陌失魂落魄的伸出手……
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韓律之于他，除了輩分上的“韓叔叔”、“三爺”。
其實這人也就大他九歲，關鍵長的還那麽具有迷惑性。
……
手剛碰到耳尖，就被韓律緊緊握住。
不由僵了一下。
眼睛卻不受控的繼續看着，發現那抹豔色越發明顯……
莫名的有些妖豔。
四目相對時，姜陌被韓律眼裏的噬人狂潮吓到，也被自己無狀，羞紅了臉。
想要抽回手，卻被韓律越發用力的握住。
那力道，重得好似要将他掰斷，但隐隐間，又帶着一股微微顫意，好似他的手不是手，而是會随時消失的風。
“三爺……”
“韓律，我的名字。”
姜陌有些猜不透他的意思，但還是回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真的知道。”
見他這樣，韓律忍不住捏捏他的手心。
繼而将姜陌的手機放至他手上，“不是說，有他的微信號嗎？”
“嗯。”
“那證明給我看。”
“怎麽證明？”
“跟他求婚。”
求婚？
姜陌心裏麒麟滿地跑。
但自己說出去的話，也收不回來。
只能讨價還價道，“那你要幫我解決姜家的事。”
“可以。”
“還有，”姜陌盯着韓律，鋪墊道，“婚，我可以求。但是結婚是兩個人的事情，就算我想，但他也未必答應……”
“你說就是。”
“……”
行吧。
姜陌打開微信對話界面，深吸一口氣，輸入“跟我結婚，可以嗎？”
可謂簡單粗暴。
發送前，他還特意給韓律看了一眼。
“發吧。”
發出去之後，姜陌還來不及思考等會要如何面對，就聽對面“叮”的一聲。
擡眼一看，韓律正拿出手機，指尖微動。
很快的，他的手機也響了。
別墅那位非常痛快的回了句，“好。”
好？
你一個未成年，好什麽好？
姜陌磨了磨後牙槽。
想要罵，但韓律有看着，只能斟酌再三，委婉的回上一句，“你認真的？”
“叮。”
韓律的手機又響。
姜陌瞟了他一眼，見他回得嚴肅。
接着，自己的屏幕上，就多了句“很認真。”
……
姜陌愣住了。
看了看韓律手機，又看了看自己的。
霍然起身，跳腳指控道，“你、你……是不是搶了他的手機。”
“理由很新鮮。”
“……”
“你就沒想過，遺囑為什麽會送到我手上？”
“……搶的。”
韓律搖頭輕笑。
眼底眉梢的寒意，一掃而空，看着他溫聲道，“在你眼裏，我是個土匪？”
姜陌腦袋嗡嗡。
一時無法思考。
直到韓律拿出房本……
上面地址寫的，确實是“浦東區落霞路龍臨別墅E區三棟後排2號”。
房主的名字，也确實寫着“韓律”二字。
再看了看出證日期，十年前，也就排除了最近過戶的可能。
……
那他剛剛都對韓律說了什麽？
“三爺說錯了，我不是喜歡，而是愛，愛他。”
“我呀，就會回來找他……”
“結婚。”
……
姜陌無語了。
他敢說結婚，是他以為別墅那位是個孩子。
就算這要結婚證明，也要好幾年以後。
但現在……
韓律不知從哪變出一只素戒，直接套在他手上，“結婚，我同意了。”
“……”
“嫁妝，我也收到了。”
嫁妝？
姜陌重點偏了，“為什麽是嫁妝？”
韓律偏冷的唇線泛起淺笑，改口道，“好。是我不對。”
“……”
“那不是嫁妝，是聘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