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姜绫看着不慎倒在自己懷裏的葉無燼，氣得直冒煙。
她強忍着病痛，想要立馬推開對方，卻突然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奇怪的感覺。
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随着葉無燼身上的暖暖的氣息，源源不斷地傳入她的體內。而她就像是服下了一顆效力極強的解藥，身體內外的疼痛感正在迅速消失。
葉無燼的脖頸恰好在姜绫側臉旁，那淡淡的冷香更是令她心緒安寧了不少。
一時間，安靜得只剩下了兩人了呼吸聲。
姜绫合上雙眼調息，直到身上的疼痛完全消失，體力和靈力全都恢複，她才推開葉無燼。
看到她如同紙白的雙頰和嘴唇重新有了血色，葉無燼低聲問：“抱歉……你好些了嗎？”
姜绫剛想回答，就見他再次暈了過去。
她搖了搖眼前這個男人：“喂，葉無燼，醒醒！”
可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姜绫捏着手中的忘憂散，終還是把它放回了衣袋裏。
她喚來幾個家仆，讓他們将葉無燼送回房，然後重新坐到石桌旁，托腮陷入了沉思。
這十年來，她每次發病都至少要全身內外疼痛兩個時辰，有幾次疼到七竅流血，差點一命嗚呼。
就連制藥水平最高、見識最廣的七伯，也只能用藥稍微緩解她的痛苦。
可這次，葉無燼倒在她的懷裏之後，疼痛竟然消失得如此之快。
那股從他身上傳來的力量，與她的靈力完全契合，沒有半分異感。
難道，他不僅是與她同歸于盡的冤家，還是“奇效解藥”？
姜绫望着天上閃耀的繁星，喃喃：“他剛剛叫我過去，莫非是知道能讓我的痛苦消失？”
“還是說，只是偶然？”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姜绫決定再留葉無燼幾日。
夜深露重，她才起身回房，恰在門口遇到向她跑來的扶桑。
“我剛剛回來取東西，正好看到小五小六送葉無燼回房。計劃失敗了？是迷藥沒起作用嗎？”扶桑問道。
姜绫說：“迷藥起效了，但是我沒能成功把他丢出去。”
扶桑更覺奇怪：“是發生什麽事了？”
姜绫搖了搖頭沒有回答，直接步入房內。
扶桑見狀，便沒有再問。
葉無燼昏睡許久，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來。他揉了揉仍有些昏沉的腦袋，雙手摸向床沿。
卻邪劍和昆吾劍還在，身上沒有任何異樣，乾坤袋也沒有被翻動過。
那她迷暈自己的目的是什麽？
葉無燼有些困惑。
他起身，恰好看到床頭櫃上放着一碗湯藥，還有一張紙條：解酒藥。
葉無燼拿起藥碗，仔細端詳後聞了聞，心說，明明是解迷暈的藥，偏說是解酒藥，這姜姑娘真是有趣。
他将湯藥飲盡，頭暈腦脹的感覺果然瞬間消散。
明明腦袋已經恢複清醒，可葉無燼思緒卻比之前更亂了。
因為他想起了昨晚被迷暈後，正好發病痛醒，當時的他看到姜绫就想立馬拉她的手緩解痛苦。
可是，他發現，姜绫竟然也發病了，而她的症狀與他這些年來發病的症狀竟是如此相似。
更令人不解的是，當他不小心摔倒在姜绫的懷裏時，不僅自己的痛苦很快減輕，而且他感應到姜绫的痛苦也在減輕。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病理，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和姜绫之間的聯系，遠比自己以為的更深，更複雜。
葉無燼走出宅子，在琉璃境的大街上一邊散步，一邊思考。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琉璃境的邊緣。
正當他要反身折回的時候，恰好遇到了從琉璃境外“打獵”回來的芫華。
芫華手中提着幾只又大又肥的鳥。
“葉公子。”
“芫華姑娘。”
兩人禮貌地相互打了個招呼後，葉無燼看着芫華手中的大鳥，好奇問道：“姜姑娘似乎很喜歡吃鳥肉？”
芫華笑道：“阿绫怎麽會喜歡吃鳥肉，她早就已經吃膩了，只不過在兇黎谷內，若想吃些葷菜，也只有鳥肉。”
“為何？”葉無燼問道。
芫華解釋說：“葉公子進谷這麽久，應該已經發現了，我們谷裏的獸類都是惡靈。而且谷裏瘴氣中，就算有豬牛羊之類的動物誤入，也都被瘴氣毒死了。”
葉無燼恍然：“那也就只剩下從兇黎谷上空飛過的鳥類了。”
芫華笑着點了點頭：“确實。”
忽而，她又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們是惡靈，幾萬年來都沒飲食需求，所以在撫養阿绫，給她選擇食物的時候讓她吃了不少苦。”
“她剛進谷的時候，經常食物中毒，輕則腹瀉嘔吐，重則幾乎死掉。現在留下來的幾樣能吃的植物，都是經過篩選的。”
葉無燼：“……”她能活下來也是不容易。
“那為何不去人界買食物？”他問道。
芫華：“因為我們是惡靈，兇黎谷有禁制，除了我、扶桑、七伯七嬸之外，沒有其他惡靈能離開兇黎谷。而且阿绫經常跟我們說人界很危險，不讓我們出谷。”
葉無燼微微蹙眉，前一世，他聽說姜绫帶着魔域萬千惡靈在人界搗亂，濫殺無辜，揚言屠城，可現在看來，似乎不太可能。
芫華見他面有憂色，又道：“不過阿绫有時候會托進谷買賣的小妖販去人界買些熟食來打打牙祭，或是向小妖販買些修士制作的辟谷丹，再加上我們偶爾打些鳥做菜吃，所以問題不大。”
“琉璃境與兇黎谷內其他地方不同，能否在琉璃境中豢養一些家禽呢？”葉無燼問。
“我們已經試過了，”芫華聳了聳肩，說，“我和扶桑去附近小鎮裏買了些雞鴨牛羊魚回來，結果根本養不活，沒幾天就都死光了。”
葉無燼惋惜道：“那确實是沒辦法了。”
芫華和葉無燼道別後，回到宅子裏，将打來的鳥交給廚房，吩咐惡靈廚師立馬做菜。
恰時，姜绫抱着小夜兒出現在她的身後。
“姐，你終于回來了。”
芫華見她嘟着嘴，可憐兮兮的樣子，笑着走過去，撫了撫她的頭頂，柔聲問道：“幾天不見，怎麽這般可憐模樣？”
姜绫把小夜兒放下，笑嘻嘻地挽上芫華的手臂：“想你了。”
說完，她便将芫華往卧室帶。
芫華任由她拉着走，直到走進卧室關上門，她才開口問道：“有悄悄話要說？”
姜绫點頭如搗蒜：“我有一個驚天大發現！”
重生之後，姜绫由芫華撫養長大。雖然一直姐妹相稱，但芫華待她如同母女，無微不至。
在兇黎谷乃至是六界，姜绫最信任的人就是芫華。
她将自己原本要迷暈葉無燼，強灌忘憂散并把他丢出兇黎谷的計劃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芫華。
“咦？那我剛剛回來的路上還看到葉公子了呢。”芫華道。
姜绫：“因為我把他迷暈之後發生了奇怪的事，就放棄計劃了。”
芫華聽到姜绫說昨晚發病疼痛難忍、渾身無力時，心疼不已，但後來聽她說和葉無燼身體接觸後疼痛瞬間消失，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竟有這種事？”芫華托着下巴思忖須臾，又問道，“那時葉公子不是已經服下了萬花妖王的迷藥了嗎？按理說不會中途醒來的。”
姜绫猜測道：“我看他那表情，似乎也是因為病痛而醒的。我記得他劫走小夜兒那晚也發病，好像痛得要厥過去了似的，昨晚也一樣。”
芫華詫異道：“那他發病的頻率比你高啊。”
姜绫不禁在心裏吐槽，這小說作者真是夠狠的，她和葉無燼一個大反派，一個正道之光男主，竟然全都要受病痛折磨。
這下好了，不僅是敵人，還成了病友。
芫華又問道：“那昨晚他治愈你是主動的還是無意識的？”
姜绫想了想，說道：“我也不确定。感覺他像是有意的，他似乎知道能夠幫我，可是當時他那狀态也很糟糕，應該力氣沒有施展法術。”
言及此處，姜绫又想到了一些細節，補充道：“而且受益的不止我一個人，葉無燼的病痛也消失了。”
“竟如此神奇！”
姜绫問道：“姐，為什麽我和他接觸就能相互減輕發病的痛苦？”
“我也不知道，從未聽聞過這樣的事情，”芫華無奈地搖了搖頭，而後又道，“既然葉公子能幫你迅速驅散發病時的痛苦，不如将他留在琉璃境裏，就當是養個人形解藥。”
“養個人形解藥……”姜绫覺得這話有點怪怪的，雖然她也有過這樣的打算。
只不過，對方是男主角啊，不會一輩子呆在兇黎谷。
姜绫說：“他估計留不了多久，而且千年大祭在即，讓陌生人呆在兇黎谷裏恐怕不太妥。”
幾萬年前那場神魔大戰，令兇黎谷內萬千族人變為永世不得輪回的惡靈。
唯一能夠幫助惡靈們解脫的魔神戰溟也因那場戰役差點飛灰湮滅，只得閉關至今。
而千年一次的大祭就是為了幫助戰溟恢複魔神的力量，順利破關。
芫華卻道：“大祭我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更何況他的存在對你有利。”
她見姜绫還是有些猶豫，便輕輕拍了拍姜绫那薄瘦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
姜绫沒法放心。
她怕葉無燼前一晚幫她只是巧合，他想殺她的心不死。
這時，有人敲響了房門。
姜绫打開門，看到門外是阿漁，便問：“什麽事？”
阿漁朝姜绫和芫華欠了欠身，說道：“今天巡邏的三哥和四哥來報，谷外異動明顯，但距離較遠，暫時不知道原因。”
芫華點了點頭：“我一會兒去看看。”
姜绫随着芫華離開宅子，可剛走沒多久，芫華突然調轉方向，往石塔方向跑去。
“怎麽了？”姜绫邊跑邊問。
芫華沒有回答，直到她跑出琉璃境，飄到爬滿枯枝的石塔之下，半跪着，雙手覆上幹涸的黑色土壤，才緩緩開口。
“他……終于快要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