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面前的修士一個個倒地，鮮血浸濕了幹涸的黑色泥土，姜绫詫異地看着葉無燼，欲言又止：“你怎麽……”
在她心中，葉無燼作為正道之光，只會斬妖除魔，不會殺人，即使這些修士真的殺了她，葉無燼也頂多是對他們小懲大誡。
根本沒想到，他會果斷出劍，直接取了他們性命。
葉無燼收起昆吾，插入背後的劍匣中，淡淡地說道：“沒必要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
姜绫若有所意地點了點頭。
葉無燼取出符紙，施展術法清除幹淨她和他衣服上的血跡。
期間，他看到姜绫仍是垂目深思的樣子，露出溫和的淺笑：“你是不是有什麽想問的？”
姜绫看着葉無燼那雙含着柔意的桃花眼，與之前殺紅了眼時的決絕、冷酷截然不同。
她直接說道：“我以為你會因為他們是正道中人，不願意下殺手。”
“正道中人？”葉無燼冷哼了一聲，說道，“他們口中說着修行正道，心裏卻想着奪得魔神之力，借助魔神的力量飛升，根本沒有半分正道的樣子。”
“确實……”
葉無燼又道：“善惡是非并不是以修正道或修魔道評判，即使是所謂的正道，也有陰險小人和僞善屠夫。”
姜绫看着眼前這個令她捉摸不透的男人，心說，難道這就是他願意留在琉璃境、與惡靈和她這個“魔域妖女”做朋友的原因？
兩人處理了石塔周圍的屍體後，姜绫回到琉璃境，施展咒術修複琉璃境的結界。
好在琉璃境是因姜绫觸發琉璃泉而生，并不因為戰溟即将出關而減弱力量，所以在天黑之前便已經修複完畢。
折騰了一天，她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可實在沒有心情吃飯，便嚼了一顆辟谷丹往七伯家走去。
剛進院子門，便見到神色憂慮的芫華。
“芫華姐姐怎麽了？是扶桑的傷惡化了？”姜绫關心道。
芫華搖了搖頭：“七伯醫術高超，扶桑已經痊愈了。”
姜绫眉頭微蹙，低聲問：“難道是兇黎谷的結界沒法修複？”
“沒錯，結界随着禁制一起消失，不論我用什麽方法都不能将它恢複原狀。”
芫華憂愁地嘆了口氣，撩起袖子，将已經半透明的手臂亮給姜绫看，又道：“我的靈力越來越弱，現在殘存的力量只有從前的三分之一不到。我剛剛聽說，許多族人已經完全失去了力量，跟普通的孤魂野鬼沒有區別。”
姜绫抿着唇深思須臾，又問：“你的力量能維持多久？”
芫華合上雙眼，痛苦地突出兩個字：“一天。”
一天……就連兇黎谷中靈力最強的芫華也只能維持一天，更別提其他惡靈了。
看來，得速戰速決。
姜绫問道：“戰溟破關還要幾天？”
芫華如實說道：“不确定，大概是三五天吧……以我現在的靈力，很難感應到爺爺的情況。”
姜绫提議：“那我們就去石塔，助戰溟一臂之力。”
芫華聞言，原本暗淡的丹鳳眼中流光一閃，她用已經虛化的雙手貼上姜绫，說道：“阿绫，你說得對！”
她話剛說完，便同姜绫一起走進七伯屋中，将計劃告訴了扶桑、七伯和七嬸。
扶桑說：“雖然我力量比之前也低弱了許多，但為爺爺助上一力完全沒問題。”
七伯和七嬸已經虛化得只剩靈體，自是有心無力。
不過，七伯身為戰溟的“摯友”兼“戰友”，對魔神閉關、出關之事了如指掌，但他沒說什麽，只是飄到櫃子前，從其中的一個抽屜裏取出塵封多年的盒子。
這盒子是青銅制成的，雕刻精美，開口處貼着一張封印符。
七伯剛揭開符紙，青銅盒子就好似裏面有什麽東西活過來一般，猛地跳了幾下，而後又恢複平靜。
姜绫以為七伯是要将兇黎谷的寶物交給芫華扶桑，便故意退了幾步想要回避。
不料，七伯叫住了她：“阿绫，這個給你。”
給我？
姜绫有些疑惑地走到七伯面前，雙手接過青銅盒。
盒子雖小但沉甸甸的，若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定端不了太長時間。
她見七伯朝她使了個眼色，便小心翼翼地将蓋子打開。
這小小的青銅盒子裏墊了幾層厚厚軟軟的白底銀紋綢緞，銀色的絲線在燭光下宛若粼粼波光。
在白底銀紋的綢緞之上，是一顆指蓋大小的殷紅色珠子，圓潤光滑，色澤明豔，很是好看。
這顆珠子由一根細長的淺紅色的繩子串着，看材質像靈獸的胡須。
姜绫想要拿起珠子細看，可當她的指尖剛觸碰到紅珠表面，就見珠子微微顫動，那胡須般的繩子扭動着纏上了她的手指和手腕。
珠子停下顫動，閃着光芒，繩子不斷試探，像是在感受她。
與此同時，姜绫也感受到了由紅珠傳來的，濃烈的妖氣和陰氣。
“這是妖族的珠串？”她問道。
“非也。”
七伯笑着捋了捋胡須，很是得意地解釋道：“這珠子是魔神用九黎鼎所煉化的萬妖萬鬼精魄，線是以萬獸之須編織而成。有了它，妖界冥界魔界你都出入自由，沒有任何妖魔鬼怪敢近你的身。”
扶桑低聲說：“原來這就是萬妖萬鬼精魄！我之前在書中看到過，制作起來極其費時間費工夫，除了戰溟之外，再無任何人能夠制成此物。”
“而且，這珠串凝聚了萬妖萬鬼和萬獸的力量，若能運用，威力極大。”
姜绫聞言，忙将這萬妖萬鬼精魄珠放回盒子裏，遞還給七伯：“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七伯并沒有拿回盒子。
他沉聲道：“兇黎谷危在旦夕，所有族人都在喪失力量，即便是芫華和扶桑都不能保證可以撐到最後。所以，現在只有你能夠保護兇黎谷，助戰溟順利出關。”
芫華和扶桑也勸道：“阿绫你就收下吧。”
以現在的情形，有這萬妖萬鬼精魄珠串的助力，确實能事半功倍。
姜绫沒有再推辭，收下珠子後，說道：“行。待戰溟出關我再交還給您。”
七伯搖了搖頭：“不必。”
“為什麽？”姜绫問。
七伯捋着胡須解釋道：“此物認主，它剛剛的反應便是認同你，而非排斥你。所以，即便你日後将它交還給我，它也會再次出現在你身邊。”
既然如此，姜绫只好點頭致謝：“多謝七伯。”
珠串精致可愛，但她左手已有紅繩，右手要使用武器或撚訣施咒，不便佩戴首飾。
姜绫靈機一動，拿起紅珠兩端的細繩，将珠子置于額頭之上。
珠串好似明白她的想法，靈獸胡須制成的細繩像是觸手一般，順着她的發絲往上攀，直到抓進她的發髻之中。
紅色的圓珠穩穩地墜在她光潔的額頭中央，益發襯得她肌膚白嫩、靈氣逼人。
姜绫松開手，珠子散發的陰氣和妖氣便瞬間消失，與普通額飾無異。
芫華美豔的丹鳳眼笑意盈盈：“真好看，和阿绫很配。”
“謝謝。”姜绫微微一笑，然後朝芫華和扶桑道，“那我們出發去石塔吧。”
“扶桑，你同阿绫去石塔那兒，我去找大祭司幫忙。”
說完，芫華便離開了。
姜绫以陣法帶着扶桑來到石塔下。
許是力量不穩的緣故，扶桑剛出琉璃境便覺是身體抽空，頭暈目眩。
“沒事吧？”姜绫扶着他關心道。
扶桑擰着眉頭揉了揉太陽穴，片刻之後才道：“靈力下降後，離開琉璃境似乎會讓力量波動，現在适應了就好了。”
“不過，在爺爺破關前，我暫時不回琉璃境，以免力量再度波動，白白耗費。”
“嗯。”姜绫點了點頭。
她讓扶桑稍事休息，自己蹲下身雙手掌心貼地，用心感應。
地底的力量比之前幾次明顯許多，這股力量凝聚着整個兇黎谷和惡靈的靈力，不斷彙聚，逐漸膨脹，幾乎要脫離地底而出。
芫華與大祭司殷婆趕到時，扶桑已經将僅存的靈力渡了大半給地下的戰溟，從地縫中竄出的魔神氣息濃烈無比。
“快了，終于快破關了！”
一直在人前嚴肅平靜的殷婆終于也露出了激動的表情。
芫華準備将自己所有的靈力都給予戰溟，但渡到一半時，被殷婆阻止：“明天還有一劫，你需保存實力。而且，這麽多力量已經足夠了。”
“好。”
殷婆整了整衣衫，手持法杖盤坐在石塔之下，合上雙目。
姜绫、芫華和扶桑知道，大祭司是要一己之身保護即将破關的魔神，而他們能做的，便是要守住兇黎谷，護住琉璃境和石塔。
殷婆所說的“劫數”來得極快，第二天天蒙蒙亮，觊觎魔神力量的入侵者們又來了。
其來勢洶洶，比之前更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