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一道白色的亮光在姜绫的眼前炸開，她雙手已經揭開了男人的面罩，卻根本沒有機會看清他的長相。
額間紅珠溫熱，順着眉心傳到渾身各處。與此同時，她再度感受到了靈魂被狠狠抽出的感覺……
“姜姑娘，姜姑娘你醒醒！”“阿绫醒醒！”
是葉無燼和芫華的聲音。
姜绫緩緩睜開雙眼，發現葉無燼和芫華正半蹲在自己身旁，他倆臉上都寫着“擔心”二字。
小夜兒也沒閑着，一直在拿毛茸茸的腦袋蹭姜绫的臉，直到看到姜绫醒了，他才“喵嗚”一聲撲到她懷裏。
葉無燼顯然松了一口氣：“姜姑娘你終于醒了。”
芫華亦是關心道：“阿绫你還好嗎？臉色很差，要不要先休息會兒？”
“沒事，我就是做了個噩夢。”
姜绫随手抹去額頭的虛汗，朝芫華和小夜兒道：“你們別擔心，快回萬寶袋吧。”
芫華卻笑着搖了搖頭：“這裏陰氣重，我們出來活動完全沒問題。”
小夜兒亦是“喵”了一聲，表示同意。
“好吧。”姜绫站起身，将四周掃了一眼。
在這裏，既沒有在密道時的那些尖聲談笑，也沒有如密道石壁上那樣吓人的雕刻。
他們幾人所處地方，只不過是一條尋常的城中小道，道路兩旁既有民房也有酒肆等等，除了陰氣重、空無一“人”之外，與尋常的人間小城并無兩樣。
姜绫心說，傳說中的幻鬼城……好像也沒有聽說的那麽瘆人嘛。
此時的幻鬼城正值入暮，他們三人一貓謹慎地行走，細心留意是否有林宣的蹤跡。
忽然，葉無燼停下腳步，打量了一番周圍的環境，說道：“嗯……這裏看上去倒是跟以前我聽說過的‘地下鬼城’很是相似，卻又不知是同一個。”
“你聽說的‘地下鬼城’是怎麽樣的？”姜绫問道。
葉無燼：“傳說中，‘地下鬼城’與人間一樣，有日夜更替，而夜間是它最為活躍的時候。這裏恐怖并不是因為有吃人飲血的厲鬼，而是因為這裏的鬼擅于控制人心，能夠讓進來的人們自願留下，進而被它們吸幹精元、吃掉魂魄。”
“吃掉魂魄？”她極為吃驚地捂着嘴，道，“那豈不是成了無魂無魄的行屍走肉了。”
葉無燼點了點頭：“正是如此。所以我們要及其小心，即使眼前出現了自己最期盼的場景，也絕不要被吸引，因為極有可能是幻術所變。”
許久，他們才走完冗長的小道，來到四岔路口。
姜绫看了一圈，尋思道：“幻鬼城這麽大，我們若是想沒頭蒼蠅一般到處亂闖，浪費了時間不說，若是沖撞到不該沖撞的，反倒引來不便，不如……”
話未說完，她聽見身後傳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立馬合上雙唇，沒再說下去。
她打了個手勢，葉無燼和芫華會意，三人迅速躲在了旁邊小貨攤的後面，就連小夜兒都乖乖跳入姜绫鬥篷的帽子裏。
躲好沒多久，便看見一人急匆匆走來，東張西望，似是在找什麽。
那人身穿墨綠色勁裝，沒有佩劍，卻戴着指節鋒利的全套，相貌雖不及葉無燼俊美，也不同于林宣的清秀，而是給人潇灑不羁的感覺。
尤其是眼尾若隐若現的舊疤，更添了幾分硬朗。
姜绫立馬認出他——曾在密道裏相遇的蕭亦寒。
看清了來人是誰，葉無燼便沒再藏着，索性走了出來。
剛巧路過的蕭亦寒察覺到動靜，正擡手準備攻擊，卻看到了熟悉的師弟，松了口氣：“無燼！”
“蕭師兄怎麽在這兒？莫非你也是被幻鬼吸進來的？”葉無燼問道。
蕭亦寒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和秋姑娘拜訪了那幾位大師後，本想要離開，可秋姑娘莫名被吸入了密道石壁的黑洞裏，我怕她有危險，便索性也跟着跳進了黑洞，就來到了這兒。”
他口中的“秋姑娘”，顯然就是那位身穿紫色勁裝，使用白纓長槍的女子。
這時，姜绫和芫華也走了出來，小夜兒從姜绫的帽兜裏探出頭。
蕭亦寒原是向她們禮貌地打個招呼，但在看到芫華時，立刻雙拳緊握，明顯警惕起來。
畢竟，芫華是充滿了陰邪之氣的惡靈，而蕭亦寒是以斬妖除魔為己任的修士。
想來，不是誰都和葉無燼一樣，身為正道之光，卻會跟魔域的惡靈做朋友。
葉無燼立即介紹道：“這是姜姑娘和芫華姑娘，都是我的朋友。”
盡管正邪不兩立，但聽一直以來關系都不錯的師弟如此說，蕭亦寒便松開拳，灑脫地笑道：“原來是無燼的朋友，在下蕭亦寒，方才失禮了。”
說完，他轉而問葉無燼：“怎麽不見林宣？莫非他……”
“确實，”葉無燼點了點頭，說道，“林宣被吸入了幻鬼城，所以我們是進來救他的。”
蕭亦寒：“既然如此，那我們一起行動吧。”
幾人在幻鬼城中小心搜尋着，周圍安靜地令人發慌。行道的兩旁雖種植着花草與樹木，但是姿态扭曲得詭異，令人心裏發毛。
眼看着天色漸暗，姜绫突然想到了什麽，問葉無燼：“你之前說夜間是地下鬼城最活躍的時候？”
葉無燼：“嗯。怎麽了？”
姜绫低聲說：“如果幻鬼城就是地下鬼城，又或者和地下鬼城一樣的話，那帶走林宣和秋姑娘的幻鬼會不會在夜深時讓這裏的鬼都去吸食他們的精元和魂魄？畢竟會被被吸入幻鬼城的人并不多吧。”
聽她如此說，葉無燼眉頭緊緊皺成“川”字，答道：“确實有可能。”
姜绫見他認可自己的想法，便繼續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如賭一把，先找個隐蔽的地方藏一會兒。待天徹底黑透，不管是厲鬼也好，幻鬼也罷，只要它們出現，我們就悄悄跟着，說不定就可以找到林宣和秋姑娘。”
蕭亦寒點了點頭：“可以一試。”
葉無燼取出隐身符，但還未來得及施展符箓術，就見指尖的符紙在瞬間化成了灰燼。
“這是怎麽回事？”
芫華緩緩道：“這幻鬼城不一般，我猜它定是因為那四位陰陽師在煉制‘徊’時運用了至陰至邪的術法，所以才吸引了衆多幻鬼邪魅而産生的。”
“而鬼宅和幻鬼城能夠在世間留存上千年，必有其特殊的防護禁制。”
姜绫恍然：“難怪，我們在密道時諸多咒術和陣法無法施展，而進入鬼宅和幻鬼城後，靈力也都受到制約。”
她嘗試着凝神聚力，但無可奈何般嘆了口氣：“我感覺自己能運用的力量只有正常水平的一半都不到。”
蕭亦寒擡起自己的雙手，也道：“我也明顯感覺到力量的減弱。”
葉無燼環顧四周，見不遠處的倉廪旁有一個雜草堆，在雜草堆的周圍分散着許多大大小小的木箱。
他指向倉廪旁的雜草堆，提議道：“我們就藏在雜草堆那兒吧，大箱子可以壘起來擋着我們。”
“行。”
他們将這些箱子整整齊齊地靠着倉廪壘成空心的方形，然後藏在其中，靜靜地等待着。
姜绫見葉無燼緊緊地抿着唇，眉頭緊鎖沒有撫平過，一副十分緊張和擔心的樣子，便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心。
葉無燼似是有些詫異，但他很快便恢複神色，用口型朝她說了句：“我沒事。”
不知過了多久，天終于黑透。
道路兩旁高懸的紅色燈籠瞬間亮起，将整個幻鬼城照得通亮，就連夜空也染上了一片昏黃。
原本安靜的環境也逐漸開始躁動，不斷地有“嗖嗖”的風聲從遠處傳來。
他倆用手捂着嘴巴和鼻子，以免呼吸聲太重，引起幻鬼的注意。
姜绫的面前高高堆壘的木箱中，恰好有條一指寬的縫隙，她小心翼翼得從縫隙處往外看，出乎意料的是，沒有看到任何鬼怪。
奇怪了。
難道和傲世山莊中的鬼魂一樣，全都隐身的？
她索性屏住呼吸，悄悄探出半個腦袋。
這時她才看清，雖不見幻鬼，但在燈籠的照射下可以看到地面上屢屢有深灰色的影子飄過。而且，都是朝着同一個方向。
姜绫縮回身子，用極輕的聲音将她看到的情況告訴葉無燼、芫華和蕭亦寒。
聽她說完，葉無燼沒有半分猶豫，只道一聲“走”，迅速沖出了掩護他們的木箱堆。
姜绫、芫華和蕭亦寒也随他一同沖出木箱堆，朝影子所去的方向跑去。
這些幻鬼或許是餓了太久，又或許是認定了他們幾人逃不出幻鬼城，一個個黑影仍是一味地向前，沒有停留，更沒有出手襲擊他們。
他們追着地上的灰色影子拐了好幾個彎，又跑過好幾條街，終于，來到了一個木制的圓形高臺前。
高臺上除了兩根又粗又長的木柱，以及圍着長木柱的五根星型排列的小木柱之外，空空如也，就連灰色的影子都沒有。
難道猜錯了？
正當姜绫懊惱自己出錯主意時，忽見兩個人從對面走上高臺，表情呆滞、動作機械如同提線木偶。
這兩個人，分明就是林宣和秋宛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