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無星無月又無風的夜晚，周遭寂靜得近乎詭異。
在散發着腐朽氣味的圓形高臺上，幾根或長或短的柱子排列有致，就像是特意擺放的某種陣法。
高臺的上方，漂浮着一圈白色燈籠，更添了幾分怵然。
林宣和秋宛旸一步步走到高臺的兩根木柱子前，面無表情、眼神呆滞，動作緩慢又僵硬，就像是在夢游。
蕭亦寒一見到他倆就就急着要沖上高臺，站在他身側的姜绫反應極快一把将他拉住。
他轉過頭看向姜绫，眼神似乎在說：你為什麽要拉我？
姜绫壓低聲音，解釋道：“似有蹊跷，先看看情況。”
蕭亦寒擡眼看向高臺上的兩個人，确實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倆似是被控制，卻看不到究竟是誰用什麽手段促成的，貿然行動，說不定打草驚蛇，直接讓暗中控制他倆的幻鬼直接取了他們性命。
他只好将退了幾步，與姜绫和葉無燼一起，繼續暗中觀察。
緩緩走上高臺的林宣和秋宛旸在某種力量的操控之下，擡步跨過幾根短木樁，分別來到兩根并排的長木柱前，垂下頭，一動不動地站着。
葉無燼蹙眉看着臺上的場景，終于意識到自己一直覺得奇怪的地方：幻鬼也是鬼魂，鬼魂為何會有影子？
正當他困惑不解，圓臺後方不遠處的兩面大鼓的鼓面忽然震動，重重的兩記鼓聲落下，令在場的人五髒六腑都跟着震了兩下。
與此同時，震動的鼓面瞬間散發了幾道強勁的氣波，幾乎要将姜绫、葉無燼和蕭亦寒襲倒在地。
若是常人，定會當場吐血身亡。
在那兩下重重的擊鼓之後，便是如雨點便密集的鼓聲響起，雖然不似方才那樣有強勁的餘波，仍令人聞之頭昏腦脹。
“嘶——”
姜绫合目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待她再度睜開雙眼時，圓形的高臺周圍已經變成了另一番景象。
那一大片灰色影子的上方，出現了密密麻麻一片獸皮和粗麻布制成的遠古部落服飾。
這些充滿野性的衣服和鞋子都是空心的，但姜绫一眼便能看出來，是無形的幻鬼穿着它們。
葉無燼也終于明白了，地上的影子并非因為幻鬼，而是因為他們身上的衣服。
一直默默旁觀的芫華看着眼前這些衣服，輕輕地“咦”了一聲。
緊緊圍在圓臺周圍的幻鬼們齊齊跪在地上，他們弓着身，雙臂貼地，像是在跪拜。
姜绫好奇地揚起頭，觀察這些粗狂野性的服飾。
忽而，她感覺背後出現一直無形的大手。
這大手朝着她的肩背處狠狠發力，迫使她也與那些幻鬼一樣俯身跪倒在地。
站在她身側的葉無燼和蕭亦寒似乎也受到了他們身後的“大手”施加的壓力，掙紮着扭了幾下腰背後，還是不得不半跪下來。
姜绫背後的“大手”在壓了她一下後，像是被燙到，迅速收了回去，沒敢再來強迫她下跪。
她摸了摸額前溫潤的紅珠，心說，莫非是萬妖萬鬼精魄的緣故？
未有深究，姜绫也跟着躬身跪地，但雙眼為離開高臺和高臺前的幻鬼們。
咚咚，咚咚咚！
“吼——”
密如雨下的鼓聲戛然而止，臺下的幻鬼們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嚎叫。
高臺上的林宣和秋宛旸瞬間擡起頭，依舊面無表情，但兩眼直直地看着前方。
這時，站在最前排的兩個幻鬼突然起身，一邊誇張地手舞足蹈跳着，一邊發出奇怪的叫聲。
“呀嘿！”
“吼吼！”
這兩個邊叫邊跳的幻鬼動作一致，像極了“跳大神”。
姜绫和芫華相視一眼。
她起初看到臺上的木柱擺放位置時，就覺得眼熟，但以為是巧合便沒有放在心上。
可這兩個幻鬼的“跳大神”與她曾經見到過的大祭司跳大神實在是太像了，這令她不得不在意起來。
切換成惡靈形态的芫華悄悄飄到姜绫身邊，在她耳畔低聲道：“這些幻鬼很可能是九黎族分支的後人。”
姜绫：“那是什麽儀式？”
芫華答道：“祭魂。”
果然，這些幻鬼定是等了很多很多年才等來林宣和秋宛旸這兩個被吸入幻鬼城的人，所以打算一起吸食他們的精元和魂魄。
但是姜绫還是有些好奇：“這些幻鬼為什麽不連我們幾人一起吃掉？”
聽到這個問題的葉無燼答道：“因為他們是靠控制人的意識來吸□□元、魂魄的，我們沒有被控制，所以無法吸食我們的精元、魂魄。”
姜绫點了點頭。
臺下那兩位“跳大神”的幻鬼，一邊繼續手舞足蹈地跳着，助興般喊叫着，一邊分別左右走上臺，向林宣和秋宛旸靠近。
“吼！吼！吼！吼！”
此時，臺下的幻鬼們依舊是膝蓋點地，老老實實地跪着，但陸陸續續挺直上半身，擡起雙臂，握拳吶喊助威。
就在這兩個幻鬼站在林宣和秋宛旸面前，停止了手舞足蹈之時，迅速甩起衣袖。
雖然看不到他們握着什麽，但姜绫從地上的影子看出這兩個幻鬼的右手皆化出了一柄巨刀。
幻鬼要割喉！
電光火石之間，姜绫飛快地祭出逍遙扇，朝着那高高的圓臺甩去。
逍遙扇的扇沿鋒利如刃，扇面的神雀或是昂首挺立，或是翩然飛翔。扇子劃過之處，火光四溢。
臺下的幻鬼受到驚吓，發出一陣驚呼；臺上的幻鬼感受到逍遙扇的令鬼都發怵的邪氣，一時間怔住了。
說時遲，那時快，趁着這群幻鬼沒有來得及反應，姜绫手指一勾，逍遙扇優雅地劃了一道弧線，将臺上的兩個揚刀的幻鬼直接殺死。
而在逍遙扇飛回之時，順便砍斷了那五個星型擺放的短木柱。
與此同時，芫華撚訣施咒，那五根木柱瞬間被擊碎，深藏在柱子裏的五個小法器，也化為了灰燼。
臺下，那些幻鬼身上的服飾也悉數消失了。
葉無燼曾在兇黎谷的古籍樓中看到過類似的祭祀儀式，立馬意識到：“你們将這祭祀儀式破了。”
芫華：“不錯。”
看到祭魂儀式被破、同伴被殺，圓臺下的幻鬼們發出了憤怒的嚎叫。
姜绫本以為這些被激怒的幻鬼們會直接來攻擊他們四人，沒想到的是，這些聚集在一起的幻鬼竟朝着圓臺一擁而上。
或許，它們是覺得沒了祭魂儀式，臺上的這點口糧根本不夠幾個鬼吃，只能“先到先得”了。
看着幻鬼們湧上臺，姜绫再度甩出逍遙扇将他們逼退。
葉無燼也祭出了卻邪，斬斷他和蕭亦寒背後那只逼迫他們下跪的無形的大手。
“噗！”
一團灰色的影子籠罩住林宣和秋宛旸，他倆受不住，吐出了一口獻血。
蕭亦寒見狀，心中一緊，搶先跑上了圓臺。
幻鬼們哪能讓人輕易奪走他們已經期待了半日的晚餐，紛紛飛向這位不速之客，将他襲倒在地。
蕭亦寒掌心凝了一團藍焰，握拳狠狠地揮了幾下，卻好似只是揮在空氣中，毫無用處。
他不甘心，觸動手腕機關，飛出一片暗器，卻仍是沒有效果。
幻鬼無形，這些能夠殺死妖魔的拳法和暗器，對他們而言，沒有絲毫威脅。
“可惡！”蕭亦寒的手腳全部被幻鬼牢牢抓住，幾乎動彈不得。
這時，一道紅光劃過，壓制着蕭亦寒的幻鬼們發出一聲慘叫，那些鉗制着他的力量剎那間消失了。
姜绫收回逍遙扇，跑到蕭亦寒的身邊：“你和葉無燼救人，我和芫華掩護你們！”
“好！”
正當蕭亦寒跑到秋宛旸身邊時，芫華已經利用咒術探索到了控制林宣和秋宛旸的術法源頭。
只見芫華擡起手，指尖對着秋宛旸的眉心輕輕一點，秋宛旸便如昏迷一般，合上眼，渾身癱軟。
蕭亦寒立馬将她扶住，擔心道：“她沒事吧？”
芫華點了點頭：“放心，一會兒就能醒。”
蕭亦寒終于松了口氣，急忙答謝：“多謝芫華姑娘。”
芫華只笑了笑，轉身又用同樣的方法，解除了林宣身上的幻鬼術法。
“謝了。”
葉無燼一手扶住林宣，一手揮舞昆吾劍，又道：“這些幻鬼不計其數，看似殺死了，卻又好像殺不完。”
不斷控制逍遙扇襲擊幻鬼的姜绫也道：“不錯，我們趕緊先找個地方避一避，再想辦法逃出這鬼地方。”
蕭亦寒心疼地看了眼面色蒼白的秋宛旸，也道：“好，先避避吧。”
姜绫和芫華施展護盾咒，暫時拖延住殺不盡的幻鬼後，立馬跑到前方探路，葉無燼和蕭亦寒分別背起林宣和秋宛旸，緊跟其後。
這幻鬼城不知究竟有多大，姜绫只覺它如迷宮般岔口繁多，道路複雜。
為了不計其數的、擺脫緊追不舍的幻鬼，他們幾人只能悶着頭一路疾奔。
可是，約莫半個時辰後，他們忽然發現，似乎又跑回到了原來經過的地方。
姜绫：“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鋪……”
蕭亦寒：“這一排字畫鋪我們已經來過三回了！”
葉無燼：“……”
姜绫：“……”
好一個，幻鬼城；好一個，鬼打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