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林中蠱
第53章 林中蠱
溫遲遲本以為宋也這一去不會回來, 沒想到他夜裏還是壓上了她身上。
抵上他堅硬的胸膛時,溫遲遲嗅到了胭脂香,幾乎是一瞬間她便認出那是盤雪身上的味道, 溫遲遲別開了腦袋。
宋也鉗住她的雙手, “別鬧,我抱一會兒。”
宋也鑽到被中,托着溫遲遲的腰身,将她輕輕裹在懷中。
溫遲遲看着他,低低地喚了一聲:“郎君。”
“嗯。”宋也阖上了雙眼,半晌後才應她,“怎麽了?”
溫遲遲雙手将他的脖頸環住, 溫熱的氣息便灑在宋也,“孩子是不是真沒了?你騙我對不對......”
宋也睜開眼, 凝眉打量她半晌,最後錯開眼睛道:“沒了。”
“你騙我。”溫遲遲道。
“沒必要騙你,”宋也默了默, 将溫遲遲雙臂捉進了被子中, “你不是說不想要麽,我也不是特別想要, 在正妻進門前弄出個孩子多少會有些麻煩, 別想了,睡吧。”
宋也幫溫遲遲掖被子, 卻摸到了一片濡濕。他低頭, 見着晶瑩的淚珠撲簌簌地自她的眼梢滾了下去。
宋也收起了面上的譏諷之色, 拿了小案上的帕子便給她擦, 嗤笑了一聲,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女人家, 你是我夫主,又是服侍你喝茶又是伺候你用水的。”
宋也邊說邊給她擦,沒想到眼淚卻越擦越多,止也止不住。
“夠了,溫遲遲,不許哭了,”宋也将帕子抛到了一邊,臉冷了下去,“像什麽話?”
溫遲遲怔了一瞬,将頭邁進了被衾中。
宋也不用看便知道她在被子中哭成了什麽樣子,頭疼了一會兒,身後的傷也在隐隐發痛。也許就像郎中所說,因為毒氣入侵經脈,他覺得心口疼得很,還悶。
他靜了一會兒,将溫遲遲從被子抓了出來,摟着她拍了拍,認命地笑了笑,“我不兇你了,別哭了,你哭的我心疼,嗯?”
溫遲遲擡頭看着宋也,“郎君,你這幾日很忙嗎?”目光裏仍舊泛着淚花,溫遲遲卻咬緊了牙關,強忍着不掉下來。
“你希望我來?”宋也啞着嗓子問她。
溫遲遲沒有否認,“其實在這裏我很怕。”
她頓了頓,神色認真,“我在林子裏,看到了很多蜘蛛與蟲子,撕咬......”
“沒有的事,那是你看錯了。”宋也驟然打斷了她,面色已然冷了下去。
溫遲遲不再說話,心卻不斷地往下沉,她确定自己看得沒有錯,心中也有隐隐的警覺之意。
大概是女人的示軟與撒嬌能夠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宋也又抱緊溫遲遲,頭一次這般有耐心地不停地安撫她道:“不怕,我在,不會有事。”
接下來的幾日宋也都是在天色剛黑的時候摸進院子中,看着她喝完黑黢黢的藥汁,又将她哄着睡着了離開,從不留宿,也從沒對她做過什麽。
宋也離開去了哪兒,不用細想都知道,某日在窗邊曬太陽的時候,溫遲遲驟然想起了那根簪子,随口問了句:“郎君這幾日都宿在雪姨娘那兒?”
晴雪愣了一下,喪氣地點了點頭,“姨娘,主子是向着你的,要不了多久,就沒雪姨娘什麽事了。”
溫遲遲手上托着湯婆子,“要不了多久是多久,十天還是半個月?”
晴雪怔住了,溫遲遲也沒想她會回答,自顧自道:“你也瞧見他那個勁了,就好像我與他是見不得光的老鼠。說不準郎君還真是這麽以為的,畢竟雪姨娘風光正盛。”
晴雪心中也對盤雪有微詞,此時聽見溫遲遲這麽說,心中也覺得心酸。但她也只搖了搖頭道:“姨娘,不會的,您莫要多想。”
溫遲遲問她:“晴雪,我每日喝的那是什麽藥?”
晴雪錯開目光,“姨娘,落胎後是要做小月子的,藥也要多喝些才能養好身子。”
溫遲遲确實被逼着在床上躺了好幾天,後來實在坐不住了,便也就能偶爾下床走動走動。
此時冬日刺骨寒的氣息消散了大半,春天的腳步近了,特別是在用過午膳之後,太陽揚揚灑在身上,只覺得周身暖融融的,溫遲遲覺得困,只想略微打個盹,未曾想這一睡便是一下午。
溫遲遲睡得深沉,迷迷糊糊醒來,還在回神,晴雪便匆匆地過來,說老太太那兒有請。
溫遲遲擰了擰眉,問:“秋香呢?”
“摘梅花去了。”晴雪說着也有些不解,“她這幾日怎麽盡是往梅林中跑呀?”
溫遲遲沒回,岔開話題道:“你随我去榮景堂,再着個人知會一下郎君。”
晴雪邊推着溫遲遲梳妝打扮,邊道:“奴婢已經着人去了。”
溫遲遲看了晴雪一眼,收回眼睛,點了點頭,神色未變。收拾好了之後,便同晴雪一同去了榮景堂。
到時,幾位長輩已經坐在上首了,立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亦将這正堂填的滿滿當當的。
見着溫遲遲,衆人說話的聲音下了下去。
溫遲遲擡眸,便見着盤雪正在地上跪着,再往上瞧,老太太由衆人簇擁着說話,眼睛也沒落到自己身上。
溫遲遲不明所以,但盤雪向來會為人處世,很讨長輩喜歡,如今頭一個跪在地上,她自也要跟着跪的,總之軟和了态度認錯總沒什麽錯。
見着溫遲遲跪了下去,老太太這才欣慰地瞧了瞧她們,面露威嚴之色,莊重地談了起來。
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宗婦,說起話來水準很高,說着得體的言辭,話裏話外盡是關懷之意,卻無一處不是敲打。
溫遲遲聽出來了,老太太今日的之意還是在盤雪身上的。宋也這幾日夜夜宿在盤雪那兒,宮裏賞賜的頭面首飾也有大半進了盤雪房中,這也就罷了,昨日宋也帶她去看燈會更是徹夜未歸。
一個妾室,雖跟着郎君在外,夜不歸宿到底也不體統。
她是為着二郎好,也是為着膝下的幾個尚未嫁娶的孫輩好。
老太太看向三媳婦王氏:“二郎前幾日還不是叫你日日規訓溫姨娘嗎?我瞧着如今模樣也學出來了,安分守己的多好。”
王氏聽不得這個,一聽這個便想起被侄兒落了面子,沉了臉不說話,倒是衆人看向她時被她手上巨大的瑪瑙晃了眼睛。
王氏三房一家為着長子謀官職,倒是對受二郎偏寵的雪姨娘有幾分讨好之意,四姑娘宋慧幫着盤雪解圍道:“祖母,我前兩日也瞧見二哥夜裏宿在了溫姨娘的院子,這事又怎麽能獨獨怨雪姨娘一個。”
老太太笑着,臉一僵,“你這孩子哪裏的話,祖母分明疼這兩個孩子得緊,才将這些道理教授給她們。”
衆人應和着笑了笑,也并未将這幾句話放在了心上,唯有盤雪眼神晦暗了幾分。
一頓教訓聽完後,溫遲遲跟着晴雪往外頭走,還未走幾步,滿哥兒便蹬蹬地跟了上來,滿臉無邪,說話的語氣卻相當霸道:“前幾日的老虎我相當喜歡,還有沒有?”
“沒了,滿哥兒。”溫遲遲對着他攤手,柔和地笑了笑,“若是你喜歡......”
話說到一半,溫遲遲便頓了一下,她瞧見二夫人杜氏出現在她面前,朝溫遲遲疏離地一笑,“溫姨娘,滿哥兒生母最愛鵝黃,去的時候滿哥兒雖小,但已經開始認人了,見着穿鵝黃色衣裳的女子,難免睹物思人,有唐突的地方還請多擔待。”
說着,便将滿哥兒一把抱了起來,“走吧,滿哥兒。”
溫遲遲看着二夫人杜氏将滿哥兒抱走,默默看了一瞬,往回走時便瞧見了盤雪檐下未走,像是在等什麽人。
正想要徑直走過去,也只是一晃神的功夫,便聽見了宋也的聲音,“怎麽還在這兒?”
溫遲遲的腳步便頓住了,她站着的這處恰好是拐角處,可以見着前方的情形,前方的人卻難以看到她。
盤雪怔了一瞬,“郎君不是來接我的嗎?”
“是接你的,”宋也笑了笑,不懂聲色地朝四周掃了一眼,“走吧,夜裏涼。”
宋也的動作自然沒逃過盤雪的眼睛,她眼眶當即便紅了,“郎君。”
宋也沉聲問:“有人為難你了?”
盤雪沒說話,眼淚卻掉了下來。
宋也的臉色沉了下來,“老太太罰了你和溫氏?”
“老太太教訓的是,盤雪确實做的不夠好,”盤雪看着宋也,“郎君去溫姨娘的院子又何必遮掩,不讓我知道,我也并非是嫉妒之人。”
宋也目光沉沉,半晌後道:“今後不去了,滿意了?”
盤雪破涕為笑,拉着宋也,“郎君,走吧,今日廚房中有乳鴿湯,我親自熬的,您去嘗嘗?”
宋也颔首。
盤雪與宋也走後,溫遲遲前腳回到了院子中,後腳長柏便過來了。
溫遲遲由着他看着喝完了藥,而後長柏便守在了門外。
溫遲遲上床歇息前,秋香悄悄地跑了過來,附在她耳邊道:“姨娘,今日我在梅林看見了雪姨娘。”
溫遲遲心驟然跳到了嗓子眼,“你,沒讓她撞見吧?”
秋香搖了搖頭,“我依着您所說的,藏的小心,她應當是沒見着我的。”
溫遲遲點了點頭,“這兩日先不去了。”
雖早有揣測,如今确認了,心中也不由地擔憂了起來。
顯而易見,宋也是偏向盤雪的,畢竟如今說起來盤雪才是他的枕邊人,是給他耳邊吹風的人,倘若盤雪真對她動手,宋也難道不會袒護她嗎?
畢竟她被強迫,宋章沒受懲罰,始作俑者也好好的,倒是她白白地摔了一跤。
她也提過梅林中的事的,瞧着宋也的态度,興許是知道的,有心遮掩了下來。
溫遲遲輾轉反側,卻未曾睡得着,她翻身下地,來到桌前,拿了張出來練會了會兒字。
手上沒有分寸,心卻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