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糾結

第3章 糾結

在回家的路上,姜姝還是沒忍住跟季冷講了林文堂演講稿的方向跟她的重了的事,小巧的唇瓣抿在一起,眉心緊緊地蹙着,看上去郁悶極了。

其實一開始她打算自己消化這件事的。

最後極有可能會推翻之前的成果,自己默默地重新再寫一篇,雖然有些不甘心,但這确實是她會做出來的選擇。

可等她意識過來的時候,事情都已經向季冷吐露了個幹淨。

季冷沒說話,安靜地聽着。

因為她知道季冷會問她為什麽不開心。

季冷也知道姜姝一定會跟他講她晚上心不在焉的理由。

一直以來,季冷都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傾聽者。

少年單手撐在車窗邊,半張臉隐匿在陰影裏,路邊五光十色的光影在他的臉上跳躍,顯得疏離又冷峻,可望着姜姝的眼神又是那樣溫柔,如同春日裏碧波蕩漾的湖水。

“你可以直接跟他說的,”季冷聽完後給她出主意,幫她理清思路,“畢竟是你先選的,不是嗎?”

姜姝點點頭,心裏卻還在糾結。

季冷也不是非要得到她的肯定回答不可,多數情況下,他不會幹預姜姝的選擇,更不會讓她吃虧。

更何況他心裏清楚姜姝目前還做不出抉擇。他不會催她。

-

洗漱完後姜姝爬到床上,她的床頭堆滿了各種可愛的毛絨玩具,有姜年連和文蕤買給她的,但大多都是跟季冷出去玩時他在娃娃機裏抓到的。

她靠在床頭,抱着一只毛絨熊陷入被子裏,還在想回家時季冷說的話,放在床頭的手機忽然響了兩下,是他發來的消息:

-早點睡妹妹

-晚安

“妹妹”是姜姝的小名,家裏人都會這樣叫她,一開始季冷也是,但随着年齡見長,這個詞被賦予了更多的含義——或者說他們發現了這個詞秘而不宣的隐秘意思,總之除了長輩和一些年紀比她大很多的哥哥姐姐們,基本沒人這樣叫她了。

就連季冷也只是在極少數的情況下會這樣叫她,而且還是以打字發消息的形式。

像現在這樣。

姜姝将手機調成免打擾模式,回複晚安之後把夜燈關了,沒過多久,隔壁那間與她相對的屋子也暗了下去。

她最後看了眼時間,鎖屏上彈出條季冷給她發的消息,雖然只有一個簡短的“嗯”,卻莫名讓她嘴角上揚。

大約是睡了一個好覺的緣故,姜姝第二天早上起來時格外幹脆,甚至還用多出的碎片時間熱了兩袋牛奶。

大早上空腹喝奶不好,姜姝不會在意這些,季冷見了也沒說什麽,只是翻了翻書包拿出袋餅幹和姜姝分着吃,讓她先吃塊餅幹再喝牛奶。

姜姝有的時候早操結束後會餓,而學校定的早餐時間在早讀結束後,一般季冷的書包裏都替她會帶着點零食,都是她喜歡的口味,而且飽腹感很強,最重要的是,足夠健康。

但飽腹感強且健康的食物一般都沒有很好的口感,所以在不是特別餓的情況下,姜姝都不會找季冷要東西吃。

只不過這次季冷都拆開遞到她面前來了,姜姝只好順從地接過,默默地跟着季冷一起啃了塊餅幹後才将袋裝牛奶的一角咬開,兩人動作幾乎同步。

她慢慢吞吞地吸着,跟在季冷身側,悄悄掀起眼皮望了他一眼。

季冷喜歡喝純牛奶,而姜姝喜歡看他喝牛奶的樣子,略顯厚重的劉海将有形的濃眉遮了個七七八八,纖長濃密的漆黑眼睫微微下垂,淡粉色的嘴唇抿着袋裝牛奶的一角,看起來乖巧又幹淨。

所以他們基本沒有喝過盒裝或者瓶裝奶。

不是沒有嘗試過,大概是心理作用,姜姝總覺得袋裝奶會更純更香一點,仔細咂摸的話,還會嘗出點與衆不同的、甜津津的味道。

季冷則無所謂喝什麽奶,是純奶就行,姜姝嘴挑,一般都是她喝什麽牌子他就跟着喝什麽牌子,這樣還方便他偶爾給她投食。

兩人坐公交去學校,高中生上學早,天都是蒙蒙亮的,這幾天又在下雨,車窗上蒙上一層薄薄的霧。

姜姝喝得慢,咬着牛奶袋小口小口地吸着,從袖子裏伸出根手指,湊近了在車窗上畫畫,季冷擡眼望過去時她剛好畫完,是一朵小花。

姜姝彎起唇角笑着展示了一下,确保季冷看見了後便扭頭望向窗外,路邊的一個早餐攤子一閃而過,騰騰的熱氣被甩在車後,揮之不去的是溫暖的煙火氣。

下次得來這裏吃一次早餐。

她心想。

季冷也在望那個方向看,只不過他的目光停留在姜姝圓潤的後腦勺上,邊上的小花與她可愛的側臉相映成趣。

小花很可愛。

只不過沒有她面上挂着的淺淡笑容好看。

季冷默默地在心裏評價道。

從公交車上下來時,姜姝的牛奶已經喝完了,季冷給她開門的同時伸了只手出去,還在車裏的女孩随即将喝完的牛奶袋放在他的手心,下車後乖乖地站在路邊,等他丢完垃圾後兩人一起并肩朝校門走去。

高中生的早操是必不可少的,在預備鈴響起時各班的體育委員會準時點名,要是有人遲到,得罰仰卧起坐,男生二十個,女生十五個。

值得一提的是,哪怕姜姝再貪睡,她也一次都沒遲到過。不僅是因為要被罰做仰卧起坐,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她臉皮薄,羞恥心不允許她暴露在這麽多人面前被懲罰。

兩個班的隊伍挨得不算近,姜姝在九班,他們班的隊伍要更靠近校門一點,季冷習慣在進操場側門時就會把她的書包給她,然後一個人走下面那條小路路穿過操場的正門到自己班上的隊伍裏。

姜姝的班主任林老師随和,偶爾會和學生開開玩笑,有次看見季冷把姜姝的書包放到他們班隊伍所對應的臺階上時就調侃了他們幾句,被學習填滿的學生見縫插針地抓住放松的縫隙,善意的笑聲悉悉索索。

姜姝垂着頭,随便拿了本資料就鑽進了隊伍裏,柔順的烏發遮擋住了她半張臉,只露出一個紅彤彤的耳朵尖尖。

她是粉白皮,肌膚白皙細嫩,泛起紅暈來明顯極了,從耳朵一路紅到了脖子根。

季冷倒是沒什麽反應,面不改色地從九班隊伍的側邊走過,餘光卻準确地捕捉到了低着腦袋裝鴕鳥的某個人,直到完全走過九班的隊伍,季冷那張白淨帥氣的面龐上才隐隐約約流露出點點笑意。

不算顯眼的表情變化,再加上他一貫克制,沒有人注意到。

插曲過後,争分奪秒的高三學子自然是回歸書本,笑聲逐漸被朗讀聲取代,各類學科內容重新回歸了熙熙攘攘的操場。

就連姜姝也一樣,雖然臉頰依舊很燙,因為羞赧泛起的紅暈還未消散,她盡量忽視熱意蒸騰,小聲且快速将筆記讀出來,不負晨光,努力讓自己多記點。

但她還是有些靜不下心。

主要背地裏默認是一回事,直接曝在空氣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一點,季冷自然也是懂得的。

總之哪怕姜姝事後沒說什麽,在這之後季冷基本都是自側門就與姜姝分開,穿過底下那條綴滿大樹的小道到達一班的出操隊伍。

說來也奇怪,他們出門時外面還淅淅瀝瀝下着的小雨,在快要到學校的時候停了;等他們跑操結束,太陽居然出來了,還沒來得及被雨水浸透的部分酒紅色塑膠跑道緩慢地褪去濕漉。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在昭示着他們六月高考的金榜題名。

姜姝深深地吸了口氣,清新的空氣沾染了點草木的味道,她鼓起勇氣,趁着解散走到縱然變散的八班隊伍裏,叫住了還沒走掉的林文堂。

少女聲音軟糯,音量又不大,很輕易地就被淹沒在了人群裏。

好在人對關于自己的一切都敏感異常,林文堂捕捉到了她的聲音,應聲停下腳步。

他那時正準備去前面拿書包,聽見有人叫他便回過頭來,帶了點疑惑的神色。

燦金的晨光鋪散,他不由得眯起了眼,見到是姜姝時笑了笑,了然地問:“是演講稿的事情嗎?”

姜姝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會直接猜中她的來意,抿着嘴唇點點頭,面上的表情有點嚴肅。

其實她是在緊張,甚至有點想打退堂鼓,趕鴨子上架的窘迫讓她的手心不斷冒汗,可這分明就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

如果不是林文堂直接問出來了,姜姝可能會随便謅個理由糊弄過去。

讓別人為難對于她而言是一件異常困難的事情,比起這個,她更傾向于自己吃些虧,這樣可以避免不少麻煩,比如在溝通上花費的時間和精力。

“季冷已經跟我說過了,”林文堂認為這并不是一件難事,他一邊拿起書包一邊對姜姝說道:“我尚未定稿,換個方向不是什麽難事。我還得感謝你提前跟我打了一聲招呼,不然到時候等你把演講稿交到指導老師那裏去,按照先來後到的原則,我的成果就該付諸東流了。”

姜姝跟在他的身邊,心裏默默松了口氣,放松下來時才發現,她的手心濕潤潤的。

沒想到令他糾結不已的事情居然三言兩語就解決了。

小時候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只不過那次溝通并未成功,那個時候的姜姝在外面沒有現在寡言,會直截了當地聽從老師建議去和對方溝通。

對方不如林文堂好說話,在那樣小的年紀就被利己主義浸透,咄咄逼人到讓她眼淚汪汪。

姜年連和文蕤不知道這件事,至于季冷後來知不知道,姜姝不清楚,但反正季冷來了之後,她再也沒吃過虧。

“謝謝你。”快要分別時,姜姝誠懇地說道,大眼睛黑乎乎的,看上去真誠又純良。

固有的印象很難打破,但姜姝已經得到了力量,沒有什麽是堅不可摧的,就算是被埋藏在心底的傷疤。

林文堂笑了笑,“不客氣。”

他自然地接了這聲道謝,揮了揮手跟她告別,轉身時望見一個高挑的身影,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原本的書卷氣中立即增添了幾分野氣,随着這個動作的完成,那點逃離出來的随性也随之消散,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錯覺。

姜姝也看見了季冷,小跑過去,因為了結了心事,腳步輕盈。

“待會兒一起吃早飯嗎?”季冷問,他微微偏了偏頭,與其說是在等待着姜姝的回答,這更像是一種無聲的邀請。

姜姝想了想,應承下來,“好呀。”漂亮的眼睛彎成月牙型狀,眼尾微微上揚,靈動可愛。

兩個班要求到教室的時間不同,所以姜姝自從開學以來沒怎麽跟季冷一起吃飯,但這次不一樣,她有話對季冷說。

“所以很多事情沒有想的那麽難。”姜姝雀躍地咬着豆漿的吸管,分享了自己的心路歷程之後總結道。

季冷颔首,表示認同,他用勺子将最後一口皮蛋瘦肉粥送入口中,咽下去後才說道:“所以要勇于嘗試。”

他吃起東西來斯斯文文的,就算班主任規定的就餐時間很短,他依舊不緊不慢、有條不紊地進食。但他吃東西只是看着斯文,其實速度很快,姜姝還剩下兩個小籠包呢,他這邊就已經吃得幹幹淨淨的了。

姜姝表示贊同,黑漆漆的眼睛亮晶晶:“我這幾天會把稿子背下來,周末放假的時候你可以當來我的觀衆嗎?”

季冷怎麽可能舍得拒絕。

他幾乎沒有對姜姝說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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