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緣起

緣起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父母都這樣,在孩子小的時候總喜歡承諾一些長大之後的事物,“等你……了,就……”。

這種行為其實類似于畫餅,到時候究竟是個什麽情況,也沒有人會去探究,除非小孩真的往心裏去了。

姜年連也喜歡這樣對姜姝許下承諾,有時是他主動說出口的,有時是姜姝主動要求的,但姜姝并不是一個物欲很高的小孩兒,顯然姜年連主動承諾的次數要多。

他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父親,只要說過的話、許下的諾,基本都會兌現。

之所以用“基本”這個詞,是因為在姜姝高中畢業的這一年,姜年連第一次食了言。

他早早地做好了攻略,提前請好了年假,只為了給姜姝一個驚喜,卻不巧姜姝的班主任老林把九班畢業晚會定在了臨行前一天,姜姝不想錯過與老林見面的機會,只好讓姜年連被迫食了言。

因為這極有可能是最後一次,她想要好好地跟陪伴了三年的老師們道別,不止老林。

很多時候的離別都是有預兆的,畢業就是一場盛大的告別。

可姜年連的年假已經請好,也不能反悔,一家四口連帶着季冷一起商量過後,最後的結果變成了姜年連和文蕤夫妻倆到處游玩,權當獎勵自己終于把女兒平平安安地養到了十八歲。

只不過地點縮小到了江城周邊的城市。

而季冷則留了下陪姜姝,這樣他們才放心,畢竟這可是自己從小看着長大的小孩。

其實最初聽妹妹說她和小令在談戀愛,文蕤的心裏甚至替小令感到開心,有種終于修成正果的感覺。

小令的心思雖然藏得深,但也是有跡可循的,她早就看出來了,只是沒有戳破,畢竟這是兩個孩子之間的事情,大人不好多加幹預不說,她尊重妹妹的意願,絕對不會做亂點鴛鴦譜的事。

而比起外面那些一無所知的男生,姜年連更願意是季冷——起碼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寶貝不會被豬拱了。

只是擔心妹妹因為不能去外面玩而感到遺憾。

姜姝卻不覺得有什麽,甚至還溫言軟語地跟他說:“沒關系的爸爸”。

她并不是十分渴望旅游的人,即使這是她還在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姜年連給她許下“等妹妹高中畢業了,爸爸媽媽就帶你全國旅游”的諾言。

尚且年幼的她相對活潑一些,不如現在安靜,對世界依舊處于探索的狀态,聽見爸爸說到時候可以全國旅游了,就跟聽見了電視裏那種大張旗鼓地吹舞着的“環游世界”沒什麽區別,自己好像也變成了電視機裏那些自在又漂亮的人,關于未來的暢想在姜年連的縱容下肆意展開。

姜年連看着自己雪白柔軟的女兒笑,眼尾處堆起了細紋,像是夜空之中即将消逝的煙花。

那個時候還沒有“眼尾炸花”的說法,但閱歷豐富的老人都很會看面相,說這種人花心,不老實,文蕤卻不信。

事實證明,面相也有不準的時候,文蕤知道自己沒看錯人。

姜年連的內核強大極了,情緒穩定不說,還很會照顧身邊人的感受。

雖然一開始和姜姝約定好了,但自從季冷和他們的關系越來越密切,經過兩家人商量過後,這個諾言就變成帶着季冷全國旅游了。

他們一家其實很早就把季冷劃入了自己人的範疇,一點一點地用真心換取真心。

而季冷的真心卻沒這麽好換。

剛接觸時,他宛若一顆堅冰,再熱烈的陽光也難以令他消弭。

甚至連一開始季冷根本沒有想過要和所謂的“鄰居”相處。

哪怕小姜姝已經明顯地表現了喜歡他的意願,總是卡着他出門的時間點開門,只為了笑着跟他打一聲招呼,再随便聊上幾句——小女孩的顏控最嚴重,就喜歡親近長得好看的人。

可惜他的反應一直很冷淡。

真正産生交集是因為照顧季冷的保姆阿姨家裏出事,不得不臨時請假,而遠在北城的白桃來不及給他找接替的阿姨,無奈之下只好求助鄰居文蕤的幫忙,把他暫時交給文蕤照顧。

這對于文蕤而言并不是件麻煩事,照顧一個小孩兒是照顧,照顧兩個當然也是照顧。更何況季冷這樣乖,根本不用她費多少心。再加上她本身就是個熱心人,一來二去之下,季冷到她家的次數逐漸多了起來。

季冷好像從小就自帶了一種鎮定自若的氣場,哪怕當初是第一次來姜姝家裏,淡然到像是在自己家,只不過很是客氣疏離,雖然反應很淡,但該有的禮貌一點都不會少。

那時姜年連剛出差回來,惦記着家裏的兩個小孩兒,在外出差的時候都不忘給他們挑禮物。

特産基本都是些吃的,能送給小孩兒的東西只能去商場裏買,跟江城那邊大同小異,不過姜年連依舊會很用心地挑選。

姜姝喜歡任何有關公主的東西,但也許是因為黃色和紅色的撞色包裝紙袋太吸引人眼球了,她一眼就看中了姜年連給季冷挑的樂高,撲着抱住姜年連大腿的時候還不忘伸手去碰那個紙袋。

“這個是送給小令哥哥的。”姜年連一手摸摸姜姝的腦袋,一手往上擡了些,姜姝就夠不着了。

她乖巧地點點頭,從姜年連腿上下來站好時,季冷牽住了她的手,說:“我們一起拼。”

文蕤和姜年連笑着對視一眼,暗嘆妹妹什麽時候可以像小令一樣懂事。

不過姜姝并不是沒有做得很好的地方的。

她小的時候其實很會表達自己,不高興了或者傷心難過,想要流眼淚了都會非常直白地把理由說出來,因為姜年連從小就告訴她,只有說出來了,爸爸媽媽才能正确地打跑壞情緒怪獸。

相比之下季冷就像一個悶葫蘆一樣,而且還是被鋸掉了嘴的那種,什麽都喜歡往心裏藏,根本不會向外吐露一個字。

文蕤和姜年連意識到這一點後一直想找機會跟季冷聊聊,可苦于無從下手,便只好擱置。

但沒多久,苦等的機會終于來臨,簡直出乎他們夫妻倆的意料。

那是他情緒第一次失控,因為白桃再一次失約。

明明跟他答應的好好的,為什麽忽然又不來參加他的家長會了呢?

早上的時候他甚至特意要保姆阿姨不用替他開家長會,哪怕阿姨略顯猶豫地想要說什麽,都被他信誓旦旦的神情給憋了回去。

他成了班級裏唯一一個沒有家長來參加家長會的小孩兒。

季冷默默地站在窗邊,面上的表情卻很平淡,姜姝卻知道他不開心。

家長會快要結束的時候,姜年連匆匆趕到,他抱了抱姜姝,起身後拍了拍季冷的肩膀,“以後叔叔給你開家長會。”

他的工作忙,開完會又匆匆走了,文蕤帶着兩個小孩兒回家,吃過晚飯後,她特意叫住了季冷,輕輕嘆了口氣,她半蹲下來,溫柔地摸了摸季冷的腦袋,問:“那為什麽一開始不跟阿姨說呢?”

季冷抿着嘴唇,不說話,哪怕臉頰邊上的嬰兒肥還沒有完全消退,堅毅又倔強的模樣俨然是第二個季潤麒。

只不過因為年紀太小,沒有季潤麒的那種氣場。

他是那種很有主意的小孩,可能跟父母常年不在身邊也有關系,就算沒有安全感也不會輕易表露出來。

刺猬遇到危險會豎起渾身的刺以保護自己,而他則更偏向于遠離那些很有可能會給他帶來麻煩的“危險”。

而姜姝一家卻是他的例外。

文蕤指了指安靜地在一旁站着的姜姝,道:“你看妹妹就不會掩藏自己的情緒,向來有什麽說什麽,所以在她被負面情緒洗腦的時候,我們才能精準地開解她呀。”

季冷想說不是的,妹妹只有在家裏才這樣。

姜姝在外面的時候根本不如在家裏這樣直接,甚至因為不敢據理力争而讓自己吃虧,還是他後來無意之中在別人的口中聽說之後,特意找了個姜姝不在的空當,以“男人”的方式替她出了頭。

自此以後班級裏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她。

這對他而言算是沖動了,用季潤麒的話來講就是“不體面”,但季冷才不管。

學生時代除了成績就只剩下拳頭才能在班上掌握話語權,而他才轉學到這裏,再好的成績都展露不出分毫,他只能選擇最後一種。

對方顯然沒有想到他居然這樣強硬,也不敢去告老師,就跟當初被他逼到眼角含淚的姜姝一樣,默默地吃了個悶虧,再不敢在班上興風作浪。

尤其不敢去招惹姜姝。

到現在為止姜姝都不知道為什麽班上的小惡霸忽然就轉了性似的對她客客氣氣起來,文蕤和姜年連也不知道自己可愛又伶俐的女兒居然還在班上默默地吃了這樣一個悶虧。

季冷什麽都沒說,因為沒有必要。

但話到口中又原路返回,落回到了肚子裏,他低下頭,不知道為什麽鼻子很酸,連帶着他的聲音都有些澀:“…這不一樣。”

文蕤無奈地抱了抱他,溫暖的手掌心疼地摸了摸季冷尚且還留有些許嬰兒肥的臉頰,聲音很輕:“小令,你沒必要這樣懂事的。”

就在這時,抱着娃娃的小姜姝在一旁理所應當地說道,“我的爸爸媽媽也可以是你的爸爸媽媽呀。”

她的臉上充滿了純真的稚氣,是那種幸福小孩特有的不谙世事的天真。

季冷沉默。

沒有認同,更沒有否認。

幼時的童言穿越歲月浮現在季冷的心頭,簇擁成錦簇的鮮花,落在了十八九歲季冷的懷裏。

如今想來,恍若預言一般。

姜姝的爸爸媽媽,真的是他的爸爸媽媽了。

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父母”——

未來的岳父岳母。

我回來嚕!周五完結~寶寶有多餘的營養液可以投給我嗎~qaq(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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