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秦謹之後來将溫霁送的那顆素戒用一條纖細的銀鏈串起,挂在脖頸上。他一貫愛洗手,潔癖倒是快養成強迫症,戴在手指上他不放心,即使謹慎也害怕哪一天疏忽取下忘記拿了。

溫霁晚上有事有談,攢了一堆酒席,忙到晚上十點還沒回來。

秦謹之從浴室裏出來時,手裏拿着的毛巾擦拭濕漉的頭發,拿起手機漫不經心看了一眼,消息欄上一條通知信息也沒有。

秦謹之望了屏幕半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起那顆貼着滾燙肌膚的戒指。他去客廳倒了杯水,坐在沙發上,胳膊肘支撐在大腿上,指尖擦着杯沿一副凝神的神态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秦謹之最近能夠察覺到,自從冬至那天過後,溫霁對自己的态度漸漸冷淡起來,換句話來說,就是慢慢感覺不到溫霁對他的在乎,事事都仿佛變得敷衍起來。

以前溫霁晚上有事要談,都會跟他發條消息或者打個電話知曉一聲,酒喝多了也會撒着嬌讓秦謹之來接,回家遲了還記得用電話告訴他。

如今他卻是連一條消息也等不到了。

秦謹之淡色的薄唇抿緊,胸腔莫名産生出極具鈍感的不安,他等了将近一刻鐘,終于耐心告罄将電話撥了出去。

嘟聲繞過三巡,秦謹之覺得自己仿佛成了被綁在軌道的傀儡,眼看着火車冒着濃濃白煙朝自己的方向駛來而無可奈何。

距離越近,後怕和恐懼就跟腐蟲一樣往髒器的血管裏鑽得越深。

“喂。”電話接通的那刻秦謹之恍若從幻境中驟然醒悟,貼着耳廓的手機裏是紛亂吵雜的聲響,秦謹之還聽到不應該會出現在酒席談事間出現的聲音,嘤嘤婉婉的,帶着一股說不出來的嬌态。

聽聲音的意思似乎在給人倒酒,秦謹之聽了莫名的不舒服,他沒法說服自己溫霁這樣是在談正經事。

“什麽時候回來?”秦謹之嗓音裏帶了點偏雪的冷霜。

溫霁用手擋住給自己倒酒的女生,捏起還剩下一點餘酒的水杯,放在小巧的鼻尖下嗅了嗅,暈暈乎乎地說道:“過一會吧。”他似乎有點醉糊塗了,“十一點,最遲十一點。”

秦謹之鴉羽般細長的睫毛垂下,“我來接你吧。”說完他起身準備去卧室換下身上的睡袍,可他那句話剛落,便聽到溫霁因為醉酒而拖長的音調說:“不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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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謹之挺拔的身軀渾然不覺地僵硬,舉動都變得緩慢地停滞在客廳中央,孤零零的,漆黑的眼眸裏居然也帶了一絲迷惘。

“不用嗎?”他艱難地問出聲,字裏行間都透露出一縷晦澀。

溫霁宛若沒有發現,咽下杯中剩下的最後一丁點酒液,他起身将軟椅推開一些距離方便自己出去,聲音含笑:“真不用啦。”

他從兜裏掏出車鑰匙,手指轉了幾圈,對場上還清醒的幾個合作人說了幾句體面話,反正事情也談的差不多,其餘無非就是一些喝酒玩樂的事情,他沒勁參與,看面前幾個漂亮女生倒酒說着好聽的話,還不如回去看看自己男朋友被氣得臉色冰冷卻不吭一句的樣子。

其餘人見他要走,紛紛給面子起身挽留,“真不留下來玩玩?這才十點多,還早着呢。”

溫霁搖着頭,打趣道:“家裏有人,再不回去待會兒電話又催得緊。”說完他便搖着車鑰匙潇灑地往門外走,背影帶着一股旁人不可比拟的高傲。

“這麽多長輩在,他就敢這樣走,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

“算了吧,誰叫他哥在商圈占領一席之地呢,還能怎麽樣,忍着呗。”

秦謹之照例跟上次一樣在客廳裏等着,門鎖咔噠一聲被打開時,秦謹之動作遲鈍地望着門口,反應過來後下一瞬立刻起身,溫霁帶着一身濃烈的酒氣迎了上來。

“去哪裏了?”秦謹之明明知道卻還是忍不住問道。

溫霁抱着秦謹之臉頰埋在他肩膀上,臭烘烘的酒味将秦謹之的衣服都沾染上幾分,他桃花眼微微彎起,“談事啊。”聲音說得義正言辭。

秦謹之眯起眼來,眼白處因為熬夜而泛着細細的紅血絲,最終沒有說話,将昏沉得走路都踉踉跄跄的溫霁攙扶到沙發上坐着 ,“我去給你找點醒酒藥。”

溫霁阖上的眼睛又緩緩的睜開,聲音咕哝低迷地說:“好呀。”可盯着秦謹之挺括背影的眼睛卻是一片清明,雖然依舊潮紅着臉,眼底卻沒有糅合一分的醉意。

“對方将生産機器名下的商标撕毀,再換上自己自己旗下設計的字母商标,到時候我會先向工商局那邊申請處理,等證據收集完畢後,看你是願意私下和解還是起訴法庭,不過年底法院都堆了不少案子,處理完畢竟得三個月後了。”秦謹之翻了幾頁卷宗資料說道。

“你覺得哪種比較好?”客戶是個年紀三十左右的男人,相貌一般,穿着稱不上十分考究,但是做工質量也不差。

秦謹之關上手裏的卷宗,往辦公紅木桌面輕輕一扔,金燦燦的陽光從百葉窗透進來,映着秦謹之的瞳仁也變得淺淡:“不好意思,我們不替當事人做選擇的。”

客戶點了點頭,撐着腦袋想了想:“那還是走訴訟程序吧。”

秦謹之颔首,從桌面上拿起電話喊來手底下的一個實習生,“卷宗你按照順序整理好,序號寫在頁腳處,有什麽不會的問隔壁簡律手下的助理。”

做完一切後秦謹之看了眼面前的男客戶,雖說他沒說,客戶還是能隐約看透他眼神的潛藏意思:怎麽還不走。

客戶:“·····”

他扯着嗓子咳嗽幾聲,開始打感情牌:“你就沒覺得我有點眼熟?”

秦謹之慢悠悠地擡起眼看他,端視了半分鐘似乎并沒有印象,正欲搖頭被對面的男人攔住,“我們初中同學你都忘記啦?我坐你後桌來着,你記性也太差了,溫霁都對我有點印象了。”

秦謹之嗯了一聲,并沒有想要敘舊的意思。

“哎,在你面前提溫霁貌似不太好吧,你倆以前可水火不容來着。”他消息閉塞還沒有得知兩人已經在一起的事實。

“無礙。”秦謹之說道。

男人繼續說:“不過你們都挺不錯的,一個合夥開律所,一個正準備開上市公司,再加上他頭上有個大哥事事替他撐着,費不了多少心力。”

秦謹之不耐了,撩起眼皮看人時泛着冷光:“你怎麽知道?”

男人會錯意了,沒有理會到秦謹之語氣裏的嘲諷,反而繼續津津樂道: “因為我們公司旗下的産品正和他們搞聯合開發呀,雙方行程多多少少都會了解一點。”

秦謹之聽到後不知想起什麽,幹燥潔淨的手指玩起了桌上放着的鋼筆,指尖轉着漂亮的圈,漫不經心地問道:“話說23號那天你們有談合作嗎?”

“啊,你問這個幹什麽?”

秦謹之解釋:“那天我有一個朋友,他受了溫霁的約,結果半路接到溫霁電話,說有事要談差點失了約,當時還難過了一陣。”

男人突然噗嗤不合時宜笑了一聲,“這種借口你朋友也信呀?不知道是說蠢還是單純呢,我想了想啊,22號當天我們就把事情商談完了。”

“23號他們公司應該是沒有事的。”

秦謹之面無表情地回到家時,溫霁還沒回來,他給自己沖了一盞濃茶,拿出兩個杯子擺放在桌面,依次将泡好的濃茶倒進杯子裏。

杯身都被燙水熨得炙熱,可秦謹之手掌心卻依舊跟冷雪一樣發涼。

熱氣蒸騰袅袅直上,一點一點往上飄着,等熱茶的白霧都快散盡溫霁才慢吞吞地打開門鎖進來。

他一進屋發現客廳黑黢黢的,盡是一片漆黑,只能依稀借着小區樓下的路燈将室內的大致物件看個分明,同時也看見沙發上端正坐着一個大致輪廓,溫霁嘟囔一聲:“你怎麽不開燈呀?”

說完溫霁将開關打開,灰暗的視線頓時亮如白晝,一剎間照得溫霁适應不過來眼睛刺痛。

他在門關處換好鞋子,發現秦謹之一動不動地處在沙發上,桌面上的的水杯已悉數變冷。他開車回來,車上暖氣開得十足讓他口幹舌燥的,頓時将桌上的水杯拿起仰頭喝個一幹二淨,喝完不禁咋舌評論:“好苦。”

秦謹之聽到他聲音後,整個人才好像活過來一般扭過頭來,沉靜的目光仿佛要望進溫霁瞳孔深處,帶着細微湧動的寒刃:“為什麽?”聲音從嘴巴裏吐出來跟被人毒啞了似的,喑啞難聽。

溫霁被驟然一問,有點不解,他撲倒秦謹之懷裏,卻發現秦謹之身上也涼得徹底,身體軀幹仿佛被放進冰窖一般凍得僵硬。

“什麽為什麽?”溫霁摟住他反問。

秦謹之面無表情地将溫霁稍微推開一點距離,可還是以抱着他的姿态,他舍不得推太遠,怕自己再推就抓不住了。

“為什麽要騙我?那天。”秦謹之不緊不慢說着話,維持着僅有的體面。

溫霁倒是一下子就聽懂了,清秀漂亮的眉間一挑,人還是繼續往他懷裏鑽,聲音依舊輕快:“這個呀?不應該問你自己嗎?”

“我以為你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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