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地圖

第12章 地圖

談逸冉又做夢了。

不過,這次沒有夢見畢業時住的出租屋,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高中時父母住過的大房子裏。

房間裏漆黑一片,除了被窩裏的一點點暖意,整個空間都是冰冷的。

少年談逸冉抱着某人的胳膊,他半夢半醒地哼哼兩聲,還嫌不夠暖和,于是挪挪屁股,蹭了蹭,把整個後背都貼在夥伴的身前。

耳邊是殷朔年越來越粗重的呼吸。

談逸冉安心地睡熟了,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

這是殷朔年留宿他們家的某個晚上,全因談逸冉父母出差了,只留他一人在家。談逸冉心中害怕,卻又拉不下臉,只好以“幫我寫作業”為由,把殷朔年從家裏叫過來。

然後和他睡在一起。

談逸冉的感官與小時候的自己重疊了,他躺在床上,意識模糊,卻一動不能動。

兩個少年身上都穿着小熊睡衣,他清晰的感覺到,殷朔年橫在自己胸前的手臂動了動,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他衣襟的一顆扣子被解開了。

“小冉,你睡了嗎?”

身後響起少年人難耐而緊張的聲音。

談逸冉醒了,卻沒敢動。

周遭景色變化,空曠的房間逐漸縮小,變成大學時租住的房子。

他感覺到殷朔年溫暖的手撫上自己的脖頸,笨拙地貼在他胸膛靠上的位置,摩挲着,将他的衣扣一顆顆解開,手掌撫上了滾燙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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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動不了,只能被迫承受着,朦胧間,只能聽到極其輕微的喘息、來回反複的動作,以及貼在他鎖骨處,越來越滾燙的掌心。

從冰冷的洞穴醒來時,談逸冉面色潮紅,身下一片狼狽。

一月四日。

談逸冉感覺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暫時将外衣系在腰間遮擋,從洞穴裏爬下來,去海邊洗褲子。

慶幸的是,殷朔年并不在這附近。

自己怎麽會做這樣的夢?是昨天聽殷朔年說了太多的緣故嗎?

他們分開的這一年多時間裏,談逸冉總是夢到殷朔年,但反反複複想起的都是出軌的那一幕,從未像昨晚夢到那樣的事情。

他臉紅得頭頂冒煙,一把将外褲和平角內褲都按進水裏,就着海水,洗幹淨上面的污濁。

“洗衣服?”

身後驀然響起殷朔年的聲音,談逸冉吓了一跳,渾身顫了一顫。

殷朔年醒得很早,他先去溪邊打了水,又回到洞穴外的礁石群裏,淌着水摸索,翻開水中的石頭,找到不少小螃蟹和扇貝。

他知道談逸冉不會要自己的東西,于是沒多撿,挑了幾個就回來了。

他剛回到這裏,就見談逸冉蹲在海邊洗褲子,兩條腿光着,堪堪用衣擺遮住。

還沒等他看清是怎麽一回事,談逸冉便滿臉通紅地把他推開。

“你少管!”

談逸冉緊了緊腰間的外衣,有些語無倫次,“……我褲子髒了洗一洗,誰像你一樣,一連幾天不洗澡。”

殷朔年瞥了一眼飄在水面的平角褲,臉上露出一種複雜的表情。

“那邊有扇貝撿,”他指了指洞穴下的礁石群,“先去弄點吃的吧。”

談逸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要是讓殷朔年知道他是因為夢到……才弄成這樣,一定會在心裏嘲笑他了。

他将洗了一半的褲子撿起來搭在石頭上,又把平角褲藏在長褲下面,立刻離開殷朔年身邊,去礁石群之間找吃的了。

洞穴下的礁石群浪比較大,幾塊石頭在淺海裏圍在一起,漲潮時,許多貝殼魚蝦便沖上來,卡在縫裏。

談逸冉在這裏睡了三晚,竟然沒發現,這是個天然的養殖場。

他淌着水,從石面上撿了一些扇貝和小蝦,又從水裏撈上來兩個小螃蟹。

海風吹過,身下涼飕飕的。

想起剛才的事情,談逸冉又緊張起來,随便撈了些能吃的,趕緊返回。

他別扭地抓着那些貝殼螃蟹,走回剛才洗褲子的地方,發現自己的褲子不見了。

他四下尋找,穿過海灘上巨大的SOS标志,就見自己的牛仔褲和深色平角褲挂在草繩上,草繩兩端系在樹枝上,迎風飛揚。

殷朔年在晾衣繩下盤膝而坐,正在吃生螃蟹肉。

“殷朔年!”

談逸冉幾步沖上前,“我沒讓你幫我!”

他氣勢洶洶地攔在殷朔年面前,遮擋着熾熱的陽光。

殷朔年将手中的螃蟹掰成兩半,不急不慢,“沒什麽意思,以前也沒少給你洗衣服。”

“我現在不需要了。”談逸冉不依不饒。

殷朔年頭也不擡地剝蟹肉吃,悶聲說:“那你重新洗一遍好了。”

兩人之間又硝煙彌漫,談逸冉一股火憋在心裏,無處發洩。

“什麽意思,”他冷笑一聲,“贖罪?覺得對不起我?”

殷朔年手上動作一頓。

日光漸盛,高大的椰樹靜靜伫立着,落在身上的樹蔭逐漸變短。

兩人沉默地對峙許久,半晌,殷朔年深呼了一口氣。

“抱歉,”他擡起頭,用那雙深邃的眼睛看着談逸冉,“我擅作主張了。”

他難得地承認了錯誤。

談逸冉一愣,臉上厭惡的表情瞬間松懈下來。

夢裏癡念的少年與眼前的人重疊,眉眼之間深沉得讓人恐懼的情愫,讓談逸冉一時躲閃不及。

殷朔年拉下臉道歉,他反倒不想再為難,于是略顯尴尬地在身旁坐下,将撿來的食物放進貝殼裏盛着。

貝殼裏,一只螃蟹吃力地想要爬出來,殷朔年一把抓過它的蟹腿,在石頭上狠狠一敲,這小東西便不動了。

“昨天說的事,”他把螃蟹扔回去,開始給談逸冉剝扇貝,“考慮好了嗎?”

微張的殼被撬開,殷朔年用手指挖出其中嫩肉,浸在水裏洗了洗,遞給他。

談逸冉抗拒地用手指捏住,嘗試着放到嘴邊。

一股可怕的腥味。

他餓得頭昏,于是忍着惡心,屏住呼吸,咬了一口。

帶着鹹味的滑膩肉片散發出難聞的腥味,沾着沙粒,實在讓人反胃。

談逸冉捂着嘴,強迫自己咽下去,眼眶裏淚光在打轉。

他努力吞咽着,終于将那扇貝肉吞了下去,難受地聳着肩,幹燥起皮的嘴唇緊抿成一條線。

看着他将食物咽下去,殷朔年也松了一口氣。

“早些習慣吧,”他沉聲說,“在弄到火之前,我們還得吃很多這樣的東西。”

談逸冉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厭惡,他捂着嘴,胃裏因為冰涼的食物而痙攣不止。

他的樣子看上去很可憐,整個人發着抖,光裸的肩膀顫動着,原本柔順的一頭長發耷拉在胸前,整個人散發着叫人憐惜的氣息。

殷朔年靜靜看着,并未上手安撫。

談逸冉緩了許久,問:

“搬過去之後,你有什麽計劃?”

他轉頭看着殷朔年,眼中淚光泛濫,似乎下一秒就忍不住妥協,答應和殷朔年合作。

但他還是忍住了,躲閃着偏過頭,嘟囔了一句:“我就是問問,沒說同意。”

殷朔年臉上沒什麽表情。他避開談逸冉的目光,把螃蟹掰開,放在貝殼裏盛着,又捏着蟹腳,将半個小螃蟹遞給談逸冉。

談逸冉看了一眼他手裏的螃蟹,沒有立刻接過。

他随手拿了根樹枝做發簪,将一頭長發挽在腦後,露出光滑的後頸。

殷朔年盯着他後頸處的小痣看了一眼,抿了一下嘴,将螃蟹放回貝殼裏。

談逸冉盤腿坐好,手掌托腮,一副談商務合作的語氣。

“你畫個地圖吧,打算怎麽做?”

他低垂着眼簾,幾縷碎發從前額上落下來。

殷朔年伸出手掌,将兩人身前的一塊沙灘抹勻,用樹枝畫了一個圈,又在右上角畫了一個十字,标上南北。

“我們現在在西岸。”

他傾身過來些,樹枝在九點鐘的位置點了點,畫出一個V形凹陷。“這裏,上岸的地方。”

樹枝順着凹陷一直往上,在十點鐘的方向畫了個圈。

“你過夜的洞穴。”

樹枝又順着海岸線往南,再往東,在叢林淺處畫了一個方形。

“營地。”

殷朔年像個耐心的地理老師,順着洞穴的位置一直往東北,在圓圈右上角畫了兩個圈,一大一小連在一起,像個豌豆。

“洞穴東北方兩座山,靠北邊的山上是竹林,相對幹燥;靠南的是雨林,裏面可能有很多生物資源。”

談逸冉用手指點了點兩座山中間的凹陷,“那條河是從山谷流下來的,它往哪裏流?”

殷朔年手裏的樹枝懸停片刻,在東南邊又畫了一座山,将表示溪流的線從北邊一直劃到南邊,最後,在山腳彙成一個小湖泊。

那是他們還沒有探索過的,叢林深處。

“只是一個猜想,”他微微蹙着眉,“希望是這樣。”

“那……這兒呢?會有什麽?”

談逸冉指了指離他們最遠的,島嶼的東岸,“也是海灘?”

殷朔年搖搖頭。

他用樹枝豎向一劃,将東岸切掉一個角。

“那裏是懸崖。”

作者有話說:

殷朔年:(目不斜視)怎麽有人聊天不穿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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