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過去·吃醋

第28章 過去·吃醋

身旁一道道目光朝這個穿着裙子的漂亮男生看過來,談逸冉卻絲毫不在意,只是望着人頭攢動的不遠處,撥開人群,擠了過去。

他走過來的時候,殷朔年正俯着身子,掏出手機給宣委。

“你直接加我吧,麻煩了。”

小姑娘和他交換了社交賬號,笑眯眯地打了個響指,去別的地方拍照了。

“喂,”談逸冉一肚子無名火,“你上次說沒有暗戀對象,這個謊是不是太劣質了?”

殷朔年面對他的诘問一臉茫然,“什麽?”

談逸冉抱着胳膊瞪他,“你不是說我穿裙子好看嗎?怎麽輪到我表演的時候就去幹別的了,那我演給誰看啊!”

他倆站在一衆學生隊伍的外邊,隔壁班的人聽到了,紛紛側目。

“……你,”殷朔年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頓時變得局促不安,“我不知道你會這麽想,對不起。走吧,先去把裙子換了。”

“不要你管。”

談逸冉打了個噴嚏,躲開他伸過來的手,心裏煩得很,轉身就直接走了。

最後,談逸冉班上的表演拿到了一等獎,但他始終高興不起來。

回家之後,他不出意外地感冒了,趴在床上,腦子裏亂成一鍋粥。

談逸冉雖然脾氣不好,但也僅限于對不喜歡的人,他還從未和朋友吵過架。回想今天發生的一切,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跳舞沒意思,穿裙子也沒什麽意思。談逸冉只知道,若是誇他的殷朔年不來看他的表演,那就徹底沒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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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朔年對自己來說,這樣重要嗎?

談逸冉心中升起了這個疑問。

或許這就是朋友之間的占有欲吧。畢竟,他們一起睡覺,一起吃飯,還彼此分享過對方的秘密,殷朔年也見過他狼狽的樣子,就像……就像戀人一樣。

想到這裏,談逸冉打了個冷顫。

他的內心有一瞬間的慌亂,但回想起殷朔年否認自己是同性戀的事情,又安心下來。

好朋友之間就會有醋意,何況是看到殷朔年這樣的人主動交朋友。

這并沒有什麽不正常的。

談逸冉吸吸鼻子,昏昏沉沉地翻了個身,撈過手機,打算給殷朔年發道歉短信,承認自己今天奇怪的吃醋行為。

他字字斟酌地想了好一會,殷朔年卻率先發了好幾條信息過來。

消息窗口彈出來好幾張照片縮略圖,最後是一段文字。

“小冉,對不起,今天的事情讓你誤會了。我不是暗戀那個女生,也沒有騙你,我對你是不會撒謊的。今天我幫她拍照,是因為她說她負責拍你們跳舞的照片,但是太矮了拍不到。我知道你不喜歡這種表演,所以我想,如果拍照的人是我,你會不會開心一點?”

談逸冉一愣,打字的手指懸停在屏幕上。

沒等他反應,又一段文字發了過來。

“我的拍照技術不好,拍的也都不好看。我看到她用手機拍了幾張你的特寫,我覺得很好看,所以想加她聯系方式,把照片發給你。你看。”

殷朔年說的照片,就是上面發的那幾張。談逸冉一一點開看了,照片上的自己冷着一張臉,面無表情地在跳健身操。

他蜷縮在被子裏,反複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看,腦海裏自動腦補出殷朔年滔滔不絕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他退出頁面,找到殷朔年的手機號,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很快被接通了。

“嗳,”談逸冉甕聲甕氣地笑,“平時怎麽沒見過你說這麽多話,發消息就這麽能說會道了?”

電話那邊傳來一陣水花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你在幹嘛?”談逸冉問。

過了幾秒,一陣雜音響過,殷朔年低沉的聲音響起。“……在洗澡。”

“哦,”談逸冉吸吸鼻子,“今天對不起啊,我本來心情就不好,看到你沒認真看我表演,就覺得沒什麽意思……總之,對不起,明天我請你吃學校門口的醬香餅吧。好了不說了,你趕緊洗完穿衣服。”

“我不着急,”殷朔年說,“你……有什麽事要說嗎?”

“……沒什麽啊,”談逸冉想到自己剛才胡思亂想的那些東西,有些心虛,“就是,我覺得,嗯……”

他躊躇許久,擠出一句:“我們這樣,好像情侶啊。”

話音落,殷朔年那邊立刻靜了下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談逸冉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慌亂地解釋着,“我是說,朋友之間吃醋也是很正常的。”

“因為平時你都不怎麽和別人交朋友,我一直霸占着你,結果就習慣了這樣,是我不對。”

電話那頭只剩下了水聲,殷朔年沒說話。

談逸冉開始緊張起來,“你還在嗎?”

“我在穿衣服,”殷朔年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知道,你別想太多。”

“哦……”

“明天想吃海鮮嗎?我做了帶給你。”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鎮定,并未把談逸冉那句玩笑話放在心上。

“不吃,我感冒了。”

談逸冉松了口氣,心安理得地同他開起玩笑,“話說,你發消息的時候幹嘛叫我‘小冉’,好肉麻,我不喜歡。”

“肉麻嗎?”

殷朔年那邊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好了小冉,我要去吃飯了,拜拜小冉。”

“喂!”

談逸冉被他氣笑了,“你還會和我開玩笑啦!”

兩人傻樂了好一會兒,互相怼了幾句,挂了電話。

——好像情侶啊。

這本是談逸冉一句無心的玩笑話,誰也沒在意,任由着他們的友誼一點點像小樹苗一樣生長着。誰都不會做預設,也不會想到,這顆樹苗最終會長成什麽樣子。

但談逸冉的話,似乎在告訴殷朔年,他應該是陪在談逸冉身邊、與他最親近的朋友。

他們在學校裏總是形影不離的,下課要一起去吃午飯,一起去小賣部裏買零食。上課的時候談逸冉想睡覺,殷朔年也會給他打掩護,把自己桌上的書壘得很高。到了放學,殷朔年若是被班上其他男生叫去打籃球,談逸冉就坐在不遠處的籃球架下等他,偶爾缺人,也會加入其中,湊個人數。

打完籃球,他們會從校門口一直走到馬路的公交車站裏,有時候一起去逛唱片店和書店,有時候則是蹲在路邊吃醬香餅。若是公交車先來,殷朔年就先上車,若是談家的司機先來,談逸冉就先和他說再見。

這似乎成為了談逸冉的生活習慣,他在這裏城市像個格格不入的來客,一切的一切,都是殷朔年陪着他做的。

他們總有聊不完的話題,談逸冉聊起那些不着邊際的奇幻想法,殷朔年永遠也不嫌他煩,總是津津有味地聽着。

然而,雖然他們的相處模式在自己看來很正常,卻也不時會被班上其他人調侃。

每次被說成“像一對”、“是不是親兄弟”之類的,談逸冉只是一笑置之。

和朋友走得很近,這本就沒什麽。

寒假來了。

殷朔年的父母難得地都回家了一次,母親今年賺了些錢,打算接着一家人去三亞的親戚那裏度假。

原本是件好事,但殷朔年聽說談逸冉的父母只回家待三天後,便決定不去三亞了。

讓一個高中生獨自過年,有些太過殘忍了。

父母和外婆旅行出發的那天,他收拾了一個行李箱,住進談逸冉家裏。

“太好了!”

談逸冉興奮地踩在床上,借着柔軟的床墊彈了好幾下,“阿姨也不來,只有你在,這下沒人管我了!哎,我們明天去吃羊肉火鍋吧!”

殷朔年慢吞吞地收拾行李,把衣服一件件疊好,放在談逸冉給他騰出來的衣櫃裏。

“先想今晚的事吧,”他看了一眼在床上滾來滾去的談逸冉,“你想出去玩嗎?”

“……不去了,”談逸冉老老實實地坐在床上,晃了晃腿,“今天好累,不想出去。”

他想了想,忽然道:“我們在家裏看電影吧!”

談逸冉從床上跳起來,拉開書桌抽屜,從裏面抽出一張嶄新的DVD。

“喏,我上個月預定的,《沉默孤島》藍光修複版。我們是不是還沒一起看過?”

殷朔年一愣,遲疑道:“你不是看過了嗎?”

“我覺得很好看啊,再看一遍行不行?”

談逸冉踩在床上,一躍而下,環住殷朔年的脖子,肆無忌憚地扒在他身上。“這個DVD是周年紀念版,三百多,還限購呢!”

“好,你先下來,”殷朔年手裏還拿着一疊衣服,“待會兒看就是了。”

殷朔年累了,談逸冉又不會做飯,兩人點了份火鍋外賣,吃完後換了身睡衣,躺回床上用投影儀看電影。

“薯片要不要?可樂呢?”

家裏開了暖空調,談逸冉穿着一身薄薄的綠色睡衣,頭發披散着,胸前的衣領沒扣上,露出一小片胸前的肌膚,整個人顯得很慵懶。

殷朔年似乎不喜歡在看電影的時候吃東西,只拿了瓶冰可樂,坐在床上等他。

談逸冉把碟片放進電腦裏,很快,電影開始了。

昏暗的房間裏,兩個少年靠在一起,窗外不時響起幾聲鞭炮。

第二次看這部電影,談逸冉又有了不一樣的感受。他知道了男人和少年會在一起,因此再看他們的每一次目光交彙,都透露着暧昧。

殷朔年很沉默,全程沒有說一句話,看得出确實非常喜歡這部電影。談逸冉本來還在嚼薯片,見他如此投入,只好默默把薯片放下,悄悄嘬可樂。

和同性好友一起看同志電影這件事,并沒有想象中尴尬。

直到電影演到激情戲的部分。

看着巨大的屏幕上激吻的兩人,談逸冉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

他不舒服的蜷起腿,屈膝遮掩着自己不該有的反應。

怎麽會這樣呢?是因為有殷朔年在旁邊,所以才會覺得不對勁嗎?

殷朔年轉頭瞥了他一眼,昏暗的光線下,兩人靠得很近,他的臉有些紅。

劇烈的喘息和暧昧的低語充斥着房間,談逸冉一張臉紅的滴血,無比後悔今天做了這樣錯誤的決定。

“哎,”他急需找些話說,“我上網搜了,這兩個演員是一對欸。”

殷朔年握着手裏的可樂瓶,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知道,我和你說過。”

兩人相對無話,又在一片暧昧聲中陷入了沉默。

電影結束後,談逸冉找借口溜進浴室,殷朔年則坐在床邊,久久不能回神。

談逸冉關上門,打開花灑,無比後悔地拉下自己的衣褲,将弄髒的褲子扔進水池裏。

晚上睡覺的時候,談逸冉戰戰兢兢爬上床,鑽進自己的被子裏。

南方的冬天沒有暖氣,開一整夜的空調又太悶。這次兩人沒有睡一個被子,而是一人蓋一條棉被,棉被上搭着一條厚毛毯。

窗外,煙花一簇簇沖上天際,隔着昨日新貼的窗花,綻放出炫目的光彩。

談逸冉睡不着,側頭看了眼殷朔年。

煙花亮起的時候,黃色的光亮落在他側臉上。殷朔年也沒睡,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麽。

“小冉,”他說,“你覺得我是怎樣的?”

“什麽?”談逸冉一頭霧水。

黑暗中,殷朔年嘆了口氣。“你覺得我奇怪嗎?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算哪類人。”

“我聽不懂,”談逸冉打了個呵欠,“你想得好多啊,咱們不都是黃種人嗎……”

他側過身,忽然湊到殷朔年旁邊,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行了,不管你是什麽人,我都和你一樣,怎麽樣?”

殷朔年看着他,深邃的眼睛裏顯露出少年的青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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