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雨後
第59章 雨後
黃昏。
島嶼籠罩在陰沉的密雲之下,雨越下越大,将這片潮濕的雨林完全打濕,浸泡在一片清涼的雨水中。
營地處在高地,并未受到太大的影響。談逸冉找來了兩根木棍,把芭蕉葉的莖稈用繩子綁在木棍上,拉到竹籬邊。
兩只大狗守着自己的孩子,身上的毛都濕漉漉的,見談逸冉走過來,便警惕地擡頭看他一眼。
“我在給你們做雨棚,”談逸冉指了指手裏的寬大葉片,“不許咬我,知道嗎?”
“小冉,它們好像聽不懂中文。”
殷朔年從身後遞來另一片葉子,頂在談逸冉頭上。他拿過談逸冉手中的木棍,彎下腰,将木棍插在野狗們身側的地上。
土地裏全是水,木棍輕而易舉地插進了地裏。兩只大狗領會了他們的用意,立刻用鼻子拱了拱自己的小孩,把它挪進擋雨的樹葉下面。小狗迷迷糊糊地哼唧着,有些神志不清,枕着大黃狗的身體睡着了。
安置好這一家不速之客,談逸冉回到草棚裏坐着。雨聲環繞在頭頂,讓他有些昏昏欲睡。他翻身趴在草棚裏,探頭看着殷朔年。
殷朔年頂着雨往火堆裏添柴火,又重新點燃一把枯草和樹枝,放在營地旁枝繁葉茂的矮樹下,以免火種熄滅。
“餓嗎?”
做完這些,殷朔年躬身探進草棚裏,吻了吻躺在草席上的談逸冉,“給你做吃的。”
“你身上淋濕了,”談逸冉扯了扯他的衣服,遞給他一片鶴望蘭葉,“做快點。”
雨勢絲毫未減,殷朔年很快地烤了兩串羊肉條,很快回到了草棚裏。
羊肉的香味撲面而來,談逸冉望了一眼營地外的野狗們,它們居然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興趣。
猶豫片刻,談逸冉再次跑進雨裏,掰下一小塊肉。
兩只大狗聞到氣味,稍微坐起來了些,但沒有任何撲食的行為,似是對談逸冉主動給予的行為有些不解。
“這樣就乖嘛。”
談逸冉把肉放在它們身前,轉身跑回草棚裏。
殷朔年渾身濕透了,把羊肉遞給談逸冉後,三兩下脫光了身上的衣褲,扔在角落裏,全身只剩下一條深色的平角內褲。
狹窄的空間裏,談逸冉緊貼着殷朔年溫暖的身體,有些尴尬地往角落裏挪了挪。他也只穿了一條草裙,兩人近乎赤裸地靠在一起,實在有些暧昧。
談逸冉收回心思,默默啃着外焦裏嫩的羊肉條,殷朔年與他相對坐着。吃完之後,殷朔年便拿過他手中剩下的“竹簽”,随手扔在外面。
“待會兒去收拾,”殷朔年傾身上來,“小冉,外面那幾只,你想怎麽辦?”
他抱着談逸冉的腰坐下,談逸冉順着他的姿勢分開腿,跨坐在他身上。
“随便它們,”談逸冉說,“我覺得……它們沒有惡意——至少現在是這樣。只要不讓它們進營地,我們就不會有太大危險。”
他認認真真地讨論着這些事,殷朔年臉上卻顯示出一種莫名的心不在焉。談逸冉摸了摸他通紅的臉,滿心疑惑,“你怎麽了?”
殷朔年的臉越來越紅,放在腰上的手也繃緊了。
“小冉,”他小聲問,“你沒穿……內褲嗎。”
談逸冉眨眨眼,在他身上調整了一下姿勢。“噢,沒有,”他都快忘記這件事了,“我把它洗了啊……完了!下雨了,還沒晾幹。”
“你應該跟我說一聲的。”殷朔年起了反應,呼吸也急促起來。
談逸冉玩心大起,笑着撫摸他光潔的胸膛,“說什麽,”他湊近些,咬住殷朔年的耳尖,“說我沒內褲穿了?”
很顯然,他做了一個自讨苦吃的決定,話音未落,殷朔年已經堵住了他的嘴。草裙發出一陣聲響,暧昧不清。
“這裏太矮了,”談逸冉躬身往下滑,擡起那雙桃花眼,笑了笑,“你別動,我來。”
雨水滑過棕榈葉編織細密的棚頂,随着草棚輕微地晃動了一下,落在土地上,倒映出一幅讓人挪不開眼的春景。
愛意如春雨滋潤,在談逸冉的嘴邊和手中開出了花。而後,殷朔年将花朵的汁液又還與他,與他纏綿。
談逸冉頭頂觸碰到插在頂棚的蘭花,花瓣随着動作抖落下來,落在他們身上。
二月七日,清晨。
雨停了。
下過雨的樹林裏,彌漫着一股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林中的一切都挂着一層水珠,像是被幹幹淨淨地沖洗了一遍。
天氣有些涼,談逸冉穿上外套,從草棚裏鑽出來,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殷朔年随後也穿好衣服出來,兩人走到竹籬前,本想查看小狗的傷勢,卻發現芭蕉葉下空蕩蕩的,只留下一小片幹燥的土地。
它們已經走了。
談逸冉隐隐有些不安,他翻過竹籬,躬身查看,發現地上有零星的血跡。
“別擔心,”殷朔年攬着他的肩膀,“動物有自己的療傷方式,那條蛇沒有毒,它會好起來的。”
“算了,”談逸冉嘆了口氣,“我們能做的只有這麽多。”
他們沒有時間再尋找野狗的蹤跡,今天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是島嶼上難得涼爽的天氣,也是探索雨林的最佳時間。他們已經在島上生活了一個多月,但還未曾到過島嶼南部與東部。
吃過早餐,談逸冉換上被拆掉兩只袖子的貼身毛衣,手裏拿着石刀,準備出發。
殷朔年挎着竹筐,除了口袋裏的折疊刀之外,只帶了一瓶淡水。
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談逸冉哼着歌往湖邊的方向走,心情大好。
“欸,親愛的,”他回頭沖殷朔年笑,“你接吻的技術好了不少,和誰學過嗎?”
殷朔年有些局促,焦急解釋道:“沒有,小冉,我跟你說過的,我沒有再和誰在一起。”
談逸冉自然是知道的,殷朔年能在兩年時間讓公司步入正軌,做出一番事業,想必所有心思都投入到了工作上,哪有閑心再去談戀愛?
但他就是喜歡逗殷朔年。
“那追求者呢?你公司裏有很多年輕有為的下屬吧,伯母沒有催你結婚嗎?”
談逸冉笑着搭上他的肩膀,手指輕輕在他泛紅的耳根處轉圈。
殷朔年垂眸,猶豫了一會兒,平靜地說:
“沒有,我向家人出櫃了。”
談逸冉手上動作一頓,腳步也随之放慢下來。
“……外婆她……”他有些詫異,心中有無數問題想問,卻不知如何開口,“她能接受嗎?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很早之前的事了,”殷朔年攬着他,撥開身旁的枝葉往前走,“和你分開之後,我就告訴他們了。”
談逸冉滿臉驚異,“為什麽?”
“我不想讓她們聽信謠言。我要讓他們知道,我愛的人是你,”他沉聲說,“不是權默,也不是任何人。就算我們分開了,我以後也不會為了誰去結婚。這件事,我希望我的家人能夠明白。”
談逸冉有些詫異,“為什麽?你完全可以不用這麽着急,你可以……可以等和別人談戀愛了,再……”
“不會了,”殷朔年搖搖頭,他砍下攔路的橫枝,“小冉,我只是想給你留一個位置,萬一你在家裏待不下去,也沒有其它地方能去的時候……萬一,你想來找我,我能讓我的家人都接受你。”
流水聲潺潺,他們走出荊棘叢生的草叢,來到了溪流的下游。低矮的棕榈樹簇擁着,從長滿苔藓的巨樹屍體上長出,一片仙境般的瑰麗景色之中,陽光照進來,在溪水的上空呈現出一道彩虹。
談逸冉忽然覺得有些想哭。
他像一個流浪者,在毫無依靠的城市裏獨自漂泊了兩年。父親将他拒之門外,母親盼望着他回家,卻要求他用順從作交換。老板嫌他是背景複雜的燙手山芋,同事們嫌他是脾氣暴躁的刺頭,幾乎所有人,都想把他從自己的生活裏趕出去。
談逸冉揉了揉泛紅的眼眶,嗫嚅着嘀咕道:“我才不回來找你呢,要不是這次……我再也不會和你見面。”
“你說得對,”殷朔年從身後抱住他,貪婪地嗅聞着他的肩膀,“若在船上的時候,我沒有跳下來,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談逸冉被他說得臉紅心跳,推搡着扒開他。“別說了!你想把我弄哭嗎?”
殷朔年笑着不說話了,憐惜地摸了摸他的頭發。
雖然氣氛有些傷感,但兩人都沒有忘記正事。談逸冉領着殷朔年往下游走,來到昨日小野狗受傷的地方。
菜花蛇的屍體已經開始分解,一群螞蟻從草叢裏爬過,緩緩将它的身體往一旁的樹下搬,似乎是要把它搬進螞蟻窩裏。
這裏展現着大自然的生死更疊,就連腳下這片起伏連綿的苔藓地皮,也是生長在死去的喬木之上。消逝的生命在這裏化為養分,滋養着新的生命。
兩人手牽着手,沿着涓涓細流往下游走。這裏地勢平緩,鵝卵石堆積在松軟的泥土中,四處生長着三米來高的闊葉樹。他們走了許久,終于,在一片由低矮樹木形成的拱形隧道之外,看到了湛藍的大海。
談逸冉走出樹蔭,站在淺海之中,眺望遠方天際。
“這裏是溪流的入海口,”殷朔年看向空中的太陽,辨別出方向,“這裏是最南邊了。”
“南邊……”
談逸冉望着空無一物的海面,陽光照在腳下的海水中,又反射在他身上,映出一張白色的網。
“親愛的,”他思考良久,轉身看着殷朔年,“你之前說過,是怎麽找到這座島的?”
殷朔年神色微動,忽然想到了什麽。
“你說,你看到了遠處有一座島,”談逸冉與他目光相接,緩緩回憶道,“然後,你發現那裏全是懸崖,所以從東邊一直游到西邊?”
“你想說,我們當初的航線,”殷朔年蹙起眉,“應該是在東邊。不對,小冉,即使是這樣,也離得太遠了。”
“不一定,”談逸冉莫名對此有些執念,“我想去山上看看。”
作者有話說:
日更到下周三,應該還會有加更,請大家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