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部落
第66章 部落
談逸冉盯着他看了許久,半晌才認出來,這就是昨晚把他們從懸崖上救下來的救援隊隊長。
“我叫崔陽,”男人大喇喇地在他們身邊坐下,将手中一頂多餘的草帽遞給談逸冉,“昨晚可真是驚險,放火燒山,這種求救的方法也太走偏鋒了。”
談逸冉有些尴尬,他總不能告訴崔陽,自己是打算殉情才一把火全燒了的。
“我們本來打算用別的方式求救,”殷朔年解釋道,“但是碰上了野豬,幹不過,還不小心掉下去了。”
他大致同崔陽講述了昨晚的經過,聽得面前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你們膽子也太大了,”崔陽表情複雜,“那可是一頭成年的野豬,還好不是雄性野豬,要是它再長對牙齒,能把你骨頭都撞碎了!”
談逸冉摸了摸肚子,确實還有些隐隐作痛。
“不說這些了,”殷朔年換了個話題,“這是哪裏?”
“斐濟國內的一個小部落,”崔陽說,“從這裏去主島還要坐船,挺遠的。今天你們好好休息,明天中午出發,能趕上晚上的航班。”
“去首都的航班嗎?”談逸冉問。
“到港城,”崔陽說,“給你們買了轉乘的機票,就是路上時間會久一些。”
殷朔年看了一眼談逸冉,覺得他似乎有話要說,但談逸冉只是默默點點頭,并未多說些什麽。
崔陽又說了些周圍的大致情況,告訴他們晚上有米克舞的晚會,便出門去忙了。
島上的信號很差,兩人也沒有手機聯系外界,只好收起所有和家人朋友聯系的想法,在島上度過舒适而悠閑的一天。
殷朔年雖然受了傷,但走路不受影響。談逸冉與他手牽手,經過救助站前的小草地,遠遠看着小灰和小孩兒們玩皮球。
大灰和大黃翻了個身,跑到兩人身邊坐下,和他們一起曬太陽。
“……有人類的地方真好。”談逸冉感嘆道。
這是座靜谧祥和的部落小島,黑皮膚的居民們各自勞作,婦女們手中拿着扇子,聚在棕榈樹下乘涼聊天,幾個打漁回來的漁夫拎着捕魚網,朝路過的朋友炫耀自己的戰果。
殷朔年将談逸冉吹散的碎發挽到耳後,憐惜地撫摸着他的頭發。談逸冉的新長出的頭發烏黑順滑,雖然發根處看上去有些怪異,但配上一身花襯衫,倒是挺時尚。
“別摸了,”談逸冉把崔陽借他的遮陽帽戴上,小聲嘟囔,“回去再染一次,醜死了。”
“不醜啊,哪裏醜?”
殷朔年攬着他的肩膀低聲哄他,摸到談逸冉粗糙的掌心,臉上的笑容微微淡了些。
“小冉,”他将談逸冉的手緊緊握住,“你……當時,為什麽要放火?”
他的掌心殘存着麻繩摩擦留下的紅痕,有些地方還蹭破了皮,到處是傷痕。
“這不是以為你死了……”談逸冉吸吸鼻子,瞥他一眼,“你一定要我說那種難為情的話嗎?”
他本想一把火将這可恨的地方全燒了,沒想到歪打正着,引來了遠處船員的注意。
殷朔年笑着抱住他,“好,不說了。”
坐了一會兒,兩人又手牽手繼續在島上漫步,大黃和大灰也對這個新地方充滿好奇,一路跟在他們身後,四處嗅聞。
島上的居民并不多,房屋大多是兩層小平房,屋頂被刷成各種鮮豔的顏色。兩人漫步到海邊時,一個小孩遠遠朝這邊跑過來,他手裏抱着小灰,正是剛才和殷朔年說話的孩子。
“BULA!”
小孩略顯羞澀地與兩人打招呼,小灰被他抱在懷裏,朝談逸冉搖尾巴。
談逸冉蹲下身,摸了摸小孩的腦袋,用英語和他交流:“小朋友,你想養這只小狗嗎?”
兩只大狗湊上來,嗅聞着小孩身上的氣息,小孩伸手摸了摸它們,臉上露出興奮的紅暈。
他興奮地點點頭,用不太标準的口音說:“我想養三只!可以收養它們嗎?我家後面有一塊草地,可以給它們建一個小屋!”
“你的父母同意了嗎?”
談逸冉略顯嚴肅地說,“它們是一家人,而且還被抛棄過,我不希望它們再次被人抛棄。”
殷朔年站在談逸冉身後,靜靜聽着他和小孩的對話。小孩對于收養小灰一家非常執着,他拉着談逸冉要帶他去找爸爸媽媽,殷朔年跟着過去,小孩帶着他們穿過海邊的小路,來到一棟兩層的小房子前。
小孩沖進家裏,不一會兒,一對中年夫妻迎了出來,熱情地朝兩人問好。談逸冉簡單說明狗狗們的情況後,他們很快就答應下來,并且熱情地邀請兩人進來吃午飯。
面對熱情好客的夫妻倆,殷朔年又開始變得有些局促,他始終不太懂得與過于外向的人打交道,于是全程坐在桌前保持微笑,所有社交內容全部交給談逸冉。
談逸冉仔細詢問過他們養狗的經驗,又囑咐他們小灰後腿受過傷,像是給自己的孩子操心婚事一般,事無巨細地全部交代完畢,最後還記下了這家人的電話號碼,才終于安心下來。
吃過飯,小孩接過三只狗狗的“撫養權”,帶着它們進新家休息了。
臨走前,談逸冉與殷朔年站在門口,蹲下身摸了摸這幾只短暫陪伴在身邊的小夥伴。
“汪!”
小灰傻樂着朝他們搖了搖尾巴,而後轉身跑進後院裏,匆匆離開了。
談逸冉有些鼻酸,殷朔年攬住他,柔聲說,“別難過,我們還可以再回來看它們,對不對?”
“嗯,我知道,”談逸冉強忍下心中的不舍,朝身後的房子看了一眼,“以後會見面的。”
夜幕降臨時,島上的篝火晚會開始了。
火焰照徹整個廣場,這座島上的游客很少,幾乎全都是本地的居民。沒有參加舞蹈表演的居民也和舞者圍成一團,手舞足蹈地跟着一起跳。
談逸冉擠在一群當地的婦女之中,人群前方的舞者們登場了。
伴随着鼓聲與節奏,一群身穿草裙、手持木制武器的舞者圍着篝火,開始跳充滿野性美的舞蹈,他們都赤裸着上身,身上和臉上塗着黑色的紋樣,草裙随着步伐發出整齊的聲音,渾身的肌肉線條在火光下襯得格外充滿力量。
談逸冉終于從人群中擠到了最前面,他遠遠看到角落裏站着的崔陽,擠進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看到殷朔年了嗎?”
談逸冉大聲說,“我找不到他了!”
崔陽跟着音樂手舞足蹈,笑着說,“我不知道啊!我怎麽會知道他在哪?”
談逸冉滿臉無語,總感覺他的語氣有些奇怪,但又不知如何追問。
“別擔心,這麽大個人還能走丢了不成,”崔陽的聲音被舞者的呼聲蓋了過去,“好好看表演吧!”
談逸冉嘆了口氣,只好作罷,站在他身邊的縫隙裏,專心看表演。
月光下,舞者們揮舞手中武器,邊唱邊舞,一步步逼近面前的觀衆,仿佛即将上演一場疾風驟雨般的戰争。他們步步逼近,跳着雄渾的舞步,陡然朝面前觀衆舞出手中的木劍。
米克舞本就是對戰争場面的藝術描繪,談逸冉站在最前排的角落裏,本來只想安安靜靜地看個表演,陡然被面前沖過來的舞者吓了一跳。
這人十分高大,臉上同樣塗着黑色的紋樣,古銅色肌膚,結實的胸膛上也同樣用顏料塗抹着紋樣,朝這邊靠過來時,談逸冉甚至能看清他身上的肌肉線條。
當地的居民早就明白這是舞蹈的一部分,因此不但不害怕,反而和他們笑着一起跳起來。談逸冉不明就裏,面前人一步步越跳越近,他便只得不斷後退。
崔陽在他身邊捧腹大笑,談逸冉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低頭朝舞者綁着皮革腕套的手臂一看,赫然看到右手前臂上一塊熟悉的傷疤!
“殷朔年!”
談逸冉沒好氣地湊上去,瞪着殷朔年那張塗着油墨的臉,“吓唬我很好玩嗎?”
殷朔年朝他微微笑了一下,跟随着音樂回到中間,和其他舞者跳完最後一場舞。人群跟着湧了上來,殷朔年牽起談逸冉的手,所有人在篝火前圍成一個圈,手牽手一起跳舞,歡樂熱鬧的氣氛也在歌聲中達到高潮。
晚會結束後,其他舞者拉着殷朔年還要與他喝酒,對這個會跳米克舞的外國人充滿好奇。殷朔年不會推托,邊喝邊笑着擺手。談逸冉只好替他出面拒絕,被起哄着喝了一小杯,将殷朔年領回家了。
救助站的客房浴室裏,殷朔年乖乖坐在板凳上,談逸冉則用毛巾一點點擦掉他身上的油彩。
殷朔年雖然曬黑了些,但為了融入其他舞者的膚色,全身都塗了深色的油彩。談逸冉耐心地給他擦幹淨臉上的黑色,殷朔年像一只出門撒野後弄髒的大狗,安靜地任由他擺布。
“小冉,你被吓到了嗎?”他問。
談逸冉停下手中的動作,微微朝他一笑,“換誰都要吓一跳吧?”
他換了一盆幹淨的水,把自己身上濕透的衣褲脫了,只穿一條平角褲,蹲在殷朔年身前。“不過,”談逸冉小聲嘟囔,“還挺帥的。”
殷朔年身上的油彩被一點點擦掉,露出原本小麥色的肌膚。他身上的蹭破傷已經好了許多,談逸冉給他擦拭胸膛和肩膀,忍不住興致大發,又一口咬上他的鎖骨,像只貓似的,用尖牙一點點碾着他的皮膚,坐在他身上,不肯松口。
殷朔年的身體有些發燙,一只手拿着花灑,另一只手緊緊摟住談逸冉。談逸冉咬夠了,又擡起頭朝他索吻。
兩人細細密密地吻着,吻了許久,知道浴室裏的熱氣讓他們都有些缺氧,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殷朔年擦幹淨身上的水,把談逸冉抱到床上。
“欸,為什麽你會跳他們部落的舞蹈?”
談逸冉側躺着,嘴唇被親得紅潤,餍足地眯起眼看他。
殷朔年将他摟過來,望着天花板,出神地喃喃道:“我父親以前來過斐濟,他用dvd錄下了他們的舞蹈和渡火儀式。那個錄像,我看過很多遍。”
他眼中倒映着窗外昏暗的燈光,神情有些憂郁。
“想家了?”
談逸冉撐起身,在他臉側吻了吻,“明天就可以回去了,你可以去看看父親。”
殷朔年嘆了口氣,翻身抱住他。
明天回國後,他還有一場硬仗要打。這四十五天裏,公司沒有了領頭人,還不知道會亂成什麽樣子。
“小冉,明天直接跟我回家吧,”他低頭摸了摸談逸冉的臉,“在家裏等我,辦完事就來找你。”
談逸冉擡起頭,顯出為難的表情。
“對不起,”他搖搖頭,“我也很不想和你分開,但是……我也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我不在首都工作,明天飛到港城之後,我會先飛裕南市。”
殷朔年先是微微愣了一下,而後才反應過來,理解地點了點頭。
在荒島生活太久,他們已經默認了彼此是每天都不會分開的,直到此刻,他們才被拉回原本的人生軌跡。在原本的生活中,他們還是兩條互不相交的平行線。
“別擔心,”談逸冉留戀地抱着他,“我們會很快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