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深入腹地
第19章 深入腹地
大勒國都,封單。
一支商隊排在西門外沿,正在接受戍城衛的檢查。
站在貨物旁,僞裝成運貨挑夫的搖光深感生無可戀。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走到這一地步。他明明被将軍委以重任,幫忙打掩護,結果,不但在第一天的清晨就慘遭露餡,被瑄王殿下拔了個底朝天,還沒能抗過氣場的威逼與言語的引誘,将一切老老實實地招了。
這還不算最慘的,更慘的是,行動力頂級的瑄王立即執行了深入敵營的計劃,與王府屬臣扮成商隊,試圖混入大勒的國都。
搖光百般勸說,都不能打消瑄王的計劃,只得“打不過就加入”,厚着臉皮硬是跟了過來。
然而,他的人是來了,靈魂卻早已飄到墓地,悲催地為自己挑選适合入葬的風水寶地——
不但沒能完成攝政王布置的任務,還讓瑄王進入如此危險的地方,他搖光這回絕對完了,一定會死得透透的。
搖光在心中為自己奏響哀樂,送葬的喇叭吹得格外凄涼。
他既害怕瑄王的身份被戍城衛發現,遇上生死危險,又希望戍城衛不要傻乎乎地被他們蒙騙,同意讓他們進城。
搖光的祈禱沒有成功。
也不知道瑄王是怎麽安排的,竟然通過了戍城衛的嚴格審查,還讓戍城衛對他們頗為客氣。
搖光看得咋舌,他從沒想過瑄王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
又想起瑄王成功避開大勒國君和廢帝池熔的暗算,從堪稱銅牆鐵壁的大勒皇城毫發無傷地逃出來,搖光更是覺得瑄王池洌比他表現出的還要不簡單。朝中那些聽似奉承的贊譽,竟是低估了。
等進入城中,找了個安全的地方落腳,搖光小心地确認周圍無人,這才壓低聲音,底氣不足地詢問池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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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瑄王殿下……莫非早就有此打算?”
無論是戍城衛的反應,還是這一路的暢通程度,都能看出池洌在封單城埋下了一條很深很長的線,線底下藏着的勢力與能量,絕對不可小觑。
這也是最讓搖光驚異的地方。
封單城可是大勒的國都啊,大勒的命脈所在,要埋下這麽一條屬于自己的暗線,談何容易?
就算池洌從七年前執掌權柄的時候就開始經營,要做到這樣的程度也是極難的一件事。哪怕是讓朱玉行那個老狐貍來做,也不一定能做到。
池洌沒有回答搖光,只示意他稍安勿躁,就當着他的面打開房中的暗格,查閱情報。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大勒國都。事實上,若不是之前因為擔心君溯,回了一趟大齊,他此刻應該在封單城找到更多的秘辛……說不定還能查到[抽髓]這個毒的線報。
一想到搖光說,[抽髓]這個毒是上任皇帝,他那位庶兄池濟給君溯下的,池洌就無法按捺燎原的怒火,幾乎要将手中的紙片碾碎。
正如蕭和風所言,[抽髓]是他們一族的密毒,就算在大勒也極為罕見,只在宮廷陰私中出現過一兩回——既然這樣,池濟又是怎麽得到的?
顯然,池熔并不是第一個與敵國勾結的皇帝,池濟才是。
這對父子還真是“一脈相承”,為了穩固皇位,無所不用其極。
池洌看完情報,按了按隐隐發疼的太陽穴。
他送給郦澱那個玄學大師的信,就算再快,一來一回也至少得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何況還不一定能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既然這毒來自大勒皇城,那麽,他就到大勒皇城尋找解毒之法。
正好,他之前還在這裏發現了另一個秘密。如果能成功地為君溯解毒,在事成之後,他還能順便查一下這個秘密,尋求二十年前幾乎招致亡國的……那場宮變的真相。
“瑄王殿下,”搖光一個人默立許久,實在忍受不了內心的煎熬,再次鼓起勇氣發問,“能問一下……您接下來的打算嗎?”
他們現在可是在敵國大本營,就算有人接應,一個不慎也會全軍覆沒。搖光只希望瑄王做事足夠小心謹慎,暗中調查解藥就好,千萬別做什麽危險的事。
這一回,池洌終于替他解了惑。
“你放心,不是什麽刺殺蕭太後的計劃。”
搖光剛把心放下一點點,就被池洌的下一句話吓得兩眼發黑。
“只是想請剛登上王位的新任大勒王和蕭和風大人一起過來喝茶罷了。”
搖光幾乎要汪的一聲哭出來:“殿下……你不會來真的吧?”
望着池洌平和沉穩的側臉,搖光差點沒給他來個三跪九叩。
将軍,快點看一看密報,早點把瑄王殿下接回去吧。再這麽下去,他懷疑自己連今晚都撐不下去。
不是因為慚愧謝罪而死,而是直接被瑄王給刺激得心梗而死了。
邊關,長乾谷。
大齊軍隊剛獲得一次大捷,在山中休整。
主帳收到兩封加密的急報,送至主帥攝政王的手中。
先鋒副将——破虜将軍開陽,帶領千人突襲敵方後腰,成功截斷敵方糧草,回到主營,抱着厚實的兜鍪,向主将彙報糧草辎重名目。
彙報結束後,開陽沒有立即離開,君溯也沒有避開他的打算,當着他的面打開軍/情處送來的兩封羽檄,對着其中一封詳細閱讀。
開陽認真觀察君溯的神色,清楚地看到——
那張英氣昂然、嚴正清冷的臉上,不自覺蔓開一絲笑意,快得宛如爐火上綻開的霜花,轉瞬即逝。
短暫而純粹,剔透而澄澈,将眉宇間的淺淡愁緒全部拂散。
開陽已經許久不曾見到攝政王露出這樣的笑了。當初他奉命奪回瑄王的“遺骸”,自是深受信任,對攝政王與瑄王的關系知曉得一清二楚。
在誤以為瑄王慘死的那段時間裏,他親眼見到攝政王是如何心如寒灰、魂勞夢斷,全憑鎮守大齊與為瑄王複仇的念頭,勉強遏抑了所有深恸,一步步扶靈回京。
好在瑄王并沒有真的死去,一切都是虛驚一場。
如今攝政王露出這樣的表情,想來這封信一定與瑄王有關。
迎着初升的旭日,在戰役小捷的輕快氛圍中,開陽故意起哄。
“将軍,是誰寄來的信,讓你看得這麽開心?是搖光嗎,還是——讓将軍心心念念的瑄王殿下?”
“是倚清。他送來三條奇策,可以助我們盡快拿下涼州三城。”
君溯的神色與語氣都與往常無異,可不知道為什麽,開陽看着現在的他,總想到自家父親逢年過節在族人面前誇贊兒子的模樣——佯裝淡定,實則隐隐自得;看似謙虛低調,實則滿臉都寫着“我家xx就是這麽牛x”。
開陽惡寒地搖了搖頭,甩開奇怪的聯想。
“那真是太好了,有瑄王殿下的幫助,我們也能早些平定邊關,班師回朝。”
第一封信查閱完畢,被珍而重之地放入金玉繪貔貅的信紙漆盒中。
第二封羽檄被掀開漆印,展開裏頭的信紙,君溯只粗略讀了兩行,唇角眉梢的笑意便倏然凝固。
他的指節甚至握不住信紙,信紙險些離手飄落,又被他狠狠地攢緊。
開陽察覺到帳內驟然壓抑的氣息,無聲地吞了吞口水,小心詢問。
“将軍,你還好吧?”
“……”薄而脆的信紙在猛然收緊的拳間揉成不像樣的一團,君溯吐息斂眸,經過數個呼吸的調整,才掩去眼中強烈而翻沸的火光,沉聲下令,“繼續休整,兵符交給副總兵,由建威将軍督軍。”
這般托付軍/事的言語,讓開陽驚愕地睜大眼。
“将軍,你這是要?”
君溯緘默地系好戰帛,提起牆邊的銀/槍。
“備馬。”
“是。”
君溯将那張信紙放入懷中。無人可知的角落,被揉出無數皺痕的信紙上赫然寫着幾個潦草的黑字。
“瑄王……已知曉真相……執意前往大勒國都……以身犯險……”
在抵達封單城的第三日,池洌帶着星紀出門,前往城北的一處金銀閣。
搖光怕池洌去做危險的事,怎麽也不放心,非要一起跟随。池洌可有可無地同意了。搖光不僅是君溯極為信重的屬官,少時與他亦有幾分交集,池洌将他視為助力,從一開始就沒有将他隔絕在外的打算。
來到金銀閣,掌櫃的正在隔榄後算賬,兩個店中夥計上前接待,被池洌擺手揮退。
池洌徑直走到掌櫃身前。
掌櫃抽空擡眼一掃:
“若客官對店中物什不滿意,可上二樓。”
“二樓是甚麽好去處,你們店就沒有更寬敞的地方?”
聽到這句話,掌櫃終于放下手中的筆,認真地端詳眼前幾人,精明的眼中閃過一絲暗光。
“鄙店簡陋,比不得城東的平金樓,只有這逼仄的兩層,讓客官見笑了。”
“平金樓也不過爾爾,”池洌搖頭嘆道,“如果能去拱壁閣坐坐,那倒是不錯。”
“客官說笑,小店哪能與拱壁閣相比。”
“以後的事,誰說得清呢?”
搖光一臉懵地看池洌與店家你來我往,看似正常的交流,卻不知在打什麽啞謎。
最終,店家遞給池洌一個簡陋的錦囊。
“承蒙客官看得起,這小小的樣品,就當是給客官的贈禮,予客官随意把玩。下回客官若有雅興,可再到本店坐坐。”
池洌拿到想要的信物,輕笑着道了聲謝。
他讓搖光二人在店內後堂稍坐,自己進入二樓最左側的一間雅室。
雅室內有一條密道,直通東街。池洌順着密道來到東街一條小巷,剛走出巷口,就發現大量士兵将東街兩頭團團圍住,似在追捕什麽人。
池洌神色微變,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他小心地後退,正準備退回藏有密道的那個巷子,忽然從後方伸來一只手,迅雷不及地捂住他的口。
池洌大驚,即刻抽出腰間的匕首準備反擊,卻被後方的另一只手箍住雙臂,重重地往頭一跌,撞入一個炙熱的懷抱。
熟悉的氣息湧入鼻尖,池洌怔忪地停下反抗,任身後之人将他帶回小巷。
躲入安全隐蔽之地,那雙手終于将他放開。
一道陰影從上方蓋下,池洌擡起頭,正對上君溯那雙烏黑沉邃,正攪動着熾烈火光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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