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外公
晚上,陸時衍接到了一通電話。
“秋姨。”
“時衍吶,吃飯了嗎?”那頭談話聲親切。
“剛剛才用完,秋伯伯怎麽樣?身體恢複了嗎?”
“他是老毛病了,沒什麽大礙,只是人上了年紀呀,倒是越活越像孩子了,這幾天老纏着我,不放我走,你一個人在家還忙得過來吧?”
“還行。”透明的手機屏上映有他清淺的笑。
“記得明天是穎初的生日吧?”秋姨提醒道。
陸時衍笑意微滞,一眨眼又恢複了,他的語氣還算輕松,“我已經答應景睿明天去他家裏吃飯,姐也知道了。”
“那就好!”那頭似是輕輕舒了口氣,“一家人就該多聚聚,相處的時間多了,感情也就自然而然培養起來了。”對于他的轉變,總是覺得欣慰的。
一個人孤單太久,就很容易養成習慣,她知道這孩子面冷心熱,只是有時候不知道怎麽表達罷了。
“穎初那孩子也是運氣不好,姐姐有困難,你能幫就要多幫點。”秋姨忍不住嘆氣。
“我知道。”陸時衍淡然地應。
寒暄幾句,三言兩語又挂斷了電話。望着窗外有些走神,陸時衍一回頭就看見了那抹身影,萌萌從很久之前就保持着同樣的姿勢,蜷縮成球狀,整個埋在沙發的一角。
估計還是沒臉見他!
嘴角彎起淺淺的弧度,笑意藏不住了,只管從他眼裏傾瀉。
還真是一只害羞的小母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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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腔裏發出一聲愉悅的輕哼,陸時衍慢慢向它走近。
這個地方是第二次來了,之前的印象很淡,這次倒記下了。住宅區房屋很少,每一棟都整整齊齊,看上去沒什麽兩樣。離市中心不遠不近的距離,倒有這麽清靜的地方!
抵達樓下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稀稀疏疏的燈在夜裏點亮,現在這個時間點,住戶大約都回到了家,卸下疲憊的心,飯桌上有香噴噴的在等待。
陸時衍覺得有些陌生,可仍然按照地址敲響了門。
“怎麽這麽晚才到?”出來迎接的是他同母異父的姐姐董穎初,系着圍裙,語氣溫和極了,“快進來吧!”
她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氣質溫婉,長相出挑。萌萌歪着頭打量了下,五官确實和他有些相像,特別是眼睛的地方。
“不用換鞋了,直接進來就好!”董穎初格外随和,看得出對他很是關照。
陸時衍不知該說什麽,想了一句“你去忙”,可剛一進去就愣住了,腳步機械般頓住。
客廳裏還坐着一個人,身形偏瘦,頭發微微發白,從臉上的皺紋來推測,年齡應該很大。他的表情顯然也帶着一些驚詫,原本拿着報紙的手還端在半空中,眼鏡挂在鼻梁上,視線往上,從空隙中看他。
陸時衍有些意外。
這應該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董穎初不忍兩人尴尬,忙拉了拉身旁的人,“時衍,這是外公。”
有些諷刺!明明是親人,還需要旁人來介紹。
相互無話,眼神裏也看不出情緒,表情漠然,只是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僵硬地看着對方。
萌萌起初就被這位“外公”給吓到,他板着臉的表情太過嚴肅,目光淩厲,讓她沒來由地心驚。
這邊正僵持着,景睿卻忽然從屋裏噔噔噔跑了出來,嘴裏大聲嚷嚷。
“舅舅,舅舅,你怎麽才來?我都等半天了!”說着就揪住了他的衣角問,“我的禮物呢?”
事實上,今天不不僅僅是媽媽的生日,也是他的。
“睿睿!怎麽跟舅舅說話呢?”董穎初語氣不重,眼裏泛着笑意。
陸時衍格外好說話,“忘不了你的份!”又把手裏的東西全遞給了他。
“舅舅來看我堆的長城!”景睿樂開了花,二話不說就要把他往自己的房間裏拖,董穎初在旁邊看着格外沒法。
陸時衍順勢把萌萌放下,和顏悅色地拍了拍它的腦袋,“去邊上玩兒吧!”
“喵——”萌萌乖乖聽話。
她一落地就被霸王龍纏上,心頭叫苦,卻再沒人理它。
不管走到哪兒,三步之內,仿佛都有他的身影,怎麽也擺脫不掉。從桌面到地板,從廚房到客廳,霸王龍跟着她上蹿下跳。等到她終于停下,這才露出滿意的微笑。
“喵~”你看我!
霸王龍前掌一支,身子直接倒立起來,一邊撐着肥碩的身子行走還一邊搖着尾巴。
萌萌恹恹地偏過頭,只見他昂首挺胸,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細縫,那副“快誇誇我”的表情終于把她逗笑。
他再接再厲,騰地一下扒上紗窗,舒展的四肢緊緊貼合,挂在上面像一張薄薄的煎餅,然後費力地扭頭沖着她笑,兩顆尖牙锃亮。
“喵~”我上網了!
得意不過半秒,緊接着就順着窗網呲溜一滑,筆直地往下栽,還要頑強抵抗。
萌萌瞪着圓鼓鼓的眼睛,身子倏然一抖,細聲細氣笑出了聲,到後來眼淚都憋出來了,只知道滿地打滾。
霸王龍雖然丢了臉面,可看她樂不可支,自己也彎起了嘴角,忍不住湊上去表示親昵,腦袋和她的挨在了一起。
被蹭了好幾下,萌萌仍舊沒有察覺。直到臉頰上有了濕濡感,她才悚然一驚。
“喵——”她立即将他推開,滿臉不可置信。
你......你......
于是,當陸時衍見到萌萌時,它始終一副告狀的表情。
“喵——”他舔我!
萌萌趴到陸時衍的肩頭,控訴地指了指地上的罪魁禍首。
沒人回應。
“喵——”他欺負我!又使勁踩了踩他的肩。
仍然沒人理會。
“喵——”都說了他欺負我了!這邊萌萌氣憤地吼,另一邊的景睿卻在這時候呀了一聲,吃驚地望向房間裏的立式鏡,嘴裏念念有詞,“鏡子裏怎麽有兩個萌萌?”
“舅舅你看!”說着又焦急地扯了扯陸時衍。
角落裏,一面方鏡立在牆邊,從景睿的視角去看,舅舅肩上分明趴着兩個一模一樣的白團,困惑地揉揉眼,好像還是沒變。而同樣偏轉視線的萌萌和陸時衍表情依舊淡然,一個确确實實只看見了自己一只貓,另一個則是因為角度問題,恰好和鏡中的影像錯開。
“你看錯了。”陸時衍并不在意。
景睿不服輸地往鏡子前走,可舅舅稍微挪動一下腳步,就什麽也看不見了。“剛剛真的有兩個萌萌......”他低下頭獨自喃喃,小表情格外糾結。
不過很快,又将苦惱抛開,一個人繼續玩兒起了積木。
陸時衍敷衍地在一旁陪着,坐在椅子上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像是陷入了沉思。事實上,見到幾乎陌生的“外公”,從剛才到現在,心緒仍然不平。
國內德高望重的考古學教授,聽說他退休至今仍游走在各個論壇之間,也有參與考古活動。
沈鶴年,這個和他母親同姓的人,在學術界頗負盛名,可家庭上卻如此殘破。到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一子一女都已離世,親人隔代,關系疏遠,走到人生最後的路程,大約還是有些悲涼吧!
景睿湊過來問他:“舅舅是不是也不喜歡外曾祖父?”
還沒回答,就見他偷偷盯了盯門口,分享秘密似的小聲耳語:“外曾祖父好兇的,比舅舅還兇!”
電視裏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音,相比之下,飯桌上卻顯得格外安靜,只偶爾有碗筷相碰的叮叮聲。用餐冷清,除了四人以外,還有一只渾身雪白的小貓爬上了桌。
陸時衍把碗往它面前挪了挪,像以往那樣幫它夾菜。
“喵~”萌萌歡喜地搖動尾巴。
“誰允許它上桌的?”一道略帶沙啞的呵斥聲突然響起,冷不防把它吓得身子一抖。
瑟瑟地擡頭,只見對面一張陰雲密布的臉。老人的眉毛擰成一個川字,連碗筷也放在了一邊。他黑着臉,語氣威嚴,“還有沒有規矩了?讓動物和人一起吃飯!”
萌萌低埋下頭,再不敢看他。
陸時衍的面色同樣不佳,眸子裏的光微微發寒。
“這只貓挺乖的,時衍難得來一趟,外公就将就一下吧!”董穎初打量着兩人的臉色,笑着緩和氣氛。
之前完全沒有交集的爺孫,在這時候視線相交。
雙方都帶着某種意味不明的情緒,一味壓抑着,心裏微微起波瀾。
沈鶴年沒有仔細看過這個外孫,一番打量下來才覺得稍微明朗。确實一表人才,性子足夠內斂,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像他媽媽那般......
他向來古板,脾氣也犟,幾乎沒人敢和他公然反抗,也只有這孩子的媽媽是個例外。
唉!他在心頭嘆氣,也許自己該大度一點!沈鶴年不再追究,心情漸漸複雜起來,轉頭去看那可憐的母子倆,一時百感交集。
沈鶴年長長的嘆息,“今天孩子過生,孩子他爸也不抽出時間陪一陪?”
“我才不要他陪!”景睿自有主見,固執地嘟起了嘴,“景睿有媽咪就夠了。”
董穎初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她為孩子感到愧疚,可也終究無能為力。臉上的笑容愈發苦澀,“他有他的事忙,再說了,我和孩子也不需要他照顧。”
萌萌大概猜到了一些,看向兩人的眼神也有些不忍。
董穎初看似柔弱,卻有一顆堅毅的心,早些年當慣了家庭主婦,遭到丈夫始亂終棄之後,又毅然學會了獨立。景睿被她教育得很好,活潑開朗,比同齡的孩子還要懂事。
她現在沒有別的盼頭,只希望一家人能夠和和樂樂的。
作者有話要說: 霸王龍:我想和你生小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