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粘人
“叩叩～”她敲了敲門，一拉開，見到裏面的人背對着身扯了扯衣角，似乎才剛剛把睡衣換好。
聽見動靜，他忙轉過了身。
周詩萌也是一愣，繼而笑了笑，“我來給你送被子。”
手上還抱着兩床被子，差點将她的小腦袋淹沒過去，她探頭的模樣顯得有些滑稽，陸時衍笑着接過來，順勢放到了床上。
沙發床有點硬硬的，她摸了一把，仿佛有些擔心，“你睡得習慣嗎？”
他坐到了她的旁邊，随意一提，“不住這兒，難道去你房裏？”
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可周詩萌依然覺得臉有些熱熱的。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将窗戶的空隙關小了一些，轉過身又問，“你有沒有好點？頭還暈不暈？”
他笑着搖頭，“我喝的不多，倒是你爸……”
“我爸平時也不那樣的。”她悶悶道，“估計今天心情不太好。”說着又看了他一眼，怕他誤會，忙解釋說，“他那是擔心我遇人不淑，從我小時候起就是這樣操心過來的。”
他理解地點了點頭，“伯父很愛你。”
周詩萌幫他理了理被子，又說了會兒話，準備離開的時候，身後的人忽然提了一句，“客廳的照片……是什麽時候拍的？”
“那些麽？”她想了想才說，“基本都是在我高中時候拍的。”見他似乎有些感興趣，又補充說，“那之前的相片都在相冊裏，被我媽收好了的，你想看嗎？”
他輕輕地“嗯”了聲。
于是，周詩萌心血來潮地從櫃子裏翻出了那本相冊，厚厚的一本，封面嶄新，看樣子是換過的。
外邊有些冷嗖嗖的，她順勢和他一起坐進了被窩，兩個人挨在一塊兒，背靠在同一個枕頭上，饒有興趣地欣賞，一個愉悅地解說，一個靜靜地聆聽。
Advertisement
“這是我五歲的時候，明明會走路了，可卻偏偏喜歡在地上爬，我媽給我洗衣服洗煩了，直接拿塑料口袋給我套上，反正是一次性的，她連給我買衣服都省了……”
“還有這張，是我在六年級拿了繪畫比賽一等獎的時候，他們倆笑得比我還開心。”
她的聲音動聽，柔柔的，軟軟的，連傳到耳邊的音調都是愉悅的，透着回憶的感慨，更多的是向往與美好。
那一張張照片裏生動的面孔那麽陌生，可他卻像是跟着她一起經歷過似的。
他有些沉醉了。
她的人生旅途還很短，可他卻不一樣，但也似乎沒什麽可回憶的。
陸時衍望着她感慨地說，“現在想想，我好像真的沒有照過一張全家福。”
家裏最多的也是沈筠的單人照片，各種造型，動人心弦，都擺在了最顯眼的地方。在他的記憶裏好像沒有一起拍照的畫面。
“怎麽會？”周詩萌喃喃地說，“是因為太忙了嗎？”
他苦笑着搖頭，“就算有時間，大概也沒人會想起這件事來。”
就連他自己，不也忽略了嗎？
原來有這樣一種方法，可以保存下相處的點點滴滴，在往後回憶起來，也會覺得那麽甜！
“我是不是很可憐？”他一下下撫摸她的腦袋，她擡起頭與他直視，眼神真摯地搖頭。
“沒有啊，那是因為父母不懂事造成的，你也不想這樣的。”她嘟哝着說，口氣有些心疼。
他嘴角有似有若無的落寞，周詩萌忍不住再靠近些，雙手抱住他，湊到他脖頸處嗅了嗅，有淡淡的酒味殘留，可又不會令人覺得難過。
溫熱的氣息撲到敏感的皮膚上，陸時衍頓時一僵，渾身都覺得不自在。雖然沒有刻意與她隔開距離，可他一向懂得親近的分寸，這樣冷不防的貼近，實在讓人難熬。
他甚至有種微妙的錯覺——她小巧的鼻子已經蹭到他裸露的皮膚，導致那片肌膚隐隐約約的發癢，有些難耐。
兩個人坐在同一張床上，蓋的是同一條被褥，她的腳丫涼涼的，挨到他的小腿上，盡管隔着褲子，還是讓人忍不住顫栗了一下，他試圖轉移着注意力，正欲出口解釋，卻忽然聽見了門口的咳嗽聲。
視線不約而同地轉移。
“媽！”
周詩萌詫異地喚了一聲，迅速将身體挪開。
半開的房門口，周媽媽上前一步，眼神淩厲，充滿了告誡的意味。
她忙拉開被子出去，套上毛茸茸的拖鞋，規規矩矩地站了起來。
“早點睡了！”周媽媽招呼了一聲，腳下卻不見動作，似乎要親眼目睹女兒離開才能放心。
陸時衍也覺得尴尬，和萌萌交換了眼神，這才開口，“伯母也早點休息。”
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印象可不能就此毀于一旦！
周詩萌乖巧地替他拉上門，臨走還不忘擠眉弄眼，道了晚安，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回身一看，周媽媽板着張臉，表情格外嚴峻。
她悻悻地笑，企圖敷衍。
“媽媽怎麽跟你說的，不能随便讓他動手動腳！”周媽媽似乎很不滿意。
“沒有，沒有。”她一味地搖頭擺手，心裏難免心虛。
其實是她對他動手動腳來着……
保證好下次不再犯了，又默念了好幾十遍矜持矜持，周詩萌這才被恩準回屋。
第二天周謹言醒來，周詩萌已經早把人送走了。
周爸爸對陸時衍的印象仿佛有所改觀，也不知道是不是與母女倆的意見有關，總之在那以後，他沒再找閨女談過話，只任由他們發展。
甚至到了除夕那天，周爸爸還無意間提到了他，問周詩萌說，用不用請他到家裏團年。
她也挺想的，不過……
“他也有家人呢！”
陸時衍正待在姐姐家裏，幫着一塊兒下廚。這樣的場景對他來說有些陌生，幾乎從沒有經歷過。
以往的時候，他都是一個人待着，要麽工作，要麽一個人早早地就睡了，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尋常的。
也許是受到了什麽觸動，他漸漸意識到自己的自私，一個人待久了，似乎也并沒有那麽輕松自在了。
和外公的關系還是那樣，不好不壞，沒有過多的争執，平常的對話倒是增加了許多。一家人到了飯桌上，氣氛仿佛也改變了很多。
景睿還是鬧騰騰的，叽叽喳喳說個不停，讨了紅包過後，整個人振奮地不行。
沈鶴年最為年長，發了景睿的紅包過後，也沒忘下頭的兩個小輩。
“一點心意，沾點喜慶而已。”他樂呵呵地遞到了兩人手上。
董穎初笑着接下，而陸時衍卻有些愣了。
“舅舅不要，我可要搶了！”等景睿笑嘻嘻地湊過來，他略顯呆滞的表情才算恢複了常态。
“謝謝。”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于是他這樣生硬地道了一聲。
沈鶴年面上一頓，繼而溫和地笑了，“過年嘛，傳統習俗自然免不了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間屋子比起往常仿佛要熱鬧了許多。
話題轉來轉去，沈老爺子也敞開了話匣，最關心的還要屬兩個孩子的婚事。
“你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找個人成家了……”他以長輩的口吻唠起了家常，陸時衍多少有些不适。
“我倒有些學生，家裏養了女兒，以前同事的晚輩裏應該也有不少合适的人……女孩子嘛，也不必有多大一番事業，最重要的是品格和德行……”
他苦口婆心地勸誘，意圖不言而喻。
陸時衍沒覺得惱，只是不願聽他絮叨下去。
“我有交往的對象。”他淡淡地開口，若無其事地往碗裏夾菜，仿佛一點也不注意剩下那幾個目瞪口呆的人。
景睿微張着嘴，模樣呆呆的，眉毛倏然一抖，表情格外喜劇。
“舅舅給我找舅媽了？！”他吃驚地問。
陸時衍掃了他一眼，注意到他油膩膩的小嘴比眼珠還亮一些，随手拿了張餐巾紙往上一抹，“怎麽吃的？先擦擦嘴！”
另外兩位似乎也很感興趣，董穎初這個當姐姐的實在是欣慰，忙說了聲，“怎麽也不帶回來看看？”
他回應着說，“她年紀小，而且現在還沒到時候。”
沈鶴年要嚴謹一些，接連幾個問題抛出來都跟女孩兒的身份有關，陸時衍沒有接話，想了想才說，“上次給您買的書，就是她挑的。”
沈鶴年微微一愣，點點頭，倒沒再繼續追問。
年輕人自有他的分寸，他這個“迂腐”的老頭子恐怕再難幹預，對她母親的虧欠不就是例子？
再者說，那個姑娘……大約也是有心之人。
初一這天，陸時衍收到邀請去參加周家的家庭聚會，到了地點才覺得不可思議。
包廂裏圍坐了滿滿當當的兩桌人，是那種圓圓的餐桌，往邊上加一個凳子，就能又擠出一個多餘的位置。
環境嘈雜，氣氛活躍。
男女老少，幾乎涵蓋了各個年齡層的人，湊在一起像是在參加一個小型宴會。
衆人瞧見了他，大眼瞪小眼，驟然鴉雀無聲，喧嘩的氛圍頓時清靜。
在那一堆人裏，陸時衍眼尖地發現了一抹小小的身影，正費力地從角落裏往外擠。
“陸時衍！”她不輕不重的一聲在這樣的環境裏顯得格外清晰。
等她快到自己面前，他擡手扶了一把，“小心點。”
周詩萌穩住踉跄的身體，牽上他的手的那一刻，場面頓時轉變了頻道。
“原來是萌萌的男朋友！”
“是什麽時候的事，竟然瞞了我們這麽久？！”
“……”
“萌萌姐姐！”有幾個小孩依附上來，周詩萌只得仰頭對他悻悻地笑。
陸時衍一愣，似乎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真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家庭聚會。
“這是三姑。”
“這是二舅。”
“還有這位，是我太奶奶！”
“……”
陸時衍被拉着轉了好幾圈，腦袋竟然有些不太清醒，只知道生硬地喊人。
在他的認知裏，似乎從沒有接觸過如此龐大的親戚隊伍，所以咋一見到，确實有些吃驚。
接下來又和萌萌一起聽了幾句玩笑話，諸如“萌萌作為晚輩卻比哥哥姐姐更早談上戀愛”、“什麽時候能吃到喜糖”之類的，弄得兩個人很不好意思。
回去的路上，陸時衍載了周爸周媽，萌萌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
她心情好像很不錯，一路哼着歌，眉開眼笑的。
“就這麽開心？”他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流露出的神情顯得格外溫柔。
“他們都誇你呢！”萌萌以一種炫耀的語氣，驕傲地擡了擡下巴。
他有種格外的滿足，仿佛自己成了她的所有物一樣，值得她呵護和關心。
“誇我什麽？”他順着她的話問。
萌萌不假思索道，“說你長得好，又有能力，還經營了公司。”
“你也這麽覺得？”他引誘地問。
她看了他一眼，眸子閃了閃，調皮地搖搖頭，“你明明對我那麽好，他們竟然也沒發現。”
他愣了愣，理解她所說的也是他的優點之一，不由彎起嘴角，眼裏笑意深沉。
“是吧？”她讨好似地湊近，惹得他唇角弧度更深。
後排的周爸周媽對視一眼，似乎都有些怨念——
女兒這樣粘人也不知道是随了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