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選後
選後
永康元年,皇帝在長公主與政事堂三位閣老的輔佐下正式開啓親政之路。獨孤羅這一年十四歲,永嘉元年到永嘉十年都是長姐獨孤伽羅為他一力抗下的太平歲月,換個年號,一切似乎都标志着将變得與衆不同。
親政的前提是皇帝得是個成年人,而證明一個男子成年最好的證據似乎是結婚成家。
朝堂上鬧哄哄地各自舉薦着自家或親戚朋黨家的女兒,皇帝喜不喜歡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皇帝喜歡的是哪一派出來的女孩。
皇帝獨孤羅在情/事上尚未開竅,一心想的是如何同政事堂的老家夥們鬥,鞏固皇權。因此對強塞來的女子一概心生厭煩,看哪個都像是安排到他身邊來監視他的細作。
“皇姐,羅兒還小,能不能不成婚啊?”十四歲的獨孤羅無力掌控朝堂,連自己的婚姻大事都無法掌控,叫他又煩又氣。
“羅兒不可胡鬧。不成婚就無法親政,而且你身兼為我獨孤家開枝散葉的責任,這件事上我們沒必要争,也沒什麽不能退讓的。”
獨孤伽羅執黑子,“噠”的一聲,輕輕落下,将白子吃掉一大片。
“哎……朕輸了。”獨孤羅氣餒地翻起白眼,與能幹的皇姐相比,自己簡直無能透頂。
皇帝這模樣,叫長公主想到雍久,那人可沒那麽容易認輸!
“陛下慎言。”獨孤伽羅信手打散棋盤,凝視着獨孤羅,“羅兒可以輸,但陛下不能輸。”
獨孤伽羅的眼神中充滿着堅定與信任,獨孤羅備受鼓舞,又心生愧疚:“皇姐教訓得是,朕絕不叫皇姐失望。”
說罷,小皇帝信手一揮,貼身太監總管塗石玉便将候選妃嫔畫像取過來,給兩位主子過目。
皇帝抽出其中一卷,展開給獨孤伽羅看:“這是吏部尚書的女兒,皇姐意下如何?”
“模樣端莊。”不待獨孤伽羅細看畫像,便有太監通傳,護國寺送了佛珠手串來。朝露将送來的盒子打開,裏面躺着一串小葉紫檀佛珠,獨孤伽羅掃了一眼,便關上盒子點點頭,命人退下,“但年齡是不是有些大了。”
吏部尚書崔向明的女兒崔賢珠今年十八,雖正是妙齡時候,但配十四的皇帝,是有些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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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放入宮裏做擺設的,年齡大些便大些,重要的是拿下吏部。”皇帝輕哼一聲,并不将這崔賢珠放在心上,畫卷一卷就扔回給塗石玉。
塗石玉小心翼翼捧過畫卷,看了長公主一眼,見她搖頭,又下去取另一幅畫像來。
“崔向明與王賢忠私交甚好,把着吏部,天下門生皆出他崔王二門。想要拉攏崔向明,恐怕沒那麽容易。”
長公主示意塗石玉打開新拿來的畫卷,只見那畫卷中的女子圓圓臉型,坐姿矜持,端的是明麗大方,又不失小巧可愛。
“倒不如先拿下工部。工部常年受戶部撥款掣肘。福尚書是純臣,一心為天下社稷,苦崔王久已。大女兒已嫁右武衛将軍秦白,小女兒年方十三,與陛下可成良緣。”
獨孤羅起身,湊近畫像仔細瞅了瞅,略作沉吟:“皇姐所言極是,她叫什麽名字?”
塗石玉趕緊拿了名牌來:“禀陛下,這是福居然福尚書的千金,小字纭幼。”
“福纭幼,福纭幼……”皇帝手背身後,在殿中踱步,頗有少年老成的模樣,“好名字!就她了。”
獨孤伽羅欣慰地點點頭:“福家門風好,福二小姐更是德藝雙馨,善女工,在彈琴一道上也……”
不等獨孤伽羅說完,皇帝便擺擺手,蹙眉望着她:“皇姐啊,別說朕目前無心兒女之事。即便朕有心,也絕不會對着一個毫無感情之人。”
強扭的瓜如何能甜呢?
獨孤伽羅只盼兩人能日久生情,不然便是自己害了福家小姐。皇帝見獨孤伽羅不再多言,注意力轉到她手邊的方盒上:“護國寺送來的手串,可是有什麽名堂?”
“前兩天去了護國寺聽主持講經,便求了一串來。”
獨孤伽羅并不想多說這個話題,卻不料皇帝直接打開方盒,将手串取了出來。
“這串佛珠紋路清晰,色澤明潤。雖不是最名貴的材料所制,但經護國寺主持開過光,又有長公主親刻了字的手串,不說人間瑰寶,也是價值不菲啊。”
皇帝表情揶揄,眼神探究叫獨孤伽羅好不自在:“羅兒還我佛珠,莫要胡鬧。”
獨孤羅将手串牢牢握在掌心,藏于身後,深深地望着獨孤伽羅:“胡鬧的不是朕。皇姐何時與那雍家小姐走得那麽近了?”
皇帝年紀雖小,又未親政,但手中勢力不容小觑。
京中高官府邸都有小皇帝的眼線,如此,他才能每日安心入睡。聽聞近日來,那位原刑部尚書的女兒雍久頻頻深夜造訪公主府,叫皇帝心中疑惑,深怕在他親政之際發生什麽節外生枝的事來。
一向不介意皇帝在自己身邊安插眼線的獨孤伽羅第一次感覺到不舒服:“本宮的百日咳多虧有雍家小姐自制的止咳糖漿才好得那麽快,本宮心有所感,故此求了佛珠……”
“做什麽?保她安康喜樂?”
皇帝一下子冷了臉的模樣叫獨孤伽羅心驚,既欣喜弟弟成長速度之快,又感嘆帝王心的變化莫測。
長公主啞口無言,小皇帝還在咄咄逼人。
“引她入甕,置她于死地的是皇姐,如今又想保她平安的也是你。皇姐何時做事如此猶豫不決,自相矛盾了?”
皇帝緊緊盯着的眼神讓人感覺壓力巨大,一旁的朝露和塗石玉都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長公主定定地望着皇帝良久,最終垂下眼簾,行禮跪道:“陛下放心,本宮答應父皇母後、答應你的事必然做到。投我以桃,報之以李,雍久與我,不過如此。”
長公主如此鄭重叫小皇帝放心不少,親手扶起她:“皇姐,不必如此。朕自然信你,只是朕聽聞此女子稀奇古怪,花樣百出,怕皇姐着了她的道。”
獨孤伽羅謝恩退下。回宮後便命朝露将佛珠收起,斷了送給雍久的心。
小皇帝望着長公主匆匆離去的背影,總覺得長姐似乎是被揭穿了心事,倉皇而逃:“塗石玉,傳暗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