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任懸看着客廳裏站着的兩個人時,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倒是任淼,看他一副傻愣愣的樣子,輕笑一聲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又親昵地捏了一下他的耳朵:“不認識啦?”

任懸艱難地問:“姐,你們,什麽情況?”

霍銘并沒有看任懸,他換好拖鞋,走到任淼身邊,兩個人牽起了手,任淼笑得一臉幸福:“我前兩天不是跟你們說了,這周要帶男朋友回來嗎?”

“所以,”任懸覺得嗓子發幹,“他是你男朋友?”

霍銘終于開口了:“任懸,你這什麽表情,太誇張了吧,咱們好歹一塊長大的,對我這麽不滿意?”

他的語氣很随意,甚至帶一些開玩笑的意思。

“我什麽表情?”任懸皺眉反問,“我還不能表達我的震驚之情了?”

任淼并沒有看出兩個人的異樣,她伸頭,朝屋裏看了一眼,問任懸:“爸媽呢?還沒有回來嗎?”

任懸強忍下心頭的不快,說:“一早就出去買菜了,你們倆坐吧。”

任淼轉過頭來看着霍銘,牽着的手晃了晃,撒嬌般說道:“你去我卧室參觀一下吧。”

霍銘挑眉:“好啊。”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任淼的卧室,“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任懸站在原地,呆愣愣的,過了好幾分鐘,他才拖着麻木的雙腿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卧室。

關上門後,他頹然地倚着門坐在了地上,沒有想過,真的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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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過一千一萬次,他知道霍銘是直的,他也知道霍銘終究會有女朋友,會結婚生子。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霍銘會跟自己的親姐姐在一起。

他們兩個什麽時候……怎麽會?

任懸腦袋亂糟糟的,就那麽坐在有些發涼的地上,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有人敲門,是任淼:“小懸,媽媽買了早餐,出來吃了。”

任懸晃晃腦袋,又去卧室裏的衛生間中洗了個臉,這才拉開門走出去。

客廳裏,四個人分坐在沙發上,任媽媽臉上滿是驚喜,“淼淼這丫頭,還一直瞞着我們,兩個月前就說交了男朋友,就是不告訴我們是誰!”

任爸爸倒了一杯茶遞給霍銘,霍銘雙手接過,輕聲道了謝,任爸爸也是滿臉喜色:“淼淼這小丫頭吧,打小就聰明得很,找對象的事兒都不用咱們操心,小銘好啊,知根知底的,你們倆學歷相當,工作也都好,又都在一個城市。”

任淼低頭輕笑,霍銘臉上也帶着笑意。

任懸默默地坐在了任媽媽的身邊,卻突然被任媽媽拍了一下:“你看,你跟人家霍銘一塊兒長大的,人家現在都要準備結婚的事了,你呢?你的女朋友在哪裏?”

任懸簡直要煩死,催催催,不分場合不分時間的催!

他嚯地一下站了起來,“我突然想起來今天還有事,就不陪你們了。”

任媽媽詫異道:“大周六的能有什麽事?”

“剛剛領導給我打電話了,昨天工作出了點問題,我準備過去加個班把它弄完,要不然的話,等到周一又有新的任務。”

任媽媽一聽是工作的事,也就沒再阻攔,只是念叨了一句:“一天天的就是忙工作,怪不得找不到女朋友。”

任懸充耳不聞,回屋換了件衣服,披了個外套就出門了。

他知道霍銘在看他,但是他實在沒勇氣回看過去,更不敢看坐在他身邊的任淼。

将屋門關上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到樓梯間,乘電梯下樓。

在地下車庫裏,他游魂一樣走到自己的車面前,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他跟霍銘是發小,沒錯,他們同一年出生,在一條胡同裏長大,從穿着開裆褲開始就一起作天作地。

那時候任懸還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他喜歡霍銘,是把他當做最好的朋友的那種喜歡。

16歲那年,他對霍銘開始有了一些旖旎的心思,那個時候他才明白,自己大概是喜歡男人的,而且他喜歡的男人還是霍銘。

他不敢将這份喜歡表達出來,當然不敢,因為那個時候霍銘很明顯是喜歡女孩的。

他們上學放學的路上,霍銘經常跟他說,自己暗戀的女孩怎麽怎麽樣,他也只能默默地聽着。

高考完之後,霍銘發揮的不是特別好,很勉強地踩了一本線。

而任懸的高考成績非常好,簡直超水平發揮。

他完全可以選擇一所985。

可是他那個時候鬼迷了心竅,任性地就是想要跟霍銘在一起。因為霍銘自從讀了高中之後,跟他的關系越來越親密。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霍銘比小時候更喜歡去他家,有時去他家蹭飯,有時去他家一起寫作業,有時直接在他家過夜。

霍銘的父母都是體制內的,很多時候明明都在家,可是霍銘就是愛往任懸家跑。

任選總是會做着一些不切實際的夢,他覺得霍銘雖然嘴上說着喜歡這個女孩喜歡那個女孩,可是實際上卻每天跟他黏在一起,是不是說明霍銘其實抱着和他同樣的心思呢?

他堅持想要跟霍銘報同一所學校。

就在報志願前的某一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樣,想要去霍銘家找他,卻在霍銘家門口看到他正跟一個女孩兒舉止親密地聊天。

這個女孩他認識,跟他和霍銘一個班的。

他有點好奇這兩個人在門口聊什麽,于是他走了過去,女孩見到他過來,笑着跟他打招呼。

這個女孩叫溫琪,她看到任懸走過來後,就對他擺擺手,同時她的耳朵有點發紅。

任懸走過去問道:“你們兩個在聊什麽呢?”

女孩後退了一步,有點羞澀地對着霍銘笑了笑,又對任懸說:“那我先走了,你們聊吧。”

說完她轉身快速離開了。

任懸覺得有點奇怪,他用肩膀撞了霍銘一下,問他:“你們倆怎麽了?在聊什麽呢?她住在附近嗎?以前怎麽沒見過她來這邊?”

霍銘依舊看着溫琪的背影,說:“她來她姑姑家,剛好看到了我,就聊了幾句。”

兩個人說着話,一起走進了霍銘的家裏,換號拖鞋,一前一後上了二樓,進了霍銘的卧室。

他們像往常一樣,一個玩游戲,一個看小說,過了一會兒,霍銘突然說:“我想跟她試試。”

“什麽意思,什麽叫跟她試試?”

“她剛才來找我是來表白的。”霍銘漫不經心地說道。

“什麽?”任懸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我們倆高考成績差不多,她想跟我報一所學校,而且她跟我說她暗戀了我三年,”霍銘轉着桌上的筆,“我覺得她人挺好的,其實我對她印象也不錯,如果我們真的可以報一所學校,我願意跟她試一試。”

任懸只覺得被雷劈了一般,他站起來,有些不知所措,“怎麽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霍銘擡眼看他,臉上神情很是淡定,“突然嗎?我們都已經18歲了不是嗎?馬上就要去讀大學了,難道你沒有想過要在大學裏談戀愛嗎?我想過很多次。”

任懸劇烈地呼吸着,霍銘笑了笑,又說:“你這次考這麽好,能夠報一所很好的學校。”

他說完,從桌上拿了一張紙遞給任懸,并沒有看他,只是很輕地說道:“我舅舅是教育局的,前兩天我跟他吃飯的時候說了你的成績,他昨天跟我說找了一個大學老師問過,說你的成績報這幾所學校挺好的,你之前不是一直跟我說想學地理嗎?喏,”他點了點紙條上的某一所學校,“那你去這個學校啊,據說地理很強。”

“而且,”他突然笑了一下,臉上表情有些複雜,“我連宿舍都幫你問好了,四人間,有空調。”

任懸沒有接紙條,只是看着他,“不是說好了我們要報一所學校的嗎?你這是在幹什麽?”

“誰說要跟你報一所學校了,你是不是傻的?那麽高的成績跟我報一所學校幹嘛?”

“我們以前說好的,大學要在一起。”

霍銘笑了笑,不怎麽在意地說:“那是基于我們考出差不多的成績,現在我比你考得差那麽多,沒必要。”

任懸一字一句地說,“所以你早就想好了。”

霍銘嘆口氣,站起來看着任懸,“你就那麽想跟我讀一所學校嗎?其實我們可以選擇同一所城市,這不也是一樣的?你要是想我了我就去找你,讓你請我吃飯行不行?”

任懸低頭不語,霍銘笑着捏捏他的耳垂,“別難過了,不就是出去讀個大學嗎?我一直都把你當親弟弟,你要是想我了,我真的會去找你,說到做到,就算不在一個城市,我也坐高鐵……大不了坐飛機過去見你,怎麽樣?”

任懸确實很難過,但是他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因為不能跟霍銘讀同一所大學而難過,還是因為霍銘把他當親弟弟而難過了。

那天是怎麽從霍銘家走出來的,他已經記不清了。

只記得他腳步很沉重,就跟剛才是一樣的。他終于深刻的體會到了什麽叫做五雷轟頂。

後來,他确實沒有跟霍銘報同一所學校,他甚至跑到了很遠的南方——跟霍銘隔了大半個中國。

霍銘也确實如他所說,留在了本省,跟溫琪報了同一所大學,随後跟溫琪談了幾年戀愛。

大學之後,他跟霍銘的關系漸漸地淡了,他有了新的朋友,而且他也刻意地想要去忘掉霍銘,刻意地去忽略掉霍銘朋友圈裏發的他跟溫琪在一起的照片,直到快要大學畢業的時候,霍銘把狀态又改為了單身。

原本是要留在南方工作的任懸,在失眠了一晚之後,決定回去。

霍銘留在了省會,任懸待在家鄉二線城市,同年,任淼也去了省會工作。

他跟霍銘依舊沒什麽聯系,後來他們搬離了之前的胡同,住進了新的電梯房。

連過年都沒再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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