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36

西娅發現司機先生說話的時候語調的起伏總是不大, 配合着他格外低沉的嗓音, 再加上時不時冒出的一點小幽默, 聽起來有一種特殊的性感。

“當然不是多餘。”小姑娘也收起了槍, 笑得乖巧極了，“至少——很高興能認識你，約翰？”

男人聳了聳肩，揚着眉問她：“剩下的你應該能處理了？”

哥譚小王子舉起了手機：“我已經報警了。”

男人點了點頭，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很快又回到了小姑娘的身上。

“我猜, 如果我問你是怎麽會知道的，你一定不會告訴我, 所以我就不問了。”棕發的姑娘沖他揮手, “替我也謝謝你的朋友。希望還能有再見面的機會？”

她一向都不會去刨根究底——當然，她是有自知之明的, 就算她自己真的去查，大概也會是一無所獲。不過……某位一向深思熟慮、運籌帷幄的騎士大概很快就會忙碌起來，把一切可能有威脅的人都查個底朝天了吧？

“雖然再見面對你不見得是件好事，不過……”男人依然語調平淡，語氣裏卻隐約有些許可以稱得上是愉快的笑意, 一邊說着一邊已經轉身離開, “下次再見，小公主。”

司機先生很快就走遠了, 剩下兩個人站在原地，盯着已經千瘡百孔的車看了一會兒, 然後面面相觑。

“今天可能是不适合開車出門。”布魯西寶貝兒冷靜地開口，“也不适合坐車。”

如果有一本黃歷，今天大概就應該寫着“忌乘車出行”了吧？西娅有些頭疼地看了一會兒，想了想，仰起頭看向身邊的男人：“看來只有一個辦法了。”

布魯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後，布魯斯在趕來接妹妹的奎恩大少滿是嫌棄和防備的目光裏，和西娅一起坐進了他的車裏。

……

之前那一出沒能成功的綁架讓莫伊拉着實擔驚受怕了好一陣，非要給西娅也安排幾個保镖——西娅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說服了母親紐約并不像星城那樣混亂、自己上學帶着保镖也不方便，不過還是答應了母親一旦回到星城就必須有保镖跟着。

至于那個只上了一天班的司機約翰先生——母親在皺着眉數落了幾句對方忽然而至的辭職後，很快也就把這件事抛到了腦後。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正軌上。

——西娅是這樣想的，但站在診所門口的蝙蝠俠很顯然并不這樣覺得。

這是他第三次帶着“禮物”站在診所的門口，這是他第一次有些猶豫着是不是應該敲響診所的大門。

他想起不久之前醫生姑娘趴在自己的手臂上、隔着霧氣看向自己的模樣，想起她說“不管真相是什麽，都告訴我，可以嗎？”時候的神色，甚至他又想起的是，醫生姑娘似乎永遠溫柔而甜蜜的笑意。

他确實帶來了她想要的真相，他想他很明白為什麽其他人都不願意告訴她——因為這真相也許馬上就會毀掉她臉上令所有人都感到溫暖的笑意。

那是對她的保護。

就像此時此刻，他也忍不住開始想着，就讓這些所謂的真相永遠封存下去吧。

但……醫生姑娘那天那一句“只有你了”似乎又響在他的耳邊。

哥譚的騎士在診所門口的夜風裏沉默着站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敲響了大門。

“這是你要的東西。”蝙蝠俠把手裏的檔案袋遞給了對面的醫生姑娘，見她接過後并不打開，顯然是打算等到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再看，他沉默了片刻，難得又主動開了口，“你現在就可以打開。”

醫生姑娘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來：“聽起來——這很嚴重，我需要一些心理準備？”

盡管是這樣說着，但她還是依言打開了那個檔案袋。

她臉上原本健康的血色幾乎是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消褪了下去，等到她看完所有的內容擡起頭來的時候，臉色早就已經是一片慘白、血色盡失。

“難怪托尼怎麽也不肯告訴我，”她試圖繼續維持臉上的笑容，但很顯然這是個太過艱難的任務，她努力地勾了勾嘴角、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有些勉強的想法，垂下了眼簾，“謝謝你願意告訴我。”

“雖然……一點兒都不愉快，”醫生姑娘頓了頓，輕聲道，“但我還是寧願看到真相。”

騎士低着頭，靜靜地看着她。

“你應該不介意我把這些信息交給綠箭俠吧？”醫生姑娘終于又擡起了頭，平靜地問了他一句。

蝙蝠俠點了點頭。

“至于……這個，”她說着，不自覺地攥緊了其中的某一頁紙，閉上了眼睛，聲音微有些打顫，卻還是慢慢地說了下去，“我想自己再去最後确認一下。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

她的話沒有說完就停了下來——高大的騎士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頂：“不要勉強自己。”

醫生姑娘擡起頭，終于又露出了一個還算平靜的笑來——雖然臉色依然蒼白，但卻透着顯而易見的堅持：

“我想，我可以承受所有的真相。”

……

蝙蝠俠再一次來到診所的時候，屋子裏并沒有任何燈光，看起來似乎是沒有人的模樣，漆黑一片。

他和往常一樣敲響了門。

門沒有開，更沒有人來應門。

騎士重複了一遍敲門的動作。

依然大門緊閉。

他在門口靜靜地又站了一會兒，然後第三次敲響了門。

門終于打開了。

大廳裏依然漆黑一片沒有開燈，醫生姑娘站在門口，擡起頭看了他一會兒，輕聲道歉：“抱歉，今晚沒有做吃的。”

騎士沒有理會她的話，只是把視線落在她的左手上。

醫生姑娘下意識地把手縮到了自己的背後。

騎士伸出了手。

她下意識地閃躲了一下——但沒有用，誰都知道，對面的騎士是最好的格鬥家。

“剛才做實驗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醫生姑娘難得地有些慌亂。

她原本白皙的手背上，此時此刻帶着不知道被什麽試劑腐蝕的痕跡，焦枯混着血色，看起來格外觸目驚心，而她卻甚至像是毫無知覺一樣。她下意識地掙紮着想要抽回手，但騎士捏得太緊，她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

“為什麽不治療自己？”騎士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比平時更加低沉。

“我……心情不太好，有點兒集中不了精神。”醫生姑娘低着頭避開他的視線，小聲地解釋了一句，很快又露出了一個有些勉強的笑來，“沒關系，過一會兒就好了。”

她自己本身并沒有自愈的能力，同樣要依靠治愈的能力作用在自己身上。那是靠精神力操控的精細活，一旦集中不了精神又或是精神力耗損太多，就無法勝任這樣的工作。她的診所裏配備了各種最先進的儀器設備，一方面是用于她的實驗和研究，另一方面，就是為了應對這樣的情況——為了盡快讓英雄們痊愈，她通常都會選擇使用能力，但萬一有特殊情況導致她精神消耗太大，她至少還有科技的手段可以用來救人。

騎士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卻也沒有松開她的手腕，一言不發地拉着她關上門進了屋，然後打開了一樓大廳的燈。

突然而至的光線讓醫生姑娘有些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騎士低頭看她：“治好你自己。”

“我……”醫生姑娘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然後她看到高大的騎士微微俯下了身。

他幾乎是以一種強硬的姿态強迫着自己和他對視，然後再一次開了口：“治好你自己。你能做到，西娅。”

西娅愣了一下，咬住了嘴唇。

騎士看着她手上焦黑的痕跡開始一點一點褪去，最後終于又恢複了原本的白皙和平滑。然後他依然沒有松開手，拉着她到水池前，洗幹淨了手背上的血跡，他甚至最後還用毛巾擦幹淨了她手上的水漬。

“我自己做了DNA比對，你是對的——蝙蝠俠總是對的。”醫生姑娘低着頭，聲音輕得幾乎像是喃喃自語，但騎士還是聽清楚了她所有的話，“布魯斯，我是不是……根本就不應該出生？”

“沒有人會這樣覺得。”騎士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關掉了變聲器，又恢複到了他原本那種富有磁性的嗓音，微有些低沉，聽起來卻又像是帶着微不可查的溫柔，“所有人都喜歡你。”

醫生姑娘有些驚訝地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卻很快又搖了搖頭：

“我以前覺得，就算爸爸和媽媽都有自己的秘密，但至少，他們都是愛我的——尤其是爸爸。”

騎士顯然是根本不擅長處理這樣的“談心”，語氣和動作都有些僵硬，但沉默了片刻之後，還是低沉地回應了一句：“這沒有改變。”

“即使這樣的愛是建立在背叛和謊言之上嗎？”西娅反問着，“我的爸爸和媽媽都有自己的情人，我是媽媽和馬爾科姆雙雙出軌的結果。我的爸爸、媽媽、還有親生父親……計劃着要殺掉星城貧民區成千上萬的市民，為了他們所謂的‘清除貧民區的敗類讓城市重生，拯救這個城市’？”

要拿到馬爾科姆的DNA并不困難。她一早就回了一趟星城——馬爾科姆正剛剛從一起針對他的暗殺中死裏逃生。她跟着奧利弗一起去醫院探望，很容易就在他的梳子上弄到了幾根帶有他毛囊的頭發。她把蝙蝠俠查到的所有信息都給了奧利弗——除了關于她身世的那一部分，然後奧利弗告訴她，他也剛收到了一份匿名發來的信息，內容和她手裏的這一份幾乎一模一樣。

西娅知道，那是鋼鐵俠發來的。很顯然，同樣也抽掉了關于她身世的那一部分。

星城貧民區的事，奧利弗不讓她插手——當然她也知道自己插不上手。她回到診所，親手做了自己和馬爾科姆的DNA鑒定。

其實，她早就知道了結果，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只是在做徒勞的掙紮——蝙蝠俠總是對的。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所有的真相。”西娅深深地吸了口氣，“我想……”

“你現在應該去休息了。”騎士截住了她沒能說完的話，微微停頓了一會兒，又接着補充了一句，“或者……”

他這兩個字一出口，很快自己就意識到了什麽，立時就住了口不再說下去。

西娅卻擡起頭看了看他的，沉默了一會兒，終于有些維持不住臉上原本還算平靜的表情：“我……睡不着，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奧利，我不知道今晚自己還會做些什麽……”

明明在他來之前，她一個人好像也能平靜地接受這一切的真相，可是所有的平靜卻好像都在見到他的這一刻轟然崩塌。在他來之前，她明明一點兒也不想哭……

“布魯斯，”她的聲音裏終于帶上了幾分哭腔，“我……很難過。我不明白，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她被擁進了一個略有些冰涼卻格外寬厚的懷抱裏。

“或者你可以去韋恩莊園。”騎士終于說完了剛才自己停下的那一句話，頓了頓，又解釋了一句，“迪克很想見你。”

作者有話要說：

星城謎一般的人際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