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霸屏
霸屏
接連着十幾瓶冰啤的瘋狂下肚，顧葛宇終于沒挺住，一到廁所就吐得稀裏嘩啦。
徐浩攙扶着他，一只手遞着紙另只手輕輕拍着他的後背。
“說吧，什麽事兒讓你這麽難過？”徐浩說，“你爸……今天沒給你打電話？”
顧葛宇有些神情恍惚，雖然喝得醉醉醺醺的，但提起顧賈，他的心裏還是會燃起怒火。
“操！”他弓着身子，握緊拳頭狠狠地砸向一旁的廁門。
緊接着，他又靠着隔門喘了幾口粗氣。
徐浩見他剛剛吐得厲害，現在滿頭大汗。他從挎包裏拿了張濕巾紙擦了擦他的臉。
“沒事兒，有他沒他都一樣。今天是你生日，可別把自己整得這麽難受。”徐浩說。
是啊，又不是顧賈的十八歲，顧葛宇哪兒像他那麽潇灑啊。
顧葛宇側過身子，手搭在徐浩肩上，腦袋有些搖晃着的看着他。
“我問你……一個問題，”顧葛宇使勁按住他的肩膀，“你必須說實話。”
徐浩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答應了一聲。
顧葛宇松開手，身體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張……張智飛。”他說。
徐浩愣了愣，發出一聲疑惑，“你……問這個幹什麽？你不是最反感這種問題了麽？”
顧葛宇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說過反感這類問題的話，只是在他之前談過的那幾個小女友面前，他最煩聽見的就是那些女生整日把情愛挂在嘴邊。甚至連一句小情話，他聽了都會肉麻得全身起雞皮疙瘩。
至于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想确定徐浩和張智飛的關系。或許，他是想确定一下自己對江衍的感情。也或許，他想的是在他确定之後，心裏能有個準備。至少他不想和徐浩張智飛那樣，每天提心吊膽地掩藏着自己，害怕被發現。
顧葛宇再一次把雙手搭在他的肩上，他穩住身體，眼神堅定地看着徐浩。
“我問你到底是不是？”顧葛宇靠近他的耳朵吼到。
徐浩沉默了。
他不敢确定張智飛是或不是，他也不敢再主動。
因為前幾場戀愛談得他徹底失望了。
那都是直男的小把戲而已，何必當真。
圈子裏的人都知道，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清楚自己的取向。能從初戀走到最後的，屈指可數，更何況他連初戀都沒戀上，只是一味的自作多情，單相思。
別人在直男身上栽一次就知道了教訓，而徐浩卻在直男身上足足栽了三次。
至于結局，也是不出意外的慘淡。三次都是被直男利用完之後就無情甩開了他，甩得幹幹淨淨，□□。
所以，他再也沒對外透露過自己的取向。轉校對他來說是件好事，至少除了顧葛宇，再也沒人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人。男孩還是女孩？讓他們猜去吧。到了新的環境，再也不會有人戴着有色眼鏡看他。就像開學那時他問顧葛宇那樣，他也想換種方式生活，比如僞裝成直男，比如不再輕信直男的花言巧語。
徐浩想了想，張智飛就好像是他遇到的第四個直男。他不敢輕易主動，也不敢有半點其他的想法。
即使，他已經從張智飛的眼裏看到了愛意，但是他依然搖了搖頭。
“沒有。”他說。
就在顧葛宇還想繼續質問他的時候，張智飛也醉醺醺地走到了廁所門口。
他正準備走進去時，恍惚間，他看見顧葛宇的手正搭在徐浩的身上，兩個人的頭靠得很近，好像在說些什麽悄悄話。
我還以為，你和我走得那麽近，你早就把他忘記了。
原來……是我多想了。
張智飛躲在廁所出口的拐角，沒讓二人發現。
他走到洗手臺前擰開水龍頭捧起清水抹了把臉，又擡起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一副郁郁寡歡無精打采多愁善感的樣子。
他擡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疼。
眼淚順流而下時，他只是苦苦地笑了笑。
那一刻，他感覺徐浩對自己所說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的幻想。
他也害怕，不敢說出口。
他害怕徐浩不是，他害怕徐浩知道後會覺得他是個異類，他害怕徐浩會就此遠離他、冷落他。
誰會在不确定對方取向之前就先表白呢？那樣的傻子，運氣好點還能暧昧一陣子圖個心理安慰，運氣要是不夠好，到了最後，受傷的終究只有自己。
何必把自己折磨得不人不鬼？
可他們還是少年，少年的感情是純粹的，一旦愛上，就難以忘懷。
張智飛獨自冷靜了一會兒，沒再往廁所裏看去。等他重新掩飾好自己走出廁所的時候，他長長的嘆了口氣，然後穩住身體，勁直般走回了桌臺。
他想勇敢一次。
顧葛宇一把推開了他，“懦夫！”
他顫顫巍巍地走到洗手臺前用冷水洗了把臉，又捧起一口水含在嘴裏晃了晃吐了出來，這才感覺沒那麽難受了。
徐浩沒說話，只是咽了咽口水，輕輕地嘆了一聲，跟了過去。
等兩人回到桌臺時，林暢已經躺在齊放的懷裏睡着了。
林暢手還放在裏面，雖然齊放用衣服蓋住了，但從臂膀伸過去的方向可以看得出來。
齊放和徐浩只是互相對視了一眼，笑了笑。
看破不說破，誰也沒提一句。
五個人就這麽安靜地坐了好一會兒，直到酒吧的晚場表演開始。
其他桌臺的人幾乎全跑到了舞臺下面，他們熱舞着，尖叫着，甚至有的人爬上舞臺和表演者放肆地撫摸起來。
由上到下，然後激情地熱吻。
顧葛宇擡起頭時正好看見臺上的一幕。
那一刻他又想起了那晚他和江衍站在江邊。
月光、江面、天橋、伴奏、煙火、人間。
他此刻幻想着那晚不止是輕輕碰了碰少年的嘴唇，而是緊緊的貼着少年的腦門，嘴唇從上往下吻過少年的耳朵、額頭、眼睛、鼻尖，再到嘴唇。
為什麽又想起了他？
顧葛宇閉上眼，腦海裏再次浮現江衍的模樣。
還是江衍，全都是江衍。
顧葛宇的內心是疑惑的，明明自己和他就只有那晚吻了一下，為什麽就從此忘不掉他了？
或許是沒喝夠？
他又往地上的酒箱裏摸了摸。
只是，酒箱裏只剩一瓶了。
他準備再叫服務員送來兩箱。
他拿出手機點開微信掃了下桌角的二維碼。
哔～
加載界面率先彈出一個窗口。
顧葛宇剛想關閉，只見手機屏幕上閃爍起一行行彩色字體。
【一鍵霸屏功能！讓浪漫永記于心！】
「愛就是要大聲說出來！如果你也和你愛的人在一起！或者獨自一人到酒吧買醉！如果你也有一些浪漫的小情話或者不好意思開口的表白想說給那個 TA！本帥強烈推薦您下單一鍵霸屏！只需 98，舞池中央的大屏幕上就會顯示出您想說的話語！如果您不想透露自己的個人信息，您也可以選擇“悄悄地說”功能。系統将會嚴格保密您的 ID、姓名以及頭像！愛 TA 就要大聲說！價格表……」
顧葛宇頓了頓。
徐浩在一旁見他盯着手機看了好久，問到：“怎麽了？”
顧葛宇看向他，“我們之前去酒吧玩的時候，你是不是在酒吧裏霸屏表白過？”
張智飛一聽到霸屏表白四個字，酒勁好像突然就消下去了。
他端正地坐起身，氣不打一處來地看向徐浩，“你跟誰表白？”他擡起手朝顧葛宇指了指，“和他？”
“怎麽？你有意見？”顧葛宇冷着個臉說到。
張智飛苦笑了幾聲，說到：“我哪兒敢有意見啊？你和他才是竹馬和竹馬，哪兒輪得到我啊？”
徐浩滿臉疑惑地看了看兩人，他很懵逼！
“不是？我什麽時候跟你表過白了？”徐浩看向一臉若有所思的顧葛宇，然後又看向了一旁有種很不服氣的樣子的張智飛，“我和他的事兒，你在這兒陰陽怪氣個什麽勁兒啊？操！”
張智飛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知是酒勁上頭還是他真的吃醋了。
他一手擰起徐浩的衣領，眼裏寫滿了憤怒地望着他那疑惑的雙眸，怒吼到：“因為老子他媽喜歡你！老子就是看不慣你和他，和別人走得那麽近！我他媽就是這麽犯賤！”
他喘了幾口粗氣，接着說到：“你非要我把話說得這麽明白才懂我意思嗎？操！”
徐浩愣住了。
齊放也愣住了。
顧葛宇好像是猜到了他會這麽說，只是笑了笑。
徐浩愣在原地，一個字也沒說。
張智飛松開手，又從酒箱裏拿出了最後一瓶酒喝了起來。
“我知道這話說出來你我可能連朋友也做不了，但是我不想再憋着了。”接着，他擡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說：“一直憋在心裏我這兒難受你知道嗎？我會睡不着覺吃不下飯，我會滿腦子裏時時刻刻都想着你！”
徐浩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着。角落裏昏暗的燈光下，淚水其實早已打濕了他的眼眶。只是，無人發現。
張智飛又猛地喝了一口，走到桌臺邊背過徐浩時，他說到：“對不起，我知道說出來對誰也沒有好處，甚至會讓你覺得我挺惡心的。”他長長地嘆了一聲，“随便你怎麽想吧，如果你不想再看見我，那我以後消失在你的視野裏就行了。”
說完，張智飛就朝着門外走去了。
齊放轉過頭看了看徐浩，顧葛宇也朝他看了一眼。
只見徐浩轉過身時，眼裏閃爍着光亮。
那是少年的眼淚。
“你……要不要考慮給他一個答複？”齊放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徐浩。“或者……先追上去安慰一下？我看他喝得挺多的。”
徐浩拿起張智飛的手機和他剛剛沒喝完的那瓶酒，一口喝完了僅剩的半瓶。
“操！傻 B 玩意！”
他站起身，拿上手機，朝着張智飛的身影追了上去。
顧葛宇和齊放看着徐浩着急沖出去的樣子笑了笑。
“之前真沒看出來，傻飛還是很懂浪漫的嘛！”齊放點了根煙叼在嘴裏。
顧葛宇也點了一根。
“你和那小子也不錯。”他眼瞅了瞅躺在齊放懷裏的林暢。
齊放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衣服又往下遮了遮。
“你也是？”齊放問。
“是什麽？”顧葛宇深吸了一口煙。
此刻，酒吧裏竟然播放起了顧葛宇最喜歡的那首歌——《Closer》
“喜歡……男孩？”齊放問。
顧葛宇頓了頓，“為什麽會這樣問？”
“同類的第八感。”他說，“一種直覺。”
顧葛宇沉默了半響，然後堅定地擡起頭看向他。
“那你們如何确定自己是否喜歡或者愛上一個男孩兒呢？”他問到。
齊放笑了笑，擡起手朝門外指了指，“就像剛才張智飛說的那樣。每時每刻都想着他，會睡不着覺，會吃不下飯，會胡思亂想。”
如果真如張智飛所說，那麽他想……
“你……是嗎？”齊放問。
顧葛宇只是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緊接着，他點開手機，默默下單了一個豪華套餐。
只見整個吧場的大熒幕上由絢麗的彩光緩緩轉化成蔚藍色。
吧場周圍頓時噴射出大量白色煙霧，音響裏的歌曲切換成了顧葛宇收藏裏的第二首歌。
《The Way I Still Love You》
他拿起手機，默默地敲下了一行字。
舞臺上的 DJ 逐漸把音響的聲音拉到最大，然後燈光彙聚。
“全場所有人！接下來，讓我們一起把浪漫留給隐藏 ID！”
臺下尖叫聲一片，所有人好像都在為少年的勇敢歡呼！
那一刻，無數玫瑰花瓣從天而降，煙霧環繞吧場，動人音樂響徹雲霄，蔚藍色燈光照亮每一個角落，全場所有人的激情被點燃至高潮！
然後，熒幕上漸漸落下一行唯美的詩句。
隐藏 ID:“If it is as they say, then I think I love you, not mixed with other feelings, just love yo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