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烏龍

烏龍

屋外雷鳴作響,今夜的天,好似一塊巨大的幕布遮蓋住了昔日的光芒,只剩下絲絲閃電的微亮。

顧葛宇睡得正香,他微微翻了個身,只感覺本該空蕩蕩的大床邊,好像多了個人擠在那兒。

他閉着眼伸出手摸了摸牆壁,再往下摸去。

突然,他雙眼猛地一睜。

“啊!”

顧葛宇吓得逃串到門口打開了燈,等他仔細一看,竟是江衍盤坐在他床邊上蜷縮着身子。

“你……你怎麽了?”他問。

江衍身體微微有些顫抖,在經歷過之前那些事情之後,他的潛意識裏已經對雷雨天氣産生了不自覺的恐懼。

“我……我……我害……害怕。”他吞吞吐吐了好半天終于說了出來。

“我能……能跟你一塊兒睡……睡一晚嗎?”

顧葛宇眼裏滿是心疼地看了看他,再若有所思地朝窗外看去。

雨下得很大,時不時伴随一兩道耀眼的閃電,雷鳴……也接踵而至。

說什麽淡忘,說什麽釋懷,說什麽重新開始,在顧葛宇看來那都是狗屁。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東西能真的讓人忘記,那麽答案只會有一個——死亡。

顧葛宇走到書桌前打開了臺燈,再關掉了寝室大燈。他回到床上盤坐着,一只手緊緊将江衍摟進懷裏,另只手撫了撫江衍的腦袋,輕聲安慰道,“不怕了,不怕了昂。哥哥在,不怕了。”

就那樣,顧葛宇安撫了他好久好久,江衍的顫抖終于緩緩停了下來。

“我……我想他們了……我好想外公外婆……我好想小小。”他抽噎着。

顧葛宇輕輕嘆了一聲,他的眼裏也不禁湧起淚水,他的心口也跟着江衍一塊痛了起來。

他沒再說話,只是像江衍以前安慰小小那樣将他緊緊地抱在懷裏,輕輕地拍撫着他的後背。

那晚,直到風散,直到雨停,直到再也沒有雷鳴,直到江衍像個小孩子一樣睡在了他的懷裏,他才将他輕輕放倒在床邊,小心地為他蓋上被子,終于,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顧葛宇醒的很早,他側過身時,江衍正熟睡在他身旁,兩人的手還抓得很緊,江衍一晚上都沒有松開。

他看着眼前的小孩,越看越覺得心頭一陣痛。

他擡起手輕輕捋了捋江衍額頭處的頭發,身體微微向前,輕輕地吻了下去。

“早安。”他輕聲說到。

此刻,屋外已是晴空一片。

他的小孩,終于不會害怕了。

清晨的陽光照進宿舍裏,江衍微微顫了下眉眼。

顧葛宇微笑道,“醒了?”

江衍“嗯”了一聲。

“還想出去玩嗎?”

江衍輕咬了下嘴唇,“想。”

兩人一同起身,一同洗漱,一同收拾房間,一同穿好衣服,一同出了門。

“你在這兒等我,我去拿車。”

江衍應了聲“好”後,顧葛宇便朝停車場的方向跑了過去。

周末的時候,校門口人流量特別多。

大多數是家長,少部分是出租車網約車。

總之,堵得慌。

江衍往一旁的石子路上走了一會兒,可算是避開了擁擠的人群。

只是,在他走出人群後,隐約感覺身後有幾個人在跟蹤他。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只見身後的三人立馬假裝沒事兒人一樣閑逛着。

不對,有問題。

他準備回到人群堆裏,可是那三個人就攔在他的身前,他只能往前跑。

競速戰是他最不擅長的,如果是運動會的 3000 米慢跑,他或許還能拼一拼。

只是現在,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他繼續往前走着,加快了步伐。

後面幾人也窮追不舍的跟了上來。

前面有個拐角,他準備趁着視野盲區甩開他們。

可當他走到那個拐角的時候才發現,這裏也有兩個蹲他的人。

他今天出門有點早,對街的店鋪現在都還沒幾個開門的。石子路拐角這片兒又比較偏,幾簇長得茂盛的灌木叢和幾棵大梧桐完全擋住了對街的視線,跟本沒有人能看見這裏發生了什麽。

他有想過報警或者求助,但他兜裏揣着的可是一部老年機。那種手機的按鍵聲很大,就連撥號都會讀數的那種。

接着,他又看了看五人的神态,再确定就是找他的之後,他一頭紮進灌木叢裏,毫無顧慮地沖了進去。

“追!”

江衍沖到馬路邊上,趕忙朝着人群的方向跑去。

只是有兩個人從前面的灌木叢裏沖了出來擋在了他的前面。

他回過頭,身後也是人。

石子路這片的馬路最近正好趕上維護,好幾塊藍色大鐵皮擋在了馬路中央的圍欄旁。

“你們想幹什麽?”他問。

只見五人中的那個大胖子站了出來。

江衍留意了一下他的服飾,藍色羽絨服,右上角還印有「極電」公司字樣。

“幹什麽?你不知道麽?”那胖子伸了伸脖頸,又捏了捏拳頭,發出一聲聲關節脆響。

江衍咽了下口水,“我跟你們無冤無仇的,你們想幹什麽我怎麽會知道?”

一個滿臉胡渣的人嘴裏叼着煙從他身後走了過來,“你不用知道,只要你再躺進醫院住上幾個月,你就知道了。”

“看來你們身後有個大人物?”江衍說。

那胖子沖他笑了笑,看起來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上。”

胖子一聲令下,四人便朝江衍撲了過去。

江衍也沒傻站着,他取下書包就朝幾人砸去,然後猛的一個沖刺撞倒了藍色鐵皮,再一個加速沖向停車場的方向。

他從褲兜裏拿出手機,急忙撥通了顧葛宇的電話。

“我馬上過來了,你先找個地方———”

“你他媽再不來我就要死了!”

“什麽?”顧葛宇急忙大跑到停車位,一個跨腿邁上車,戴上頭盔,兩三下踩上火,“你在哪兒?”

“往停車場 B 出口出來向右直走再向左拐!快!”

“給老子追!他媽的,追不到就別他媽跟老子混了!”那胖子實在是跑不動了,停下來歇了歇。

江衍回過頭,只見四人窮追不舍,一直跟在他的身後。他調整了一下呼吸,一個加速,直奔 B 出口跑去。

顧葛宇把車速拉到了最大,停車場這邊沒什麽行車,他勁直朝江衍的方向奔去。

在飛馳過一段直線之後他猛的向左一轉,只見江衍正拼命地朝他跑來,身後還跟着四個穿着黑色羽絨服的陌生人。

顧葛宇飛速朝他開去,左手一直按着喇叭。

“快上來!”顧葛宇在靠近江衍的那一刻,猛的一個一百八十度拐彎,按下剎車,一個漂亮的漂移!

江衍急忙跳上車,緊緊抱住顧葛宇的腰間,又朝身後看了一眼,喊到:“快走!他們快要追上來了!”

“老子操丨你媽!有種別他媽跑!”

顧葛宇猛地一踩油門,瞬間甩開了幾人好幾十米遠。

江衍再回過頭看了看,直到幾人完全消失不見,他才終于松了口氣。

“終于甩掉了。”

顧葛宇一只手控制着方向,另只手輕輕安撫了下江衍抱緊着他的手。

“怎麽回事?怎麽會有那麽多人追你?”他問。

江衍也是滿腦子的問號,“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沒惹誰,突然就被跟蹤了。”

聽到這話,顧葛宇二話沒說就調轉方向朝着警察局開去了。

警局外,江衍正來回踱步,細細琢磨着剛剛那幾人的樣貌。

“如果現在報警,他們最多只會被拘留幾天。等他們出來了,就又可以為非作歹了。更何況,那一片兒是沒有監控的。”他說。

顧葛宇蹲着身子輕輕咬着右手食指思考了一會兒,“要不然……我們也叫幾個人把他們也堵一次?”

江衍冷笑一聲,一個巴掌拍在了他的頭上。

“你當這是過家家啊?還講究個禮尚往來嗎?”

“我是覺得剛才我們就不應該慫着跑路,就應該跟他們幾個過過招,把他們給打服了,以後就不敢再來了。”顧葛宇站起身點了根煙。

“不行的,這種人我小時候遇見太多了。他們要是打輸了,就會一個不行來兩個,兩個不行來三個。你剛剛要是真把他們打趴下了,他們下次就會帶更多的人過來找麻煩。”

“二位,你們有事嗎?”

兩人回過頭,是上次處理江衍和孫家那事兒的警察。

“許警官。”江衍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顧葛宇朝他點了個頭。

“是你們倆?”許警官也有些詫異,他竟然還記得。

“有什麽事兒進去說。”

許警官招呼二人進了大廳。

江衍猶豫一番後還是說了出來,雖然警察也很懊惱這種不構成犯罪但又騷擾民衆的事,可這也說明學校和警局的治安管理不到位。

“鑒于你這個情況,我們會做好後續調查和加強學校節假日治安管理的。”許警官詳細記錄下了江衍所說的每一個細節。

“小莎,去查一下這個極電公司。”

許警官将詳細資料遞了過去,三人也跟着小莎警官到了調查室。

“查到了。”

三人靠近電腦前看了看。

“極電公司的注冊人叫曹立遠,是由他和他的愛人沈青共同投資創立。總部在 H 市,華川縣有一家極電的子公司,最近一中食堂供電系統出現故障,極電公司派遣了一部分員工到學校裏檢修電力系統。”

顧葛宇看了眼江衍,“那這也跟你沒什麽關系啊?為什麽要找你呢?”

“查一下曹立遠的家庭背景。”許警官說。

“曹立遠,47 歲。愛人沈青,44 歲。兩人結婚十年後離婚,曹立遠再娶,現任謝瑤,42歲。曹立遠和沈青有一個兒子名叫曹樹,18 歲,現就讀于一中高二年級 6 班。三人均無犯罪記錄。”

“沈青?”江衍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個名字。

“你認識?”顧葛宇說。

江衍搖了搖頭,“只有感覺有些熟悉。”

“查曹樹。”許警官說。

“曹樹,現就讀于華川一中高二年級 6 班,他曾是 16 年全縣中考第二名,後被華川一中錄入了火箭班。”

顧葛宇突然恍然大悟地看向江衍,“我想起來了!”

“想起什麽了?”江衍問。

“你之前住院那段時間,學校論壇裏傳得沸沸揚揚的。說什麽你這學神一走,曹樹終于有機會登基了。還有人說他惡心、犯賤、趁人之危之類的話,總之大概意思就是他借着你不在的那段時間,參加了各種知識競賽,全是一等獎。論壇裏的人都說他什麽趁你病搶你第一之類的話。”顧葛宇說。

江衍笑了笑,“還有這種事兒?我怎麽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你的那個破老年機上得了網嗎?”顧葛宇突然好像又想到什麽,“诶!你說,會不會是這個曹樹覺得不服氣或者他就是看不慣你,故意找的那些人來堵你啊?”

“不排除這個可能,并且現在的一切走向都指向這個叫曹樹的同學。”許警官說。

“那萬一那些人不是極電公司的呢?”江衍說。

“你不是看見他們穿身上的那件工作服了嗎?”顧葛宇問。

“但是只有一個人是穿着的,好像那人還是他們的老大,是個大胖子。其他人穿的都是花色襯衫。”江衍說。

“我覺得肯定是曹樹不服氣!不然他根本不會———”

“你好警官,我要報警。”

顧葛宇話剛說到一半,只見一個身穿白色羽絨服,裏面還穿着一中校服的高個子手裏擰着江衍的書包,身後跟着剛才圍堵江衍的那個大胖子走了進來。

“曹樹?”江衍和顧葛宇同時一愣,兩人有點搞不太明白現在的狀況了。

江衍瞟了眼他身後的大胖子,“是你?”

“你好,我姓許,你可以叫我許警官。”許警官也看了眼他身後的那人,“請問,你為什麽要報警呢?”

只見曹樹一甩手,剛剛還氣勢洶洶地大胖子現在變得唯唯諾諾的。

“我舉報,這個人故意陷害我的朋友。”曹樹說。

衆人愣了愣,“朋友?”

“江衍,”曹樹走上前,把書包還給了江衍,“就是我的朋友。”

顧葛宇一臉懵逼地看向江衍。

“什麽時候的事兒?沒聽你提起過啊?”他小聲說到。

江衍也小聲回應到:“我也不知道!”

“你們剛才說的我都聽見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陷害同學。”曹樹理直氣壯地看向江衍,“江衍,你是憑實力拿的第一,我沒有任何怨言。我一直把你當做我的努力目标,我也确實很想要超越你。但是我不會趁人之危,更不會通過傷害對手來取得勝利。我希望我可以堂堂正正地贏你,而不是用一些下三濫的手段。”

說完,他又踹了一腳一旁站着的傻大胖,“他是我爸的一個遠方親戚,前段時間學校食堂需要維修電力系統,剛好你那段時間住院,也剛好我參加了一些知識競賽拿了獎。他就在學校論壇還有其他同學口中聽到了一些流言蜚語。前幾天他就一直在那邊蹲點了,我以為他是來接人的。今天你和其他四個人跑遠後,我又看見了他,這才問清楚了情況。”

曹樹深深了鞠了個躬,“對不起,如果有哪兒受傷了醫藥費算我的,精神損失費也算我的。希望你們也不要輕信學校裏傳的那些,我曹樹不是那樣的人。”

他站起身又看了看一旁的傻大胖,“這個人你們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暴打一頓還是行政拘留,随你們便。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完,他便離開了,只留下那個傻大胖呆呆地站在原地。

衆人聽完曹樹的講話,全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小……小莎,都……都錄下來了嗎?”許警官問。

小莎點了點頭。

“這口才……不去說脫口秀都有點可惜。”顧葛宇打趣到。

“我覺得也是。”江衍說。

“對……對不起,我以為曹樹會很記恨你的,是……是我的錯。”傻大胖邊說邊鞠着躬道着歉。

顧葛宇和江衍撇了眼那胖子,沒搭理他。

“您看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吧,我們也還有事,就先走了。”

江衍剛說完就拉起顧葛宇的手走了出去。

“大烏龍啊?”顧葛宇笑了笑。

“是啊是啊。”

“不過我感覺那曹樹人品不錯!”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好嘛?”

“他中考是全縣第二?那第一是誰?”

江衍沖他笑了笑。

“你笑什麽?”

“笑你蠢!”

老年機報時:“現在是北京時間 10 點整。”

“操!都十點了?”顧葛宇戴上頭盔,又從書包裏拿了一個遞給江衍。

江衍也戴上頭盔,邁上後座。

“說好的帶我出去玩呢?”

“那你坐穩沒?”

江衍“嗯”了一聲。

顧葛宇假裝咳嗽了幾聲,吞吞吐吐道,“那個……手……抱着比較安全點。”

江衍笑了笑,雙手抱緊他的腰間,“好了少爺!快走吧!”

江衍雙手抱上去的那一刻,顧葛宇渾身一顫。

爽!

騎行路上,他們穿過一條滿是金黃的梧桐路。那一刻,江衍想起了剛剛顧葛宇着急的模樣,他沒忍住笑了笑,雙手抱得更緊了些。

顧葛宇時不時也會摸一下江衍抱着的手,他的心裏美極了。

“我們去哪兒啊?”

“去露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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