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第7章
杜雲軒似還有話要說,尚未來得及開口,聽殿外老太監拖腔拉調一聲“開——宴!”
千燈齊開霎時間亮如白晝,于這黑潭般的深宮中恍若雲間宮闕,身着各色朝服的官員踏着白玉砌成的臺階徐徐而上,宛如游龍。
虞珵美一掃臉上的陰骘,沖他笑道:“時候不早,杜将軍,請吧。”
大殿內燈火通明,半月前為了這場盛宴光祿寺特地差人刷了新漆,重檐庑頂金碧輝煌,那些繁美豐盛的雕梁畫棟似乎在大殷百餘年的歲月中從未變過。
光祿寺的少卿向來喜歡自作聰明,有意讓兩個準新人多培養培養感情,把本應在左的公主的位子移到了右邊。
起初,安平只見一高大威武的年輕将領站在眼下,細細端量還覺得此人相貌不凡,一颦一笑都間帶着些英武,及至身邊侍女向她小聲提醒,這人就是杜明庭後,趕忙“呸呸”兩聲,心道好不晦氣!
杜明庭來得早,正同女将軍陸尋芳聊及北方戰事。
陸尋芳也是久未歸朝,此際并非為了公主定親,而是她老母念她念得緊,加之家裏最小的妹妹也已成婚,這會兒趁着杜明庭結親的事把人給追回來,為她尋門親事。
“老子可不想成親,跟人磨脾氣就夠苦得,一想到以後再有個只會哇哇哭的娃娃,還用不用打仗了?煩都煩死!”
陸尋芳長眉入鬓,眼尾細挑,一張臉上柔中帶剛,單看這張臉,很難讓人将她與戰場上浴血殺敵的悍将聯系起來。
換作過去,杜明庭在聽罷這席話後指不定極為佩服,說不準還會符合幾句,時至今日,他也只能搖頭苦笑。
高臺上,安平見杜明庭同陸尋芳聊得極為投入,聯想到杜家父子身上的某些傳聞,憤憤之餘又生出一股子悲涼。
杜明庭很早就沒了娘,傳言杜夫人在他三歲時突然就瘋了,倒不是像尋常癔症那般成日瘋瘋癫癫,只是不言不語的郁郁寡歡了多年。
臨終之日,她強撐病體帶着兒子到了十幾裏外的一片桃林,沒人知道那天她是怎麽在神志不清中去的,又為什麽要去,六歲的杜明庭根本記不得,待到衆人尋到時她早已抱着熟睡的孩子死在了桃樹下。
而杜明庭,大約四五年前也曾經有過段婚約,據說是某個朝臣的女兒,到底是誰無人知曉,只說那女子生得端莊美麗,杜明庭與她互通心意後便去了北方打仗,一年後歸來,好好的大活人成了一座孤墳,說是得了重病,年紀輕輕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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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杜家父子落了個“克妻”的稱號,尋常人家的姑娘都不願嫁過去,更何況是一國公主。
杜雲軒來得遲了些,落座後望了眼高臺上悶悶不樂的安平公主,向杜明庭問:“同公主打過招呼了?”
“打什麽打,”杜明庭苦笑:“公主她老人家見我極其不順眼,恨不能抽斧子劈了!”
他對這婚事也是一肚子不滿,但沒用,他跟他爹一樣都做不了主。
慶延帝嫁女兒的意圖很明了,就如他當年将杜家父子打發到北疆一樣,都是用來拴狗的鏈子,無非就是松點緊點,長點短點的區別。
杜雲軒聽罷,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還是要好好待公主的。”
杜明庭不接話,視線落在那舞池中央輕歌曼舞的窈窕舞姬身上。
禮部侍郎有意趁此機會獻禮,将百花樓中遠近聞名的胡妓找了過來,那胡妓年紀不過二八,生得極美,眼波流轉間盡是嬌柔媚态。
不多時,便聽有人隔着柱子評頭論足。
“這胡女美是美,卻不及那禁軍中的虞珵美半分。”
“許大人這可就說笑了,男子怎可同女子相比。”
“說你們孤陋寡聞還不信,那位虞大人雖是男子,腰身卻比女子還要軟,渾身上下白嫩得好似初生嬰兒,別說人了,單就是一雙眼就能甩這胡女十萬八千裏!”
“早見那虞大人人美條兒順,竟還是這等尤物?”
“許大人講得如此詳細,怕不是已經探究過?”
“探究算不得,只是那日陛下宣我去尚書房,那位虞大人正跪在桌子下······”
之後的話語越來越低,偶從唇齒間蹦出的幾個詞聽得杜明庭握着金杯的手有些不穩。
他垂眸凝望杯中蕩開的漣漪,聽杜明軒開口淡淡道:“我有意收他做義子。”
金杯一晃,灑出了不少酒液,杜明庭不顧衣角沾濕,抓着杜明軒的手腕愕然道:“誰?”
舞池中的胡妓已将一曲跳完,向着高臺上的慶延帝施禮,被汗水浸透的發絲粘在她雪白的肩頭,宛如一朵開在白雲上的金色水仙。
“你應當見過,”杜雲軒看向他,眼底的光收盡,“就是六年前虞家的那個孩子。”
浪浪浪味仙兒
已經開始反思為什麽要給爹和兒子取這麽相似的名字…..打錯無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