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07、玉佩
賭桌對面的人将他們的對話聽在耳中,互相交換了眼神後,一人說:“小公子好大的口氣,賭/博可是需要錢的,你們想好用什麽兌換籌碼了嗎?”
江眠一頓,飛揚的神色黯淡下來,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想過。
現在手裏最值錢的就是那處院子,已經被小師叔抵押出去了。難道他們要露宿街頭了?
他自己還好,少年人身體健壯,在哪兒都能活,小師叔那病秧子可怎麽辦?這種天氣在晚上呆一晚可是就剩半條命了。
就在他為難之際,秦無咎随手摘下腰間的玉佩丢到賭桌上。
那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玉,玉色純白,晶瑩剔透,其上雕刻了繁複的花紋,花紋中間是個秦字。
這塊玉一看就價值不菲,賭桌上的那些人眼睛都看直了。一人甚至趴下身子湊近了去瞧,想要伸手抓又不敢,他很美出息的小聲喃喃道:“好寶貝,這得值多少錢吶。”說完頭上就挨了老大一巴掌。
這人才擦擦口水,站直了身體。
那夥人中為首的男子示意小弟把玉佩收到一旁,而後沖江眠一揚下巴:“玩什麽,小公子選吧,別讓別人以為我們欺負人。”
江眠看了眼,這裏的玩法很多,他在電視上見過,具體的卻不是太清楚,便說:“就比大小吧。”
這個對他來說是最簡單的。
那些人聽後都笑起來,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小公子這可是你自己選的,到時候連底褲都輸了,可別哭。”
一盤看熱鬧的人見此,紛紛搖頭說:“小公子你選什麽不好,非選比大小,咱們這楓州,可沒人贏得了鐵手神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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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手神賭?江眠心說這是什麽稱號,太中二了。
旁邊的人都好心勸他換一種,江眠很堅定:“不換,開始吧。”
江眠小時候鄰居家的兒子癡迷于電視劇,沒事就拿着骰子搖來晃去,當時江眠年紀小,看見別人玩什麽都覺得新鮮,纏着也要玩。他很有天賦,骰盅中骰子随心所欲,根據他的心意搖出想要的點數。
鄰家大哥哥見此,起了壞主意,糾結一幫孩子在家中賭博,就是比大小,那一下午,小江眠幫着他贏了不少錢。
只是這事後來暴露,那些輸錢孩子的家長找上門,鄰家大哥哥狠狠被收拾了一頓,江眠因為年紀小,爺爺沒舍得打他,只好好跟他說賭博的壞處,沾不得。
隔壁傳來大哥哥的痛叫聲,小江眠被吓壞了,知道自己做錯事,摟着爺爺的脖子保證,以後不會再犯了。
爺爺當時就笑了,抱着他去小賣部買了棒棒糖。江眠仍記得,那根棒棒糖是青蘋果味的,很好吃。
自那後,江眠就沒在碰過賭,不過那種搖骰子的游戲仍是很喜歡。
許久沒碰過了,賭場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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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眠試了一把,手感還是和記憶中一樣,随着骰子在骰盅中搖晃的聲響,童年的回憶也越發清晰起來。
江眠意外發現,他現在已經可以直視爺爺離開的事實。如今這段記憶回想起來,帶着童年的味道,是青蘋果味的,很溫暖。
江眠的嘴唇彎了起來,只要他沒有忘記,那爺爺就不曾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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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陌生少年挑釁賭桌老大,可真是太有意思了。這個消息傳的飛快,很快二樓的人都呼啦啦下來湊熱鬧。本就擁擠的一樓賭場變得更擠了。
氣氛被炒到最高點。衆人就見一名模樣俊美的年輕男子坐在賭桌前,手中拿着一袋栗子慢慢剝着,而他身側,一名俊俏少年正在賭桌上大殺四方。
江眠在萬衆矚目下揭開骰盅,赫然三個六,豹子。
對面的中年男子面色沉冷,他本就生的兇悍,左邊臉頰一道刀疤,搭配上他此刻的臉色更顯攝人。
這名少年兩次都搖出豹子,還是最大點,是運氣太好還是碰到了高手?
骰盅落到男人手中,他看都不看,拿起來随手搖晃幾下,甚至還玩起了花招,骰盅在空中轉了幾圈,旁邊的看客忍不住歡呼鼓掌。
骰盅揭開,三個六。
平手。
第三局。
男人将骰盅往江眠面前一推,沉聲說:“最後一把,小公子若是認輸,我可以給你留些飯錢。”
他仍不能忍受這名少年對自己的挑戰,這于他而言,是挑釁。他希望看到這名少年沖自己認輸。
江眠回望這人的眼睛,發現他并不像所表現出的那般淡定,微微一笑說:“不用,繼續。”
他按住骰盅,忽然想起什麽,轉向身旁的秦無咎笑道:“小師叔,最後一把,結束咱們就回家,您要不要試試手?”
從賭局開始,秦無咎的注意力半點都沒分給其他人,一直在看江眠。
江眠搖動骰盅擡手時,更顯腰身勁瘦,他不僅容貌生的俊,四肢也舒展有力,動作更是行雲流水,看起來賞心悅目。
此刻聽了江眠的問題,秦無咎眉梢微揚,眼神跟平常很不一樣,帶着一絲感興趣的亮光。他将栗子随手一放,骰盅就被推到了面前。
秦無咎按住後,就覺江眠帶着暖意幹燥的掌心附上他的手背。
“很簡單的。”江眠說:“小師叔相信我就好。”
秦無咎放緩了力道,懶洋洋地靠在座椅中,輕聲說:“好。”
江眠的手同樣修長漂亮,卻到底比秦無咎的手要小一些,他不能完全攏住秦無咎的手,只好将五指扣在秦無咎的指縫中同他一起抓住骰盅。
屬于另一個人的體溫源源不斷的傳過來,同之前暖手時完全不同的接觸,好像……更親密些。
秦無咎指尖動了動,下一刻江眠五指收緊,帶着他搖起了骰盅。
骰子在骰盅中搖晃,聲音算不上清脆,不知不覺間,賭坊內靜寂無聲,那些看客連呼吸都放緩了。
他們目光火熱,少年會贏嗎?
所有人都緊張的注視着二人手中的骰盅。每一妙都似被無限拉長,對面的中年男人同樣目光一眨不眨的望過來。
終于,江眠帶着秦無咎将骰盅往桌上重重一放,揭開骰盅,依然是三個六,豹子。
對面那群人終于慌了,中年男人臉色更沉,一眼震住慌亂的小弟,冷聲道:“慌什麽,最終結果沒出,如何知道我輸了?”
這話從其他人口中說出來,有死鴨子嘴硬的嫌疑,男人說出來卻沒有人敢質疑。
看客小聲交談,“他好像從沒失過手,難道還是平局?”
“可能吧。”
“我瞧着那小公子就是運氣好,再來一次,怕是就懸了。”
“噓,別說話,開始了。”
中年男子搖晃骰盅,氣勢十足,然後變故就在此時發生了,只聽咔嚓一聲輕響,骰盅裂開,掉落到賭桌上。
衆人往桌上看去,發現裂開的骰盅上竟有夾層,上面附了一層機關。在這裏的都是資深賭徒,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出千的手段。
中年男子身邊的小弟面色一白,捂臉痛呼:“完了。”
江眠微笑說:“我說了,最後一把。”
秦無咎單手支頤,嘴唇微揚,饒有趣味的目光落到江眠身上,這一刻,他覺得小師侄有些帥氣。
中年男子惡狠狠地瞪着江眠,大有沖過來活撕了他的架勢,然而不等他指揮小弟撲過來,旁邊憤怒的賭徒先出手了。
“難怪只有他次次搖出豹子,原來是這樣。”
“可惡,還錢!”
“騙子。”
像是冷水滾入油鍋,賭場內直接炸開了。涉及錢財可是會使人發瘋的,那些賭徒想到之前自己輸得錢,哪裏能忍,叫嚣着要還錢。
一時間賭坊內雞飛狗跳,衆人大打出手,江眠趁亂拉着秦無咎脫身,走之前他還不忘拿走桌上抵押的玉佩,房屋抵押書還有那袋糖炒栗子。
兩人出了賭坊,走出很遠才停下。
江眠眼神晶亮,一開始他就懷疑那人出千,在碰到骰盅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從他決定加入賭局的時候,就沒想要輕易放過那些人。
欺負小師叔,這必須不能忍!
現在看,那些憤怒的賭徒能把那些家夥撕碎了。
江眠并不擔心那些賭徒會吃虧,他觀察過了,楓州有頭有臉的大家族的公子也在裏面,且最是憤怒,沖在最前面。
這賭坊的老板就算是地頭蛇,一下子得罪這麽多富家子弟,肯定不會好過。
就等着接受制裁吧。
江眠看了眼天色,他們出門的時候陽光晴好,現在街上的燈籠都挂上了。
他轉向秦無咎:“小師叔,咱們回去吧。”
天色已晚,溫度下降,江眠顧慮秦無咎的身體,不益過度勞累,也擔心他受風,便租了一輛馬車。
車轱辘壓在青石板路面上,帶來碌碌的聲響。
江眠擔心秦無咎的心情受賭場影響,便開解道:“人間賭坊就是這樣的,出千的特別多,小師叔你沒接觸過不知道也正常。”
秦無咎确實沒将這件事放在心上,聽着江眠絮絮說着人間的各種規矩和手段,問道:“你對人間之事很了解?”
江眠一頓,對哦,他一個仙門弟子對人間之事說的頭頭是道,确實有點奇怪,他摸摸鼻子,輕聲說:“拜入山門之前,我……在人間混跡過。”
秦無咎并沒有注意到江眠瞬間的不自然,他在問出那句話後,心中閃過一抹訝異。他以為他已經沒有了好奇心這種東西,沒想到在面對江眠時,好奇心還是會被勾起來。
這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意外來到身邊的小師侄。
秦無咎不喜歡能左右他情緒的東西,現在看,他對江眠的興趣在漸漸脫離掌控,是該将其繼續留在身旁,還是說……
馬車內光線昏暗,秦無咎低垂着眼眸,神情晦澀難辨,一股危險的氣息在空氣中隐隐浮動。
江眠對此全無所覺,他想起什麽,從懷中掏出那份抵押書撕了,然後将玉佩遞給秦無咎:“小師叔,這個還你。”
這枚玉佩秦無咎貼身攜帶,對他來說應該很重要。
江眠的聲音喚回秦無咎的思緒,他定定望着眼前的少年,眼底湧動的暗色悉數退去。
他忽然改了主意,算了,殺了哪有現在有意思。
秦無咎目光淡淡一掃,并沒有要将玉佩接過去的意思,輕聲說:“既是你贏回來的,它是你的了。”
江眠忙說:“那怎麽行,我……”
秦無咎已經閉上眼睛休息去了。
江眠不敢打擾他,這一下午,小師叔肯定累壞了。他握着那玉佩,輕聲說:“那好吧,我先替小師叔收着。”
他沒有注意到,玉佩上緩緩湧動的一抹暗紅悄悄退了回去,恢複到之前瑩潤的樣子。
車內阒然無聲,有些無聊,江眠也學着秦無咎閉目小憩,恢複精神。
外面月輝漫天,馬車載着歸人,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