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步
第26章 第26步
天擦黑, 睡醒的嚴晴正在樓嶼的指點下,試圖馴服這頭頑劣的被他們搶來的黑馬。
廣袤草原,都是她的練馬場。
她抓着缰繩, 按着樓嶼教導, 放松着脊背, 腿努力放松不狠夾着馬, 小力蹬着往遠處天落幕的方向騎,樓嶼嘴裏叼着根白色小野花,懶懶跟在她的旁邊。
嚴晴好笑,居高臨下的望着他問:“煙瘾犯了?”
樓嶼:“還行。”
“這未來一段時間可都抽不到煙喽。”
樓嶼挑眉:“你裙子也穿不了了。”
嚴晴:“……”
兩人現在穿的衣服都是借娜熱家人的, 互相傷害,都沒什麽還可得意的。
她似笑非笑的瞧着樓嶼, 随着馬蹄身子晃晃悠悠,瞧他蒙古服穿的是越來越順溜,藏藍色寬大的衣袍不僅沒讓他露怯, 反而露出蒙古漢子霸道張揚的一面,随晚風飛揚, 稀碎發絲掠起,眉宇風流,惬意悠閑。
嚴晴忍不住擺擺手,招他過來。
樓嶼瞧她笑,也不上前。
嚴晴啧了一聲,輕蹬了下馬鞍,問:“你馬術怎麽這麽好?學過?”
“嗯。”他言簡意赅,對上她擠眉眼神, 好笑說:“學了有一年,所以還算不錯。”
嚴晴呵了一聲, 他那要只算不錯,刀聾能氣瘋成什麽樣子,鴨子都要煮熟了,誰能想到這鴨子騎馬技術一流。
不過,她好奇問:“為什麽會學騎馬?”
現在很少有人學這個吧,只有……嚴晴嘴角的笑忽然淺了幾分,想到那輛随意抛棄的巴博斯和他腕間歐米伽,頓了頓問:“你上過馬術課?”
樓嶼看了她一眼,不意外她的靈敏道:“對,課業需要。”
嚴晴握着缰繩的手緊了一下,她不是早知道這恣意男人身價不凡,她又笑起:“哦,國際學校還是貴族學校?是我小看大少爺了。”
樓嶼怪異看她。
嚴晴:“擊劍課有嗎?是不是還要學家族管理?高爾夫呢?”
她一連串問,樓嶼沒什麽表情的看着她,好似她說的這些再正常不過,也稀得提起。
嚴晴莫名被他目光刺了一下,呵了一聲,揮起缰繩說:“駕!”
然後揚鞭離開,向遠處金光描摹的黑暗天際飛去。樓嶼咬着野花綠根,漆黑眸子望着天幕下女人駕馬飛馳的飒爽身影。
嚴晴被馬墩得渾身酸疼,下馬時腰都直不起來了,馬鞭丢給樓嶼時說:“馬術課也沒什麽意思嘛。”說完,就朝娜熱那走了。
娜熱專門拎出了烤爐和兩大案板的新鮮牛羊肉,要給他們來個燒烤大餐。
嚴晴過去的時候,她正在處理串子,旁邊鐵爐子前蹲着一個瘦高男孩,正熟練的攏着火柴生火。
她看的時候,娜熱往那也看了一眼,臉微微泛紅的解釋:“那個是阿獅蘭,我們一起長大,是,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他聽說我這裏有客人,專門過來給我幫忙的。”
她說着,手不自然的搔了下耳廓發絲。
随着樓嶼走過來,男孩站起來,有幾分戒備的盯着他。
樓嶼挑眉,笑着瞧他。
“阿獅蘭!”娜熱不好意思的過去拉住他,“別這麽盯着我的客人。”
娜熱羞赧看樓嶼,“樓哥哥,這個是阿獅蘭,他烤肉技術非常好,一會讓他給我們做好吃的。”
“哼。”阿獅蘭抱臂,偏頭看向了另一邊。
男孩雖然瘦高,但撸起的袖子上肌肉線條流暢,飽含力量感,那雙眼眸鋒利又純粹,像草原狼崽,淩厲不羁的辮子讓他黝黑的皮膚看上去極具魅力,是個有趣的少數民族男孩。再看旁邊粉紅臉的娜熱和男孩雖然腦袋偏一邊,但半邊身子掩娜熱的動作,嚴晴哪還看不明白。
幫忙是真,保護也是真。
阿獅蘭雖然還氣着心大的娜熱将兩個陌生人迎到家裏,但同時也在偷偷打量對面男人,那人高挑優雅,比他白,那雙眼要笑不笑的還很勾人,想到向來花癡的娜熱,阿獅蘭心口一緊,又悶又煩,少年想不通這古怪的危機感,只身體又往左偏了偏,擋住她不斷看的視線。
嚴晴悶笑,走上前勾住樓嶼胳膊,踮腳在他側臉親了下,“阿嶼,你看小男孩多知道心疼人,這麽遠跑過來給小青梅烤肉,我跑了這麽大一圈,也不見你幫我捏捏胳膊。”
在她說完,男孩銳利視線明顯松了幾分,黝黑臉上藏不住的羞澀泛起,再看旁邊娜熱,臉頰耳朵脖子也早紅成了一片,支支吾吾的擺手,“不,他不是給我……”
“別多話,站那邊去,很嗆人。”阿獅蘭低頭對着生火處吹起來,腥紅亮起的火苗倒影着他滴紅耳朵。
娜熱羞惱的看看他,抓抓頭發,跺了下腳說:“不管你了,我去穿串。”
嚴晴好笑地看着,察覺一道目光安靜落在她臉上,偏頭看過去,火光缭繞的光影裏,樓嶼看着她,嘴角挂着風輕雲淡的笑。
嚴晴:“?”
“不是想讓我幫你按摩。”他擡擡下巴,對着不遠處的大石頭,“去那。”
嚴晴眨眨眼,看着他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纖細雙手,狐疑問:“你會嗎?”
樓嶼抱臂看她。
“好啊。”嚴晴可不是什麽脫逃性子,當真大喇喇走過去坐下來,點點肩膀兩邊,“輕點,我怕疼。”
話音落,樓嶼手指按在那處,力道不輕不重,揉着面團似的捏起來,一道電流猝不及防從後背竄起,讓她下意識坐直了身。
樓嶼停下:“重了?”
“……不是,你接着按吧。”
喃喃一聲低笑在耳後響起,燥熱暖風暈染了這本該涼爽的冷秋,嚴晴只當不覺,一本正經坐着享受他的按摩。
她不說聽停,樓嶼竟然也不輕不重的捏了二十多分鐘,最後嚴晴只得誇了句:“按得不錯,下次有需要我幫你按按。”
說完,起身就往娜熱那去了。
娜熱說什麽都不讓兩人幹活,最後指了那堆柴火,“搭個篝火吧,一會還會更冷。”阿獅蘭做的烤肉雖然好吃,但灌着冷風吃味道就大打折扣了。
一簇篝火點燃,燒灼藍藍夜空時,空氣中也飄起了香噴噴的烤肉味,四個人圍坐在火前,一邊吃一邊聊天。
娜熱聊起,“嚴姐姐,你們和其他旅客好不一樣啊。”
“嗯?”
“你們不像游客。”沒有游客會連行李都沒有,騎着一匹馬,在天剛剛亮的時候出現在廣袤的草原上,自由從容,不見風塵仆仆的趕路狀,倒是享受着那樣的光景。
嚴晴笑,朝她眨了下眼,“我确實不是來旅游的。”
“嗯?”
“你喜歡舞蹈嗎?我有個舞蹈始終練不好,來草原找靈感。”
“哇,好酷啊。”娜熱兩眼放光,“我很喜歡舞蹈,我們草原上的人都很喜歡舞蹈,阿獅蘭,阿獅蘭跳舞就很好。”她拉拉旁邊人的衣袍,當作不經意的說,眼睛都沒敢瞥到他身上。
嚴晴說完,明顯感覺身邊人朝她看了過來,她笑着應娜熱,并沒有回頭,“我覺得也是,阿獅蘭的胳膊一看就像很會跳舞的,我們有幸看看嗎?”
阿獅蘭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發,“我不行,娜熱才跳的好,她跳舞的時候……很漂亮。”
“阿獅蘭!”娜熱羞赧的嗔他,“我,我才不行,嚴姐姐跳舞肯定比我漂亮好多。”
“不是,你最漂亮。”阿獅蘭轉頭看她,火光倒映着少年執拗認真的目光,“整個草原,我就覺得你跳舞最漂亮。”
“你,你說什麽啊。”娜熱咬咬唇,害羞的站起來,“我、我去烤肉了,懶得理你。”
“我幫你。”阿獅蘭起身追了過去。
嚴晴穿過搖晃火光,靜靜看着少年和女孩的身影,美麗的草原搖曳着清風。一串大肉串忽然伸到她面前,嚴晴看過去,樓嶼:“肉要涼了。”
嚴晴目光落在滋滋冒油,香味四溢的肉串上,張嘴咬上,跟着肉串離開,一雙沾着薄風的唇碰上了她的嘴唇,輕含了下,在她睫毛輕顫的瞬間離開,又将溫熱的肉串塞回她嘴裏。
她往烤爐看了眼,娜熱被阿獅蘭擋住了眼睛,少年藏不住的羞澀讓他再看娜熱時臉愈發紅,身體徹底擋住了這個方向。
嚴晴批評的目光看向樓嶼,嚼着肉說:“你适可而止啊。”
樓嶼:“跳舞嗎?”
嚴晴咀嚼動作慢下來,“……什麽?”
“蒙古舞會嗎?”初見那晚,她一襲紅裙,寒風如刺刀,翻滾草葉拍打白嫩腳踝,舞姿柔軟美豔又驚心動魄,之後她鮮少提到舞蹈,更別說跳舞。
嚴晴:“你想看?”
樓嶼:“嗯。”
嚴晴與他對視了兩三秒,朝他伸手:“手機。”
她熟練地調出蒙古樂《飄灑》,跟着丢到他手中,要笑不笑的目光盯着他,将手中的串也塞回到他手心,從篝火邊起身,随着馬頭琴悠揚的音樂響起,嚴晴目光瞬間就變了,她從一個女人變成了草原翺翔的雄鷹,柔軟的腰身也變得輕松潇灑,手肩胳膊随着馬頭琴聲仿若一條線,悠閑甩手,腳步張弛有度,好像縱弛駿馬行走在廣闊的藍天白雲下。
她纖細腰身姿充滿力量美,每一個寬闊豁達的步伐都剛猛有勁,不輸于草原漢子的勇猛讓遠處兩人都停下了動作。
娜熱跑過來,看着她情不自禁說:“嚴姐姐……”
嚴晴朝她勾唇笑,娜熱受到鼓勵,在下一段悠揚的馬頭琴響起時走到她旁邊,随着她的步伐,同她在草原上星空下飒飒夜風□□舞。
“阿獅蘭。”她忍不住朝他喊。
蒙古男人怎麽會在這樣的場合露怯,下一秒也加入了進去,三個人從未有過排練,但是在同一段悠揚美麗的音樂中,好像無數次在草原擦肩而過,他們甩動肩膀,恣意的甩手,廣袤黑暗的草原下,三人身影點燃了原本安靜的輕風。
蒼茫茫,天高地闊,草原翺翔的雄鷹展翅高飛。
娜熱同阿獅蘭對視,羞惱被熱烈的舞蹈掩蓋,放開自己同身前的人對視。
樓嶼坐在篝火邊,缭繞火影在他側臉落下桔紅的光,火山下埋藏的岩漿迸濺着火苗。身前,火光勾勒的動人身影中,女人勾唇笑着,目光始終牢牢看着他。
在舞蹈結束時,娜熱羞澀又浮回臉上,阿獅蘭擦着額頭的汗,微喘着拉住她的手,“娜熱,我有話跟你說。”
說完,不等娜熱反應就把人拉走了。
草原重歸深海一般的安靜,火柴哔哔啵啵的發出動靜,樓嶼直直目光像一道筆直利劍落在嚴晴臉上,危險蟄伏着湧動欲|望。
嚴晴一擺手,好似不曾攪動平靜湖面,走得輕松,“我餓了。”
樓嶼眯眼看着她背影,黑眸愈發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