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步
第30章 第30步
嚴晴久違的坐上摩托車, 同樓嶼由北進沙漠。
駛離小鎮的半小時後,草木愈發稀少,村落徹底消失在視野中, 漫天的黃沙将遙遠的地平線描摹成了金色, 廣袤燥熱的地面兩人像一只小小螞蟻穿行其中。
突兀的鳴笛聲打破安靜, 一輛紅色吉普車闖到他們跟前将兩人攔下。接着車上下來兩個男人, 走在前面的個子不高,相比內蒙漢子來說身材也顯得過于單薄,年紀也就四十多,但那雙看人的眼神卻像巡視的猛獸, 帶着飽經風霜後的沉澱,臉上明明有笑, 和他對視上後卻會背後隐隐發涼心口暗暗打鼓。
走過來後,他像随便掏出一支煙一樣将一塊玲珑剔透的紅玉從口袋中摸了出來。
“聽說兩位對玉感興趣,走之前, 怎麽能錯過這塊呢?”他的笑容,好像這裏就是再合适不過的玉器交易市場, 周圍的大風、黃沙、枯草對此沒有任何影響。
樓嶼從車上下來,擰了下摩托頭把車挺穩,嚴晴也跟着下來,并不太有興趣的擡頭往那看了看,搖頭說:“這算什麽玉?”
男人粗厚手指更襯這塊玉不值錢,所以她用極其嫌棄的語氣說:“大哥,搞這麽大的陣仗攔我倆的車,結果我們最近買的随便一塊玉都比這個強, 你是來逗我們的嗎?阿樓,我們走。”
“你這女人別不識貨, 這塊玉可是我們大哥前兩年剛從別人手中得來的,你身上那點玉全是被別人坑了,連我們大哥手上這個角都比不上,錯過這極品玉你們就後悔去吧。”男幫手道。
嚴晴撇撇嘴,她身上的那幾塊爛玉石頭确實加起來都不夠張傑銘花出去的零頭,但這個玉石也沒強到哪裏,成色是好上不少,但說極品那遠遠夠不上。
她嗤笑:“真要是好東西,還搞什麽上門推銷。”
“小晴,也不能這麽說,酒香也怕巷子深。這位先生不介意的話,那東西拿給我看看吧。”
男人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後,手随意的往前一送,那塊紅玉石在他眼下放大。
“敢問先生怎麽稱呼。”樓嶼笑着問,一邊拿起玉石在陽光下審視起來,跟着嘴角的笑變得認真。
嚴晴看他仔細,戲谑的笑也慢慢收起來,“還真是塊好玉?”她走過去,拿過來也細細端詳。
男人輕笑了聲,語氣從容大方:“叫我藏南就行。”
“嗯,這位藏先生,打算多少出手啊?”
“就要買啊,這麽荒郊野外的,能是什麽好東西啊。”嚴晴抱着他肩膀晃來晃去的撒嬌,将美卻愚蠢扮演的淋漓盡致。
“既然這樣……”樓嶼失望的把東西沖遞回去,無奈的對他說:“怎麽辦,我寶貝好像不是很喜歡。”
藏南目光在兩人身上停了幾秒,竟也不說話的點點頭就轉身往車邊走了。
幫手呵了聲,“就這點眼光的,還買什麽玉,活該被人騙。”
嚴晴看他們關門就要走,忽然跺腳,理直氣壯說:“停下,你們給我停下,我要再看看那快玉。”
副駕幫手朝他們不耐煩的看過來。
嚴晴被惹惱,一把抓起樓嶼的手臂,露出那塊璀璨精致的歐米伽,“我男朋友有的是錢,不就是塊玉,什麽樣的我們買不來。”
“這位小姐,有些東西,也是講究緣分的。”後面車窗落下,藏南那張笑中高深莫測的臉露了出來。
嚴晴大步走過去,朝他伸手,“什麽緣不緣分的,那玉拿來我看看。”
藏南目光在她驕縱的臉上停留了幾秒,把玉給她。
嚴晴歪着頭打量起來,“我在展館看的玉,可都是要帶着手套才舍得拿出來的,你這……”
藏南:“嬌蕊的溫室花朵怎麽跟迎風生長的野花媲美。”
嚴晴半信半疑,扭頭看向了樓嶼,“阿樓,你覺得這塊玉怎麽樣?”
樓嶼:“你喜歡就要。”
“嗯!”嚴晴猛點頭,在他側臉吧唧親了一下後,朝藏南揚揚下巴,“你說個價。”
藏南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銳利的出現又消失,忽的笑了聲,拿走她手上那塊玉,擺擺手比出了一個數目。
嚴晴微睜大眼,“你不是看我們有錢坑我們吧。”
“這點錢對樓先生來說,能買小姐開心,又算得了什麽?”藏南說。
“阿樓……”嚴晴看向樓嶼。
樓嶼攬住她肩膀,笑道:“想要就買。”
他看回藏南,“怎麽交易?”
藏南看他幾秒,頭往車後點點,“跟我們走。”
“阿樓。”嚴晴抓住他,“我才不要為了塊玉一個人在這等你呢。”她胡攪蠻纏起來沒完,要玉又不要樓嶼跟他們離開,最後也跟着坐上了車。
後座,樓嶼握住了她垂在衣擺邊的手,嚴晴誇張表情從臉上離開,沉默和他對視,樓嶼指腹擦了擦她掌心。
“樓先生帶着愛人來這裏旅游?”藏南和兩人閑聊起來,笑不露齒,活生生一個笑面虎。
嚴晴和樓嶼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游刃有餘的和他閑聊,一路上竟然也說的有聲有笑,只有前面開車的幫手偶爾透過後視鏡往後面看。嚴晴目光傲慢的撇過他,哼一聲抱住樓嶼胳膊,頭靠上他肩膀,側身與他緊密挨在一起。
後背溫熱掌心輕輕地拍着她。
車在陌生小鎮停下,不遠處就有一家銀行。
嚴晴跟着下去,剛站穩手被拉住,樓嶼微側身擋在了走過來的藏南身前,嚴晴怔怔看他,樓嶼已經偏頭自然的藏南說起話,她頓了下,誇張笑又浮上,自然的靠上他肩膀,
晃着身體說:“阿樓,你不要離我太遠,我冷。”
那邊幫手嫌惡的眼神愈發直白,大概是想想即将到手的錢,咬咬牙又忍下來了。
嚴晴心裏冷笑一聲,跟着他們進去。
數額不小,就算是銀行,一時間也掉不出那麽多錢,等三人出來時,藏南和旁邊幫手的笑已經真誠了許多,尤其是幫手眼裏的光壓都壓不住。
藏南伸出手,“相逢是緣。”
樓嶼看着他的手幾秒,伸出握上,“她開心是緣。”
“我開心!”嚴晴抱住他蹭蹭。
藏南要再送他們回去,嚴晴搖搖頭,“才不要呢,我和阿樓都沒發現這邊還有個小鎮,好不容易得到塊玉,我才不要這麽快進沙漠裏,我要找個民宿好好看看。”
說着,她拉着樓嶼往後退,“你們先走吧,拜拜啦。”
幫手臉上笑容愉悅,“再見。”
嚴晴低頭輕笑,忽地拉着樓嶼往後跑,朝他們笑的張揚帶壞:“是再也不見哦。”
兩人迅速往後撤得知動作讓幫手猛地睜大眼,藏南表情瞬間陰沉,“有狗。”
話音落,四面八方忽然湧上人包圍了過來,将車徹底困住。
嚴晴見狀,收回看戲目光,和樓嶼站在了牆根邊。
樓嶼抱臂看她。
嚴晴:“寶貝?開心是緣?別告訴我你就是這麽談戀愛的。”
樓嶼掃過她的腰:“你蹭的不開心嗎?”
嚴晴:“……”
她壞笑浮上,“那才哪到哪。”
她又貼上他,抱住他胳膊就要蹭上,溫柔黏連的低軟語氣道:“我談戀愛才不會只這麽輕輕蹭了就放過呢。”媚眼如絲,惡劣壞笑也浮上時,樓嶼忽地往後退。
嚴晴眨眨眼。
樓嶼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紙,細致的擦起剛才和藏南相握的手,那手剛才差點被她強硬拉上腰肢。
嚴晴樂不可支的發笑,“喂馬的時候蹭上馬屎也不見你這麽……唔……”
樓嶼忽的大步上前,攏住她的腰,男人清晰下颌線驟然在眼前放大,低熱呼吸近在咫尺的掃過她的鼻翼,“真談戀愛要怎麽蹭,教教我?”
男人放低的聲音漫不經心的慵懶和勾人,像窗邊陽臺下男孩緩緩拉動的手風琴,性感低沉的嗓音讓人腰身也變得酥酥麻麻起來。
“想知道啊。”嚴晴笑着手指勾上他衣領,緩緩扯着要往下,柔軟腰身也要撞上他堅硬腰腹時,一道突兀尴尬的咳嗽聲闖了進來。
張傑銘的肺都快要咳出來了,“我不是非要這時候來,但時間緊急……”
那兩人自然分開,表情從容的朝他走過來,不見半分羞赧,倒是他耳朵都臊紅了,想到藏南又激動興奮起來,說話的聲音都在抖:“你們怎麽知道會遇見藏南!”他說話時聲音都還在抖。
嚴晴:“不是你說了嗎,除了樓嶼,這裏沒有更适合的賣家了。”
樓嶼:“我的摩托還在沙漠,拍了他詐騙畫面。”
張傑銘眼都睜大了,“你在車上安了監控?!”
“車燈裏。”嚴晴抱臂,笑悠悠,“這錢你出。”
“我出,我太他媽出了!”接到嚴晴莫名其妙,沒頭沒尾發過來的定位時,他一頭霧水,但又忽然警覺起來,強烈的預感讓他選擇立馬帶人出隊,果然,這兩個人讓他太他媽驚喜了!
嚴晴打趣:“還不是某人損失十幾萬,每天哭喪個臉失魂落魄的在我們面前礙事的晃來晃去。”
張傑銘哪想到他那段煎熬日子,這兩人除了天天逛街做個地地道道游客外,竟然還辦了這麽多事,驚訝的看着他們半晌無語,任由兩人戲谑看他也都認了!
“行了,忙不是白幫的。”嚴晴的笑落下,“現在,是你幫我們的時候了。”
餐廳角落,說完後,死一般的寂靜讓嚴晴好笑的看向了樓嶼。
他手上拿着個煙在玩,她奪走,手指擦過,樓嶼挑眉看她,嚴晴朝張傑銘那撇撇嘴。
“這件事……”張傑銘頭疼又苦惱的抱着腦袋,“按道理不是我負責範圍之內,我可以幫你們聯系相關警察。”
“嗯哼。”嚴晴等着他說但是。
“但是……”張傑銘手上U盤攥來攥去,忽地胸口一提氣,“好,這件事交給我來辦。”
“不是你負責範圍內吧張警官。”嚴晴打趣。
“徒增麻煩,惹怒領導,吃力不讨好。”樓嶼搭腔。
張傑銘:“這、這不是我欠你們的!”
他用這句話逼着自己應下了這件事,嚴晴哼哼笑,樓嶼抽走她指尖的煙,熟練的叼進嘴裏點着,三個人聊了會分開。
有張傑銘介紹,嚴晴和樓嶼換了輛吉普進沙漠,這次徹底沒了回頭路,刀聾的人不知什麽時候會得到消息窮追不舍,再看兩人,除了惡劣環境讓路難走了些,輕松狀态倒是一如從前。震天響的車聲轟鳴中樓嶼驅車在沙漠中行駛,刺激感和飙升的腎上腺素反而愈發享受。
巴丹吉林沙漠是國內第三大沙漠,梭梭、檸條、籽蒿、胡楊等平原裏罕見的植物充斥着他們視野,黃沙、藍天、綠植成了兩人主要的陪伴。
到達準吉格德雙色湖,赤豔的紅和深沉的藍靜靜的鑲嵌在遼闊的沙漠中,上帝打翻了調色盤後,永不相容的淡水和鹹水就在這亘古寧靜中陪伴着對方。
或許是今天風沙太大,沉默的雙色湖只有兩人,嚴晴震撼于大自然的美麗失聲的同時,笑着看向了樓嶼。
“嗯?”可能是景色太美,兩人都沒發現對方有些溫柔。
嚴晴:“這是你踏上旅程前想看到的嗎?”
樓嶼望着眼前漂亮的雙色湖,紅藍倒映在他那雙漆黑如夜間山風吹過的眸子上,最後也離開驚豔景色,将目光又落回在了她臉上。
“計劃中的旅程不會有這麽棒。”他意味深長說。
嚴晴靜靜看漂亮遠勝紅藍寶石的湖面,“是啊,不會有這麽棒……”
“我以為……我的旅游會充滿了惡心。”她黑眸裏泛起了比潮水還要洶湧的冰冷、刻薄、尖銳,“惡心的把自己碾在一個男人身下,像一個牲畜毫無情感的與人交|配,徹底淪為婊子,同他做日後想起來就會反複泛酸水無數個黑夜都要爬起來不停搓澡恨不得褪掉一層皮的愛。”
“所以,踏上旅程前,我吐了三回。”嚴晴笑:“我以為我會把胃都吐出來,結果沒有,我就上路了。 ”
她這麽釋然的看着樓嶼說。
樓嶼瞧她的目光極靜,始終不說話,在她的笑要撐不下去時,他問:“可能是吐出來了你沒發現,不然,你不會這麽毒舌還活得好好的。”
嚴晴愣了兩秒,看着他,忽然不可抑制的大笑起來,眼角淚花都擠出來了。
最後,整個寂寥沙漠都回蕩起了她爽朗的笑。
她問:“那有沒有可能,是你技術還行?我就沒那麽反胃了。”
樓嶼:“謝謝?”
“不客氣,真想謝……”她指指前方沙漠裏唯一小鎮,“餓了,帶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