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白繡繡去了村支部。

一早的。

村主任就在辦公室裏,等到兩人來之後,倒了兩杯茶,才開口道:“你們真的想好了,要把盧方剛告進去麽?還有離婚,這可都得考慮清楚啊。”

本着息事寧人的想法,村主任其實并不是很想把事情鬧大,主要是這盧方剛要是進去了,那白鳳珠豈不是要在外頭守活寡了麽。

昨天那麽多人在場,他不好說什麽,今天作為一個長輩,他還是希望她們考慮清楚的。

白繡繡沒說話,而是将白鳳珠拉到了村主任的面前,然後撩開了她手臂上的長袖,青青紫紫不說,有些地方還紅腫不堪,整個手臂上沒有一塊好肉,幾乎是傷痕累累、觸目驚心,讓人看了都不忍心再看下去。

看到這傷,饒是村主任,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氣,“這……”

白繡繡看着村主任道:“是盧方剛打的。”

村子裏男人打媳婦是常态,只是哪怕這都已經是不成文的常态了,村主任也從來沒有看到過哪家的媳婦,被打成跟白鳳珠一樣過。

村主任臉色發沉,緊抿着唇,忍不住罵了一句:“這個畜生!”

只要是人,那都是有良心的,白鳳珠好歹也是他們村子裏的,自己看着長大的,現在嫁了這麽個人,誰看了不難受呢。

白繡繡放下了白鳳珠的袖子,面色凝重,“叔,我大姐必須要和盧方剛離婚,要不然我大姐遲早要被他給打死,而且我看他和林美蘭估計早就勾搭上了,對這樁婚姻,我大姐沒有什麽留戀,我希望您能幫我們。”

村主任擰起了眉頭,面露難色,“這……”

“我想等會兒,盧家人就會找過來,他們肯定是不願意讓盧方剛進去的,所以我只有拿他和林美蘭這件事情做條件,讓他同意和我大姐離婚,”白繡繡深呼吸一口氣,沉聲道:“到時候只要盧家同意離婚,我想請主任您做個見證人,帶他們去把離婚證給辦了。”

有了村主任在,離婚會順利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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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白繡繡的話,村主任吐出一口濁氣,又看了一眼旁邊一直沒吭聲、低着頭的白鳳珠,終于點了點頭。

另一邊。

林曉梅正跟盧父盧母說起了去白鳳珠那的情況,她嘆了口氣,說道:“我女兒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方剛送進農場去,我苦口婆心的勸了好些時候,鳳珠才松口說,除非你們家願意補償她點錢在離婚,她才不追究這件事情,要不然的話,就非要舉報到領導那去,說大不了誰都不要這個臉了,然後就把我給攆出來了。”

聽了這話,盧母氣的猛拍桌子,罵道:“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當初我們家娶你家女兒的時候,可花了不少錢,現在還敢問我要錢?放你娘的狗屁,真以為我們家錢是撿來的不成!”

“親家母你先消消氣,”白建國抽了一口旱煙,眯着眼睛道:“這事情我女兒是打定了主意的,你們自己想想,是讓方剛進去好呢,還是說只是離個婚,損失點錢?方剛在機械廠裏好歹是個鐵飯碗,以後幹下去前途好的很,但要是進去農場的話,等他出來還能找到啥工作?這一點你們可得好好想想啊。”

兩夫妻都是會算計的,這話一出,盧母還想要罵,已經被盧父給制止住了。

離個婚雖然難聽,可是自己兒子畢竟是個男人,要再找個還是容易的,可要是進去農場了,那往後背着找個罪名,還要丢掉好不容易進去機械廠的鐵飯碗,那就得不償失了。

盧父想明白這點後,知道自己必須要吃這個虧了,他沉聲道:“你們要多少錢。”

“也不多,這兩百塊至少得要吧。”白建國貪得無厭的回道。

一聽這數目,盧母跳腳,指着兩人就罵了起來:“你們這幫黑心的人!這兩三百塊我們去哪裏拿,你這是趁火打劫啊!”

“那怎麽能這麽說呢,我女兒離婚後名譽受損,我們多要點不是很正常麽,沒問你要個七八百的,已經算是客氣了。”白建國露出了自己無恥的模樣,吃定了盧家怎麽都會拿出這筆錢來的。

盧母還想要罵,盧父攔住了她,冷冷的看向白建國,“兩百,不能再多了,要行的話,我現在去取錢給你。”

“成!”

一聽對方松口,白建國立馬就高興的答應了下來。

反正白鳳珠就是個賠錢貨,以後離婚了,他們就跟她斷絕關系,這兩百塊就當是補償他們的了。

盧父心口也堵着一口氣,看向盧母道:“你回去拿錢,我去找方剛,今天把事情都給辦了,以免夜長夢多。”

現在是沒辦法,受制于人,等這件事情過了,他遲早要把這口氣給出了。

這兩百塊對于盧家來說,不算是一筆小錢,可是沒辦法,自家兒子總不能真讓他給出事了,一切等這件事情平息以後再說。

盧母沒辦法,只能趕緊趕回去拿了錢,而盧父則是去找了盧方剛。

兩人還被綁在林美蘭家裏,不過已經分開來各關在一個房間了,外面有人看着。

見到盧父來,盧方剛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激動的看向他,“爸,你快救我出去!我不想去農場!”

“爸一定會救你出去的,”盧父看到自己兒子這麽憔悴,心情也是複雜,他抿了抿唇道:“兒啊,現在白鳳珠一定要和你離婚,要不然就不肯罷休這件事情,爸的意見是就離了這婚,前途要緊。”

聽到這話,盧方剛擰起了眉頭,眼露兇狠,“這個賤人!”

他雖然沒多喜歡白鳳珠,可也不想就這麽被威脅。

只是沒辦法,這種情況由不得他選擇。

盧方剛忍了這口氣,咬着牙道:“行,我答應離婚,先把這事情糊弄過去再說,等我出去了,白鳳珠和林美蘭這兩個賤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隐約感覺這事情沒那麽容易,怎麽這麽湊巧,自己去了林美蘭那沒多久,就被人發現了,而且還是整個村的領導都來了。

盧方剛感覺,他這是被設計了。

想到這,他眼底劃過一絲惡毒。

——

在村支部等了會兒,盧父就來了。

他看到白繡繡和白鳳珠都在,便直接開了口,“鳳珠,你提的我已經問過方剛了,他同意了,你看打算什麽時候去離婚。”

“就現在!”一聽盧方剛同意,白鳳珠攥緊了手,立馬回了一句。

盧父看了一眼村主任,“那主任是不是可以把我兒子給放了?”

村主任淡淡道:“牛車已經找好了,等會兒盧方剛就和鳳珠一塊去縣城,我也跟着。”

見他們已經鐵了心要離婚,盧父也沒說什麽,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把盧方剛救出來,別讓他真被套了罪名送進去。

這事情處理的很快。

有了村主任在,白繡繡也很放心,等到中午的時候,盧方剛和白鳳珠就一道從民政局走了出來。

白鳳珠的臉上是從所未有的輕松,拿着那張本應該讓她手足無措的證件,卻是感覺到了由內而外的喜悅。

她,在這一刻重生了!

“大姐,恭喜你!”白繡繡跑了上去,真心為白鳳珠高興。

看到白繡繡的笑容,白鳳珠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瞧見這笑意,盧方剛狠狠的盯着白鳳珠,就像是要把她吃了一般。

白繡繡立馬瞪了過去,“看什麽,是不是還想進農場?你別忘了你和林美蘭的事情,這麽多人看着,你要是敢對我大姐做什麽,信不信我跟你沒完!”

聽到這話,盧方剛拳頭握緊,死死的盯着兩個許久,才轉身離開。

等人走後,白繡繡哼了一聲,握住了白鳳珠的手,随後朝着村主任笑道:“叔,今天多謝你了,中午就由我做東,咱們去國營飯店搓一頓吧,也算是慶祝我大姐,脫離苦海了。”

“成啊,不過我是長輩,得讓叔請。”

白繡繡搖頭,“這兩天太麻煩您了,這頓必須得我請。”

村主任拗不過白繡繡,只好答應了下來,三人在國營飯店搓了一頓。

吃過飯後,三人就回了白家村。

白繡繡怕盧家人做什麽,就陪着白鳳珠回了盧家村去收拾了東西,好在的是,除了盧母在那裏罵罵咧咧外,就沒有別的了。

收拾完東西後,兩人重新回了白家村。

只是剛一到家。

林曉梅就堵在了門外頭,不讓白鳳珠進去,她冷笑着道:“出息了,敢不聽我的話就硬要離婚了,行啊,現在你滿意了,婚也讓你離了,這個家你也別回來了,反正你翅膀也硬了!”

白鳳珠眼眶紅了幾分,“媽,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你爸說了,以後我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你趕緊拿着你的東西滾蛋,省的給我們家丢人!”林曉梅絲毫不留情的回道。

他們兩口子早就想好了,這個大女兒,就當是沒有生過,要不然的話,他們家還得一輩子養着這個女兒,那簡直就是前世作孽了。

聽到這話,白鳳珠渾身顫抖了起來,她沒想到回家來是這種場景。

而一旁的白繡繡,卻是拉過了白鳳珠,看向了林曉梅,說道:“媽,你和爸是真的決定要跟大姐斷絕關系?”

“那還能是假的不成?!你可別想為你大姐說話,她一個離了婚的女人,到時候你也別來往了,你婆家知道的話,指不定說什麽閑話。”林曉梅想到蘇家,趕緊說道。

她可不想因為一個離了婚的女兒,連累到她另一顆搖錢樹。

白繡繡沒想到父母竟然這麽做,也難怪前世的白鳳珠不敢有離婚這個念頭了,她一個沒讀過書的,娘家不讓回,她就算離婚了,又能做什麽去呢。

不過這輩子不一樣了。

大姐身邊有她!

白繡繡立馬作出了一副為家裏着想的樣子,道:“行啊,但是你和爸只是口頭上說的話,還是沒什麽用的,要不找村主任當個見證人,寫個斷絕的文書,按個手印的,這樣穩妥點。”

聽到這話,白鳳珠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白繡繡。

看到這眼神,白繡繡只是朝着她眨了眨眼睛,靈動的眼眸似乎是在讓她別擔心。

白鳳珠雖然不解,但是礙于對白繡繡的感情,還是選擇了無條件的信任。

這話讓林曉梅眼睛一亮,她趕緊點頭,“你說得對,我這就去和你爸說,咱們現在就去!”

說完話,林曉梅就趕緊跑進去找白建國了。

見人一走,白鳳珠實在沒忍住,開了口:“繡繡,你為什麽同意爸媽跟我斷絕關系?”

“大姐,爸媽這樣自私自利的人,他們這輩子都不會為我們着想的,你有價值了,他們就會找到你,你沒有價值的時候,就會毫不留情的把你一腳踢開,大姐你還沒看清楚麽?”

白繡繡抿唇,解釋道:“現在他們要跟你斷絕關系,是因為他們怕你會連累她們,可要是你以後日子好了,他們還是會用自己是父母這個身份來問你要好處,不如現在趁着這個機會,就徹底的斷絕,有村幹部做見證人,還有文書手印,到時候她們就算要告上去,我們到了法庭也有話好說,要不然的話,你就只有繼續為她們花錢,因為他們是你的父母,出于人道,你也得贍養他們,這是你沒有辦法選擇的。”

現在也算是鋪路。

要不是她現在還有利用價值,沒辦法哄騙白建國和林曉梅跟自己簽這種協議的話,她都想要簽。

不過能救一個出火坑,也是好的。

聽到白繡繡的話,白鳳珠沒想到自家二妹已經考慮的這麽遠了,她沉默了一會兒。

“二妹,你說得對。”

很快林曉梅就拉着白建國出來了。

到了村支部,林曉梅看到村主任,立馬就把要跟白鳳珠斷絕關系的事情說了一遍。

村主任聽到這話,還勸了兩句,但是白建國直接嗆了回去:“主任,這是我們家的家事,你就幫忙做個見證,起個啥文件就行了,別的就不用多說了,我們白家可不想要這種離過婚的女兒。”

一旁的白繡繡道:“這個拟件我來寫吧。”

“行行行,繡繡你是大學生,你來寫正好。”林曉梅趕緊點頭,迫不及待的就想要解決這件事情。

看到自家父母這個樣子,白鳳珠自嘲的笑了笑。

白繡繡找來了兩張紙,拿出自己随身攜帶的鋼筆就寫了起來,一共三份。

三人都沒讀過書,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白繡繡寫完後,就給念了一遍,等大家都點頭後,才叫白建國和林曉梅,還有白鳳珠都來按了手印。

白建國和林曉梅的手印摁的很快,輪到白鳳珠的時候,她的心已經涼成了一片。

雖然父母對她不好,可是總歸是相處這麽多年的父母,而從今往後,她這個手印摁下去,她就真的沒有爸媽了。

想到這些,白鳳珠的心揪着的疼。

見白鳳珠遲遲不摁下去,白建國沉聲道:“你趕緊摁,我還要去上工,別在這裏浪費我時間。”

聽到這話,白鳳珠徹底絕望,慘淡一笑,摁下了她的手印。

這三份,白繡繡一份給了白建國,一份給了白鳳珠,還有一份給了村主任,她說道:“既然都摁過手印了,那從此往後,大姐就跟爸媽你們沒有父女和母女關系了,叔您就是這件事情的見證人。”

林曉梅小心翼翼的收好這份,直接忽略了白鳳珠,看向了白繡繡,笑眯眯的說道:“繡繡,晚上回來吃飯?”

“不用了媽,我等會兒就去醫院看爺爺。”白繡繡直接拒絕。

聽到她這麽說,林曉梅只好作罷,想到了白昌棟的事情,她又趕緊道:“那你走之前,可別忘了昌棟啊。”

白繡繡敷衍的回着,“知道了。”

得到白繡繡的答複,林曉梅放了心,她和白建國還要去上工,也沒有在村支部逗留多久就走了。

而白繡繡看白鳳珠的心情不好,也沒有說什麽,只是握住了她的手,給着她力量,“大姐,不管怎麽樣,我永遠都是你的二妹,我相信昌棟也還是會把你當大姐的。”

這個斷絕關系,斷絕的只是那些自私自利的人,卻斷絕不了她們真正親人之間的血緣和感情。

白鳳珠一直隐忍的眼淚,在這一刻終于掉了下來。

下午,兩人坐上了去縣城的車。

白繡繡看着她,說道:“大姐,你要不跟我一起去南城吧,有我在,總不會少了你一口飯吃。”

“不了。”

白鳳珠搖搖頭,去省城需要開證明,她不是省城的戶口,不是她想去就去的,而自己去的話,白繡繡肯定得麻煩蘇家,她不想給白繡繡帶來麻煩。

見白鳳珠拒絕,白繡繡皺眉道:“大姐,你一個人在這邊,我肯定是不放心的。”

白鳳珠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再說吧。”

她現在還很迷茫。

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

不過兩日,白鳳珠覺得她已經把這輩子所有的膽子和勇氣都用出來了,離婚還和家裏斷絕了關系,做了身邊幾乎無人敢做的出格事。

見她如此,白繡繡抿了抿唇,想到再過兩年就要亂了,也沒再繼續勸,或許白鳳珠在這裏反而還能安全些。

不過在走之前,她得安頓好白鳳珠。

到了醫院。

剛進去就碰到了白昌棟。

看到白繡繡和白鳳珠一起來,他不免有些詫異,再看白鳳珠手裏還拎着行李,更是覺得奇怪,“大姐,你怎麽帶着行李過來了?是爸媽讓你來照顧爺爺的麽?大姐夫呢?沒跟着你一起來麽?”

白鳳珠搖搖頭,解釋了一句:“我和盧方剛離婚了。”

白昌棟倒吸一口氣,“離婚了?”

他急急的問:“是不是盧方剛這個畜生欺負你了!”

白昌棟年紀還小,性子急躁,一聽自家姐姐被欺負,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躁情緒。

見白鳳珠不願意多談,白繡繡看了一眼白昌棟,道:“先把大姐的東西拎進去。”

“對了,這兩天爺爺的情況怎麽樣了?”

白昌棟張了張口,雖然心裏急着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但是他一向來就最聽白繡繡的話,只好先回了一句,“爺爺好多了,一大早就醒了,剛剛才睡過去。”

說着話,就接過了行李。

聽到白昌棟這麽說,白繡繡點了點頭,随後就進了病房,打算親眼看看白善平的情況。

白善平正睡着,臉色已經恢複了幾分紅潤,把了把脈後,這才放下了心來,看來接下來再修養一段時間,白善平就能下床走動走動了,不至于還時不時的昏睡。

白繡繡現在不止想要調理白善平的病,還想要他長命百歲。

看完後,白繡繡對上白鳳珠道:“我現在跟昌棟去招待所開兩間房,大姐你在這邊先照顧一下爺爺。”

醫院裏不能有這麽多人在,影響白善平休息不說,醫院也不會答應。

白鳳珠點點頭。

白繡繡領着白昌棟出了醫院,看到只剩二姐了,白昌棟實在是憋不住了,“二姐,大姐那邊到底怎麽回事,盧家人到底做了什麽,怎麽就離婚了?”

對着白昌棟,白繡繡也沒有瞞着,把事情從頭到尾給說了一遍。

白昌棟越聽越火大,特別是聽到離婚後,自家父母直接就和白鳳珠斷絕了關系,更是氣得他火冒三丈,“這盧家人簡直欺人太甚,還有爸媽怎麽可以這麽做,我現在就去找他們!”

“昌棟!”白繡繡叫住了他,道:“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回去說也沒用,所以等會兒在大姐面前,你別亂說話,讓她傷心,知道麽?”

白昌棟眼睛都紅了:“大姐永遠是我大姐,爸媽怎麽可以和她斷絕關系!”

“你知道這一點就行,斷絕關系并不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白繡繡看他這樣,軟和了語氣,她道:“更何況現在咱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聽到這話,白昌棟還生氣的臉,明顯愣了愣,下意識疑惑的看向白繡繡。

白繡繡也沒有解釋,而是突然問了一句,“昌棟,你還記得機械廠在哪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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