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鋼琴
第45章 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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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降落在聖克魯斯省。
埃爾卡拉法特今日陽光正好, 冬天的氣溫低,但照在身上的光有帶給人一絲暖意。
兩對夫妻下了飛機,迎面感受到的就是空氣的清新。
這個位于阿根廷的南部的小鎮, 臨近南極,以莫雷諾冰川聞名, 是阿根廷湖的源頭。
拿完行李後,節目組帶着夫妻上了巴士,自駕從埃爾卡拉法特前往埃爾查爾騰。
前行的路上兩旁是綠色的丘陵,夾雜着金黃,面前蔚藍的阿根廷湖上籠着明亮柔和的光。
張楠音打開窗戶探出頭去,感受着蹭過臉旁混着冰雪味的風,嘆道:“天啊, 真是惬意。”
Follow PD 對大家說:“歡迎兩對夫妻來到巴塔哥尼亞高原!”
【解鎖新的旅行地!】
【好耶!】
“我們現在正在前往查爾騰小鎮。查爾騰小鎮隸屬于阿根廷冰川國家公園,雖然這裏不像阿根廷其他景點那麽有名,但它是通往菲茨羅伊山的必經之路, 是國內外戶外愛好者們內心的‘徒步聖地’。”
PD繼續說道:“今天,我們将去拜訪一對阿根廷老夫妻,Heather奶奶和Renaldo爺爺。他們已經在這個小鎮上居住四十年之久。”
“這對老夫妻是洪山月導演的好友、阿根廷著名導演裏奧頓的父母。因為常年只有兩位老人在家,所以他們很歡迎我們前去做客。我們這次的任務也很簡單, 就是陪兩位老人簡單而美麗的渡過一天。“
“這天結束後,大家需要提交一份關于對愛的理解的感悟。我們會根據大家的體會給予各位一定的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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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次的好溫馨啊】
【小情侶,真夫妻,老夫妻,啊真的有種安靜美好的感覺】
沈緒之望向一旁的卿臨,少年神色平靜, 淡色的眼底像是盛着湖泊的水。
巴士來到一樁別墅屋前。
別墅位于一個山丘上,眺望巴塔哥尼亞高原。
下了車後, 卿臨先是被這裏的景色所震撼。
他從未見過巴塔哥尼亞這樣又高又窄的山峰,森林沿着山脈流動,山頭參差不齊,在能見度極高的晶瑩剔透的空氣下林立。
周圍是連綿起伏的綠野,向遠方望去時,可以看見嵌在山間的飄着浮冰的湖泊。
【這裏簡直是仙境】
【有種被淨化了的感覺】
【有生之年一定要去趟阿根廷】
赫瑟爾奶奶和羅納托爺爺早已在外面迎接着各位。
拜訪的禮儀,卿臨和沈緒之挑選了一束鮮花,張楠音和劉信買了伴手禮送給兩位老人。
“OH,Cómo estás!”
赫瑟爾奶奶是位身材嬌小的老婦人,年已七旬,盤着發髻的發像是覆了一層白霜,可以看出年輕的時候絕對是位美人。
卿臨把花送上來前,赫瑟爾奶奶驚喜地接過,捧起他的臉輕貼表示歡迎。
“你長得真好看。”赫瑟爾奶奶笑着說,“真是個帥氣的小夥子。”
卿臨說:“謝謝,赫瑟爾奶奶。”
羅納托爺爺則有着聖克魯斯人的高大,他很是熱情,一定要幫大家提行李進屋子。
赫瑟爾奶奶挽着卿臨的手,一起進了屋,沈緒之在後面拿着行李,劉信用西語和羅納托攀談起來。
這是一個很大的別墅,裝修幹淨,抛去了繁複的線條,空間內以木色基調為主,采光很好,日光微醺,室內氣味有雪松和琥珀的後調。
“你們是裏奧頓的朋友吧,節目組和我們說你們是來旅游的新婚夫妻。”赫瑟爾奶奶嗅了一下花,轉身對羅納托爺爺說,“羅納托,給我拿個花瓶來。”
“遵命。”羅納托爺爺正兒八經做了一個幹部收到的手勢。
大家跟着笑起來。
【爺爺好可愛!】
“老天,他就是這麽調皮。”赫瑟爾奶奶嘆了口氣,又笑着對大家說,“別拘謹,把這當做自己家。”
“真的很高興你們能來,家裏好久沒有來客人了。”羅納托爺爺說,“先随便逛逛吧,要我給你們介紹嗎?”
卿臨在牆前停住,這面牆上挂着很多照片,歐式複古,中間擺着一個大支架,上面放着一排黑膠唱片。
唱片看得出年紀,唱片套泛着斑駁,沉澱着歷史。
“這張是Heifetz和Piatigorsky合作的勃拉姆斯《Double Concerto》。”
沈緒之站在卿臨旁邊,同他一起看着黑膠唱片,說道。
卿臨說:“Heifetz,是那位‘從不拉錯一個音符’的小提琴大師嗎?”
沈緒之看向他:“有了解過?”
“之前選過古典音樂的公選課。”親卿臨說,“課上曾放過海菲茲演奏的《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
【沈老師和卿臨都知道的好多啊】
【簡直是靈魂伴侶】
【公選課,太真實了】
兩個人安安靜靜地站着,劉信問赫瑟爾奶奶:“奶奶,你們夫妻平常都會做什麽的?”
赫瑟爾坐在精致的木制椅上,倒了一杯馬黛茶,抿了一口,想道:“嗯……會做什麽呢。”
“好像就是很簡單。靠在躺椅上聽廣播,或者漫無目的地逛小鎮。去一家小酒吧,點兩杯啤酒,再來一份芝士火腿,聽着高喬人彈他的吉他。”
【好溫柔的日子】
【這就是所謂的慢慢即漫漫嘛】
赫瑟爾笑着說:“我們去過中國哦,在十八年前。那真是個美麗的地方。”
羅納托把花瓶拿了過來,古制花瓶外紋着立體油畫。
他把鮮花插入瓶內,笑着說:“沒錯啊。北京胡同裏普通的一個清晨,我懷念了好多好多年。”
陽光從玻璃外穿進來,地板上留着條條老紋似的光影,晃晃悠悠。
卿臨才發現這個屋子裏有很多貓咪,他們跳到了繡着薔薇花的桌布上,毛茸茸地坐在上面□□。
爺爺奶奶把各位安頓好,給大家倒上了熱乎乎的奶茶。
羅納托從洗衣服拿回一筐衣服:“嘿老太太,被單洗好了,可以曬了。”
卿臨放下手中的茶杯,說:“我來幫忙吧爺爺。”
沈緒之跟上:“我也去。”
羅納托笑道:“哦真的謝謝你們,來,我帶你們去院子。”
卿臨和沈緒之在羅納托爺爺帶領下着從後面出了院子。
迎面就進入曠野,山堆積在雪野中央,樹林高低錯落,繞着低低的雪線,湖面被照得亮晶晶的,靜美而舒朗。
風從山間出來,撩起兩位的頭發。
“最近天氣真的好,要是放在平常,查爾騰應該全是積雪。”羅納托松了松腰,說,“看來好天氣都在招待你們。”
他轉身說:“孩子們,被單曬在那邊的就好了。”
沈緒之和卿臨點點頭,一起把衣框搬到坡頂上的衣架。
亘古時光不會摧毀雪山。
白色的床單被風吹起飽滿的弧度,就像揚起雪白的帆。
卿臨迎着風,望向這瓦藍如洗的天穹,前前後後給沈緒之筆劃道:
“這裏有點像宮崎駿《起風了》裏的面畫的壯麗版。适合架一個畫架,在陽光燦爛下畫畫。”
沈緒之聽罷,來到卿臨身前,彎腰,偏頭,湊近他的唇前。
“然後我應該走過來,和你接吻。”
陽光下褐綠色的草野随着風泛濫波濤,風卷過湖面,清澈的浪花翻滾。
卿臨聽見這句話,注視着沈緒之。
那雙眼裏落進鑽石般的光澤,深色的瞳和緩溫柔。
于是他也舒展開眉眼,和這柔和的陽光,笑着說:“你說的沒錯。”
是出乎意料的回答。
沈緒之滞在原地。
如果,如果真的是戀人,他會毫不猶豫吻上去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談了吧在談了吧在談了吧這絕對是在談了吧!!】
【救命好撩啊兩個人都是什麽撩撩王救命這還能聽的嘛】
【親啊親啊親啊別光口嗨啊!】
“卿臨……”沈緒之滾了下喉結,忍不住又近了點,想去拉他的手。
這時,後面的聲音把他拽了回來。
“孩子們,冷不冷啊!”羅納托爺爺在遠處喊道,“快回來吧,來和一杯熱乎的茶。”
卿臨偏過腦袋也躲開了沈緒之,沖羅納托喊:“哎,好的!”
沈緒之趕忙剎住車,在眼前人的回應聲下跟着一同走下山坡,紅着耳朵躲進了別墅裏。
天,差點沒把持住。
屋內,張楠音正在和赫瑟爾奶聊天。
“莫雷諾冰川,那可是一定要去的。”赫瑟爾奶奶說,“年輕人總是要去深入一趟莫雷諾冰川的。”
“原來如此,我們明天都要去這個地方呢。”張楠音。
“我發現,您家有好多樂器。牆上那邊挂着尤克裏裏,桌上放着小提琴,您口袋裏還別着口琴。”劉信說,“您倆會的樂器這麽多嗎?”
“哦,我們全家都很愛音樂的。”赫瑟爾奶奶樂呵呵地說,“我先生他會小提琴,蓋烏斯喜歡敲架子鼓,孫子孫女們來這總喜歡給我們彈尤克裏裏。裏奧頓他會的最多。可惜,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都有些年沒回過家了。”
她說着,興奮地站起身來:“來,我帶你們去個地方。”
沈緒之和卿臨正巧從外面回來,赫瑟爾奶奶招呼他們:“一起過來,親愛的。”
赫瑟爾和羅納托帶着大家走進裏面,打開了一扇門。
卿臨望向裏面,不由瞳孔放大。
房間裏是一面全景落地窗,蒼穹高遠深邃,室內被光線包裹,通透異常。
眺望遠方,群山連亘,那口點綴在山間湖泊被盡收眼底。
而在這有着透亮玻璃的房間中央,放着一架三角鋼琴。
這架鋼琴仿佛置身于山脈腳下,落下的每一個音符,都會融進曠野間。
【天!!】
【這個落地窗,外面正對的就是山脈,太有意境了】
【在這裏彈琴,能沉醉一天吧】
赫瑟爾奶奶說:“這是家裏的鋼琴房。是不是很漂亮。”
“簡直太夢幻了。”劉信嘆道。
“我們家是裏奧頓彈的最好。但自從他成家後,這臺鋼琴也就擱置了。我也年紀大了,手也抖了。”赫瑟爾奶奶扶着臉說,“真懷念赫爾巴赫那首《夜曲第七首》。”
張楠音扭頭說:“哎,緒之不就會彈鋼琴嘛!他肯定會這首曲子。”
大家看向沈緒之。
沈緒之低身問:“您想聽嗎?”
“當然想。呀孩子,你可以彈嗎?”赫瑟爾奶奶驚喜。
沈緒之行禮:“這是我的榮幸。”
沈緒之走到房間中央,坐在鋼琴前,掀開琴蓋,緩緩搭上雙手。
他淡定沉着,深呼吸,按下琴鍵。
音符從指尖流出,輕盈圓潤,曲調堆疊交織。
極富感染力的曲調逐漸襲來,把人帶入風雨後的寧靜,像是在等待雲層透出陽光。跨度大和弦将音律帶上更高。
卿臨是第一次聽過沈緒之彈琴。
琴聲讓人聯想到大海,波瀾壯闊,右手琶音式的伴奏配合着左手的旋律音,重重敲擊胸腔。
而眼前的男人氣度非凡,心無旁骛,低垂下的頭顱,因專注而凝着的眉眼,讓卿臨覺得自己的心髒在和弦聲一并鼓動。
他看得有些出神。
好危險。
太容易被吸引了。
“Perfecto!”羅納托爺爺帶着所有人鼓掌,“孩子,我太感動了。謝謝你的音樂,讓我想起了很愉快的從前。”
【啊啊啊啊沈老師!】
【沈老師的鋼琴!沈老師的鋼琴!我要被迷死了啊啊啊啊啊】
【完蛋了我墜入愛河了,太有魅力了,阿之真的是我的天菜】
【彈琴的男人嗚嗚嗚好帥啊我舔屏能不能出完整版嗚嗚嗚】
“呀,烤箱的東西好像好了,我得去拿出來。”赫瑟爾奶奶突然說。
劉信和張楠音:“那我們來幫忙拿吧。”
幾個人一起出了房間。
在出門之前,赫瑟爾奶奶笑着回頭,和沈緒之卿臨道:“你們可以繼續彈哦。”
屋裏只剩下兩人。
沈緒之低着頭,坐在鋼琴前,額發自然垂下半遮住漆黑的眼,清隽的面容籠上一層絨絨的暖黃色。
很淡,也很清靜。
那深色的眸逆着光看過來,聲音柔軟溫煦:“讓我為你彈一曲吧。”
卿臨站在前方。
沈緒之轉回頭去,按下琴鍵。
不同于上一首激昂的曲調,這一首曲子極其溫柔舒緩。
卿臨知道這首曲子。
《童年情景》之《夢幻曲》。
舒曼寫給戀人的“情書”。
琴音如同暮色晚鐘般沉沉入耳,像風吹過耳畔,發出悠遠的聲響,又像是有人在輕聲哼唱。
旋律細膩悠揚,有種能安撫人心的力量。
沒有一點瑕疵的蔚藍的天空,陽光正正照在鋼琴和沈緒之的身上,拉出長長的暗影。
修長的手指在琴弦在舞動。
卿臨望着這位為他彈琴的男人。
他不禁伸出手,舉平眼前,指節比出一個方形,把沈緒之和高山遼遠一同框進畫間。
Un Teatro uincd al Mondo.
這是卿臨腦海裏浮現出的話。
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劇場。
音律回蕩在屋內,浪漫與溫柔從坡上掠過,帶着自由的氣息奔向遠方綿延的山川。
有那麽一瞬間,他竟覺得,他可以這樣子聽他彈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