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坦白
第72章 坦白
狗仔吃痛的貓着腰, 手的骨裂感讓他差點跪在地上,而正前方就是一根對着他臉似乎快要砍破他腦袋的球杆。
沈緒之上前向後掰過他的手臂,摁在背部後迅速拉緊。那人直接匍匐在地, 嘴裏大聲地喊着“疼”。
沈緒之單手控制着狗仔,另一只手去翻了他上衣口袋, 翻出來這的機票和身份證。
他看了一眼他的姓名後,再次加重手上的力度,臉色清冷,語氣如常,輕哂:“之後聯系沈緒之工作室,在你去拘留之前我會報銷你醫藥費。”
“卿臨。”沈緒之擡頭,“你去聯系一下老板。”
很快, 老板趕到,特別熟練地就将狗仔綁了起來,然後帶走。
沈緒之為以防萬一, 排查了民宿周圍的監控,确認這個狗仔是單獨行動後,才安心把卿臨帶回屋內。
“砰。”
房間門關上,寂靜才漫延上來。
兩個人間凝着一絲沉默, 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頭頂上暖黃色的燈罩着整間屋子朦朦胧胧的亮,落在身上也變得模糊。
“抱歉。”沈緒之坐在床上,低着頭,上衣的領口散着,“我發現我真的不會找時機,本來……我是想好好告訴你的。”
卿臨站在不遠處, 居高臨下看着眼前這個人。
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清清冷冷, 讓沈緒之有點不敢開口。
沉默終究不是辦法,沈緒之深深呼了一口氣,指腹來回摩挲了會手指,才慢慢地說。
Advertisement
沈緒之說:“我暗戀你。”
“其實我是你的粉絲。”
“我關注你很久了,你的每次直播我都有留言送禮物,我為你寫過很多歌。”
“還有,那個私信你微信號的真的是我本人。你別拉黑我。”
一長串話說下來不帶停頓,沈緒之心有些涼,他現在無法預估戳破這件事情要帶來的後果。
他心髒跳得出奇的快。
卿臨沉默片刻後,語調讓人猜不透:“什麽時候開始的。”
沈緒之:“高中。”
卿臨沒想到他居然和沈緒之是一個高中的,他們在高中就有見過面嗎?
“沒,是我變态,偷偷關注你。”
卿臨:“……”
卿臨阖了阖眼,問:“私信微信號是怎麽回事。”
“……”沈緒之安靜了一會兒後,說,“油管上那個‘I LOVR 臨臨’的賬號真的是我,我當時就很喜歡你,鼓起勇氣想和你聯系,結果被你拉黑了。”
卿臨:“…………”
居然是那個“I LOVR 臨臨”。
他直播萬年的榜一大哥,他一直播他就在,一句話沒有,只刷禮物,結束後在直播評價那留一句“超喜歡”。
卿臨一直很尊敬和感謝他,因為直播的收益很大一部分都是這個榜一貢獻的,而且是個中國人,讓卿臨在一堆其他語言裏異常親切。
可有一天,這個人私信給他了自己的微信,還發了一顆愛心。
在外網很難避免惡意低俗的搭讪,卿臨也最讨厭這樣。
他就瞟了一眼,二話不說,
删除,拉黑。
現在想想,他的開頭自我介紹好像就是“我是沈緒之”……
……是這麽一個情況啊。
卿臨突然覺得腦殼有點疼。
卿臨:“所以你一開始就認識我,還要和我簽情侶合約?”
沈緒之幹脆全部坦白了。
“我想和你親密點。”他說,“對不起用了這麽惡劣的手段。”
“你罵我吧。”沈緒之認命,做好了卿臨生氣的準備,“或者你想打我也可以。是我不對,是我瞞了你這麽久,你生氣是應該的。”
卿臨聽完全部,微微側頭,眼神波瀾不驚,如往常一般淡漠。
房間裏安靜得吓人,沈緒之腦補了好多種卿臨的反應。
他打他罵他都可以,只要不要不理他,他把命給他都行。
聲音終于響了起來。
“沈緒之,你擡起頭。”
沈緒之緩緩擡起了頭,正對上卿臨好看的琥珀色眼睛。
它澄澈透明,波瀾不驚,宛如一片萬古不變的湖水。
接下來,卿臨做了一個沈緒之完全不可能想到的舉動。
他俯下身,在沈緒之的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個吻。
沈緒之閃過錯愕之意,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産生了什麽幻覺。
沈緒之:“你不生氣嗎。”
“在生氣。”卿臨說,“但賞罰分明。”
“謝謝你沈先生。”
“至少你讓我知道,我并不是一個人過了那麽多年。”
暖黃色的燈帶出軟軟的絨光。
沈緒之眼裏一層霧氣,下一刻,眼淚就流了下來。
他起身,彎下腰抱住了卿臨。
“你怎麽也哭。”卿臨覺得沈緒之這樣居然有點小可愛,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你是不是經常偷偷抹眼淚。”
沈緒之把卿臨抱着特別緊,頭埋在他的頸窩裏,低低抽泣。
上一次哭是什麽時候。
好像也不是多久前。
他很清楚那天。
2020年12月18日。
城市裏寒冬的路上空無人煙,風蕭瑟地刮過,卷起地上枯爛的樹葉。
卿臨從民政部門出來,手裏拿着的是他正式解除養父子關系的證明。
天氣已經很冷了,他也沒有帶手套,發紅的手緊緊握着文件夾,沉默無聲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那天,沈緒之偷跑了出來,戴着口罩帽子和墨鏡,默默跟在他的身後。
他陪他一起走過沒有光的巷,路燈昏暗的大道,連旁邊的店鋪都關了門的長街。
城市裏流淌着迷滂灰蒙的靜,壓得很低的天,好像要下雪的陰冷。
沈緒之注視着的那個人始終沒有說一句話,只是走,一直往前走。
他不敢上前搭話,這樣顯得太無厘頭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多久,卿臨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停在了一個LED燈的巨型廣告牌前面。
廣告牌上竟是沈緒之的音樂會廣告,男人妝造精致,肩膀寬闊,标準令人過目難忘的濃顏系五官,簡約的黑色系穿搭,氣場極大。
他緩着眉眼,專注地歌唱。
卿臨在前面停了好久。
少年仰着頭,面龐印着白熾燈光,冷白的膚色被鍍上釉色,單薄冷淡。
沈緒之看着他的背影,落寞蕭條,一雙淡的看不出其他感情的眼睛一直默默注視着那唱歌的人。
又像是好久好久。
他聽見他說了句話。
那是他一整個晚上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一句話。
卿臨望着畫面裏的人,眼尾上揚,眼裏印着影子,他竟是笑着說:
“真好看啊。”
沈緒之站在不遠處的牆後。
前方寬闊的道路,路盡頭的天空破開了一縷縫隙,溫度降得厲害,在冰點墜下一片雪花。
他突然覺得很難過。
思緒紛亂無章,酸澀從心底翻滾、洶湧,沖到他咽喉。
沈緒之克制又克制,他很想現在就上前,什麽也不會做,就是想伸手抱一抱他,告訴他你自由了。
你可以去做想做的事情了。
寒冬的第一場雪紛揚落下,隔着很遠的距離,白了兩人的頭。
他靠在牆後哭了。
*
幾個月前。
高檔的住宅區。
“所以你就是這麽拒絕柳家小姐的?”沈覆站在沙發前,擦拭着一跟新高爾夫球杆,“你似乎忘了她家族的勢力,這可是一個極其難得的機會。”
沈緒之帶着口罩帽子,冷漠地說:“如果你是因為這種事情就沒必要把我叫過來。”
他多呆一秒都覺得惡心,為了奪取利益,沈覆又開始出賣他的婚姻。
沈緒之拿起包扭頭就要走。
而沈覆的一句話讓他停下腳步。
“卿臨。”沈覆漫不經心擡眼,看向沈緒之,說,“對吧。”
這個名字直接觸犯到了沈緒之的禁忌,他猛然回頭,低聲惡狠地警告他:“你敢動他試試。”
沈覆不為所動,散漫地提醒道:“你要知道,緒之。我想動他,真的很容易。”
記憶攀爬而上,他想起了那些死去的人,消失的不留痕跡,最後停留在了殡儀館的停屍間。
“死亡真的好痛苦啊。”
沈緒之頓時覺得想吐。
他們這種人。
為了利益,可以不顧一切。
生死對于他們來說就是個工具,動一動手指,便可以生不如死。
沈緒之死死攥着拳,青筋突兀得極為明顯。
他能做什麽,他該怎麽辦……
把他帶到自己的身邊嗎,他能有什麽理由。
忽然,沈緒之想到了前幾天公司給的一個通告。
幾天後。
“沈緒之!”江廖沖進沈緒之的家門,沖着他大喊,“你瘋了嘛!”
“你錢多啊,空投三百萬!”江廖一把揪起癱倒在沙發上喝醉的沈緒之的衣領,罵道,“你他媽是不是有病,你知道你這麽做……”
沈緒之:“他盯上他了。”
江廖停住了手。
他當然知道沈緒之說的“他”是誰。
那個人放在他們醫學界都是個極其可怕而複雜的案例。
“我會保護好他的。”
沈緒之上下都是酒意,低着頭,不知道神智還清不清晰,就只是把頭抵在拳上,一遍又一遍重複:“我會保護好他的。”
“我發誓,我會保護好他的。”
有些時候,保護一個人,一定要把他拉到亮處。
對于沈覆這種貨色,他不敢動一個被萬衆矚目的人。就像他現在不會輕易動沈緒之一樣。
他要他強,告訴所有人他的好,他要讓他真正屬于自由。
“沈緒之,你真變态啊。”江廖聳了聳肩,嘲弄地笑道,“什麽時候也來我這看看醫生。”
沈緒之低着頭,沒有回話。
他或許真的該看看了。
他想卿臨太久了,在多少個深夜裏反反複複夢到他。
沈緒之自認沒什麽本領,沒什麽大的追求。
但他不是沒事找事,做的一切都是蓄謀已久。
這是他僅有的私心,只為與他在第一千零一次的夢裏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