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橫槊
第25章 橫槊
洛慕清啞聲道:“踏雪?”
“嗯。”
“吞噬?”
“嗯。”
洛慕清呼出一口氣。
此時若非不是時候,彌謙真想一把将人抱緊。
而在場其他人卻是聽不懂了,錦鳴聽着師徒倆你來我往打啞謎,已經進入煽情環節,整個人大寫的茫然,愕然道:“什麽什麽,吞噬?踏雪?誰變貓?還有,彌謙身上也有血祭咒印?!”
外頭有人哈哈一笑:“是啊。你猜怎麽來的?”
洛慕清長劍出鞘,被彌謙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所有人驟然擡頭。
一個黑衣男子站在門外,手持紫色長鞭,鞭身燃着黑色火焰,靈活柔韌。
那男子面容稍顯年輕,頸間挂着一顆烏色的小石子,渾身上下卻散發着不太符合的陰沉氣息。
以化神中期的修為,位居天下第一的魔尊斂星。
斂星身後,站立着三個出竅期的魔族。一個全身裹在黑色兜帽裏,身形瘦削,只露出尖細蒼白的下巴;一個精壯強悍,手持雙斧;另一個卻是有些狼狽,深灰色長袍破破爛爛,沾滿血污,露出的皮肉幾近焦黑。
彌謙眯了眯眼,認出了這三位都是同類——純血魔族,都帶有天賦技能,就是不知道具體是什麽。
魔尊和這三位高階魔族能夠出現在這裏,必然說明魔界封印已經破碎,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銜竹那邊竟然沒有把人攔住,反而應該被絆住了腳步。
但魔尊帶人直直奔往這裏的原因昭然若揭——擒賊先擒王,趁着血祭陣法的影響,先下手為強。
大陣裏的毒霧的湧出速度不及消耗速度,魔族大軍烏泱泱一大片,不要命一般對面沖去,似乎同伴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一點都無法使他們感到任何畏懼。利刃刺穿血肉,帶刺荊棘絆住腳步,其中殘肢和血肉堆疊,好一片煉獄人間。
這些大多是低級的魔物,血肉盡削剩下一口氣都還能執行主人的命令,很是難纏,數量還不少。
大陣由陣門門主添儀親自掌控,各種殺招配合得天衣無縫,千變萬化得令人目眩,根本摸不準萬劍歸一之後到底是毒蛇繞頸,還是白焰沾身。
死傷無數之下,魔族大軍憑借數量優勢硬生生在大針裏殺出了條血路,卻迎頭撞上了蓄勢待發的弟子們。
這一場暗無天日的厮殺中,所有人都拼盡了全力,或為自由,或為征服;或為守護,或為活着。
而戰場上空,銜竹重劍在手,厚重的刀刃閃爍着凜凜寒光,他拖住三個出竅魔修,一沓符咒甩了出去,漫天黃紙卷成小型龍卷風,包裹住三個出竅魔修,而後銜竹一步踏出,重劍帶着銳不可當的氣勢沖着他們當頭一斬。
另一端,宿骁伸手一握,一把檀色長槊顯現于掌中,近乎兩尺的槊鋒整體烏黑,兩刃雪白,極為鋒銳。
他橫槊攔住想要繞後偷襲添儀的魔修,下一刻一只龐大健壯的白虎憑空出現在魔修身後,張口撲咬住魔修,而宿骁槊鋒一轉,寒光乍現的同時鮮血飛濺開來。
千鈞一發之際,魔修硬生生側了側身子,才不至于叫那削發如泥的長槊削穿脖頸,而後竟是不管不顧地死死抓住了槊鋒。
剩下一個出竅期魔修以牙還牙,趁着宿骁一瞬間的卡頓,手裏淬着劇毒的短刀狠狠紮向宿骁!
宿骁握住長槊的手背爆出青筋,見掙脫不成,幹脆将長槊順着魔修的力道往前一捅,咬緊牙打算靠着強悍的體質生生受這一下。
長槊捅穿了前面魔修的心髒,但後背的劇痛卻未到來。
那柄短刀在即将觸碰到宿骁後背時,驟然撞上了一個無形的陣法,陣法轟然爆開龐大的靈流,當頭将偷襲的魔修沖得後退半步。
不僅如此,魔修後退那半步正正當當踩進了另一個憑空出現的陣法裏,陣法星芒一閃而過,生滿尖銳荊棘的藤蔓猛地鑽出,緊緊纏繞住魔修的雙腳,尖刺深深紮入血肉,貪婪吸食着血液與生機,連動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這點掙出來的空隙足夠宿骁脫險了,他趁着白虎死咬着人不放的空當,順利抽出長槊,反身挑開背後魔修的短刀,帶着白虎退出了包圍圈。
遠處兵器相接,聲聲利落幹脆,宿骁聽見他大師兄遙遙冷笑道:“護法護不住你三師兄,一打二還要添儀幫忙,你能不能行?!”
宿骁喘了口氣,咬牙道:“能行。”
銜竹一個人單挑三位同階對手,符咒燒了一沓又一沓,特地存的庫存都快燒幹淨了。宿骁就沒見他家大師兄這麽狼狽過。
血浸透了銜竹的青衣,對手的情況卻也沒比他好多少。他擡起重劍擋下同時劈來的三把兵器,在三個出竅期魔修被突然出現的黑鱗大蛇一尾巴抽得魔氣不穩時,提氣反客為主,重劍壓着對方,用巧勁絞得對方松了兵器。
本來守着添儀的黑鱗大蛇被一個傳送陣法傳送過來,默契地沖着讨厭的魔族抽了一尾巴,一頭紮回傳送陣法,又回到了添儀身邊,并且将所有試圖靠近添儀的魔族通通抽飛。
另一旁的烈焰三頭犬擡頭看見空中亂飛的魔族,三個頭一口一個,咬住魔族嚼巴幾下。
只剩一個出竅期魔修,宿骁打起來輕松多了,他正準備速戰速決好去幫銜竹,餘光瞥見了那倆傻大個,無語地沖它們吼道:“別亂吃垃圾!”
烈焰三頭犬呸呸幾聲,吐了出來。
蘭陵城的居民們大部分都沒有見過這種仗勢,只是看着來者似乎不善,不由得開始懼怕起來。而随着黑衣男子的出現,在場所有人只覺得有一股深不可測的威壓驟然壓了下來,卻又在下一刻忽然消失,不由得微微茫然。
洛慕清倏然擡眸,無形的對碰中,強悍的威壓激烈對抗着。
斂星說:“即使是吞噬,也從未有過百年出竅的例子。你要不要猜猜,他是如何做到的?”
洛慕清不語,另一只空着的手捏了捏彌謙的手腕,示意他放手,随後對着斂星擡劍便是一道驚天動地的劍光。
他一展袖袍,紫色長鞭纏住洛慕清斬來的劍,後退着大笑道:“來。”
洶湧的靈流和永無停歇的魔氣在下一刻悍然碰撞在一起,激蕩出狂風碎石,刮得人臉頰生疼。
清亮凜冽的劍光驟然閃現,下一刻和詭異的紫黑火焰碰撞在一起,發出不絕于耳的金石之聲。
洛慕清劍勢一往無前,似乎所以黑暗污濁都無法在劍下留存片刻。瘋狂輸出的靈力,戰意高漲的劍鳴,撞上同樣興趣盎然的魔尊,紫色長鞭游龍般飒飒舞動,不放過任何一絲破綻。
若不算上閉關的前宗主蕭停雲,此時此刻當世兩大最強者的碰撞對決,令天地都為之變色。
激戰中央太過混亂,本來打算上前幫忙的三個出竅期魔族根本無法靠近。
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動用天賦技能。
灰袍魔族擡頭望向身影幾乎都交融在一起的兩人,瞳色漸漸變深。
就在發動的前一刻,錦鳴雙手握刀,刀上銀環叮鈴作響,以幾乎看不清的速度和鬼魅的身法沖向灰袍魔族,當頭重重劈下!
那把刀長約兩尺,刀身厚重,被錦鳴握在手中,竟顯出詭異的反差感來,卻又無端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灰袍魔族直覺到危險,迫不得已收回了天賦技能,撤身想要抵擋,卻未曾想到,比刀勢先到達的,是根根閃爍着詭異光澤的細小銀針。
灰袍魔族頭皮都快炸開了,這些人族怎麽這麽詭計多端?
而且她使起沉重漆黑的長刀來竟是絲毫不顯吃力,相反凜凜生威,叫人一瞬間生了退意,不敢與之硬碰硬。
灰袍魔族一連祭出幾個防禦法器,才堪堪緩了一瞬錦鳴的攻勢。而此時手持雙斧的大塊頭魔族一步跨出,隆起的肌肉發達有力,大喝一聲用雙斧架住了錦鳴的重刀。
尖細的銀針通通紮在了大塊頭魔族身上,卻只紮進了一半,被大塊頭魔族一聲怒喝,将身上所有不痛不癢的銀針紛紛彈了出去。
錦鳴臉色微變,後退收刀,手腕翻轉,将反彈回來的銀針用刀背拍開。
大塊頭哈哈一笑,沉重得像一座小山的精壯身體停頓片刻,再次向錦鳴沖去,他跨出的每一步都引得大地震動。
大塊頭魔族的天賦便是百毒不侵,善用毒的錦鳴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偏偏他體格健壯,若要拼速度和力道,錦鳴不一定能贏。
何況大塊頭魔族看起來打定主意要纏住錦鳴,不讓她前往支援。
注定膠着。
彌謙從洛慕清追出去後,便回神将注意力放在徐無身上。
他閉上眼,争分奪秒地控制魔種将徐無身上的血祭咒印渡過來。
那邊戰況不好,魔尊人多,再加上血祭陣法的減血buff,怕是不好打。
徐無無聲長大嘴巴,而後發現魔種的控制在彌謙控制他說完那些話後便消失了,他急急道:“你在幹什麽?你是魔族?!”
彌謙撅了回去:“閉嘴,沒空解釋。”
既然血祭陣法抽取的生機能夠通過魔種渡到另一個人身上,那麽按理說怨靈和血祭咒印也是可以的。
彌謙感到手腕內側一陣發燙,他低頭一看,一個紅色小印漸漸形成。
徐無識海內的怨靈通過魔種渡進了彌謙本就沸反盈天的識海內,本就滿溢的怨氣驟然增多,像是往滿了的茶杯裏繼續倒水,瘋狂叫嚣的怨靈一股腦驟然湧進彌謙的識海,饒是彌謙也能拿怨氣作養料吞掉,這一下突然的沖擊也白了臉。
可時間不等人,這邊速戰速決,徐無便可以守住底下沒有修為的衆人,彌謙便能抽身去支援。
他一聲不吭,反而加大了渡靈的速度。
徐無感受着鎖骨處沉寂下去的印記,感受識海裏越來越空蕩,仿佛意識到了什麽,陡然紅了眼,嘴唇動了動,卻什麽聲音也沒發出。
彌謙狠狠一咬舌尖,覺得自己差點被撐爆。好不容易渡完了,他起身稍稍踉跄了一下,把所有的補靈丹一股腦全扔給了徐無,道:“你看着這些居民們,如果有誰撐不住了,可以給他渡點靈力。”
徐無抹了把眼睛,從地上爬起身,重重點頭。
彌謙便召出鴻如劍,飛身往外去。
那廂,灰袍魔族成功脫身之後,又轉了過去,紫色瞳孔盯住遠處的兩人。
洛慕清攻勢迅猛,招招不留情,且絲毫不在意靈力的瘋狂消耗,明楓劍身因靈力的充盈而微微發亮。
長劍絞住鞭身,劍芒驟然暴漲,得虧斂星後撤一步,躲得快,才沒有被刺穿魔核。
而正當洛慕清要下一步動作時,他周身靈力忽然一滞,明楓劍上的光芒也黯了一瞬。
高手過招,只在瞬息之間。
斂星帶有天賦技能的幫手來就是為了這一刻。他趁此機會,一把将人拽了過來,擡手便是一掌沖着洛慕清心口拍去,這一掌若是落實了,心脈碎裂不在話下。
而黑色兜帽魔族憑空出現在洛慕清背後,手上寒芒一閃,一把匕首出現在掌中,對準洛慕清後心刺去。
與此同時,他發動了天賦技能。
洛慕清只覺得神魂仿佛遭到重重一錘,震得他頭痛欲裂,一口血湧上喉間。
絕境之下,洛慕清強咽下喉間血,擡手格擋住斂星一掌,硬生生側開一個角度,背後黑色兜帽魔族的匕首順暢無阻地刺入,險險偏離了心髒。
而後明楓劍終于掙脫魔鞭,一劍掃蕩出去逼退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