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七情
第24章 七情
最終血瞳魔族笑着給徐無種下了魔種,再将陣法開啓後産生的血祭咒印通過同源氣息的魔種印在了徐無身上。
錦鳴道:“怨靈只認血祭咒印,徐無現在的識海裏滿是死在血祭陣法裏的怨靈,源源不斷産生的怨氣幾乎要撐碎他的識海。”
若非錦鳴來得及時,不斷給他輸入靈力清掃着識海裏滿溢的怨氣,徐無怕是撐不了這麽久。
人群之中有人沉不住氣地問道:那怎麽辦啊,是不是……”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發聲的人身上,看的他聲音瞬間消失。
所有人都能聽出他的未盡之言——是不是殺了帶有血祭咒印的人,陣法就能破,他們就能得救。
徐靈紅着眼看着那個說話的中年男子,嘴唇顫抖了片刻,帶着強行壓抑住卻仍然聽得出來的哭腔,一字一句道:“李叔。我們兩家離得近,我哥哥……也是你看大的。聽我娘說,我哥的滿月酒席上,他還抓着你的衣角不放,非要你抱一抱。”
徐叔沉默了下去,再沒有說過話。
可若非情非得已,誰想這麽做?
徐無卻是輕松地笑了出來,先對錦鳴道了謝:“多謝門主,讓我多撐了這麽久,您還是省點靈力吧。”
錦鳴沒收回手,嘆道:“這是什麽話。”
然後他看見了臉色陰沉的彌謙,頓了一下,說道:“兄弟,我妹妹還小呢,能不能……”
一旁的少女再也忍不住了,轉過頭去,咬住了手背,肩膀微微顫抖着,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閉嘴。”彌謙打斷了他,大步走上去,點住了他身體的各大穴位,抓住徐無的手腕輸入靈力,“你自己的妹妹自己保護。”
“謝了兄弟。”徐無便轉過頭,對徐靈溫柔地說道:“阿靈乖。出去之後你帶着小飒去天衍宗找他就行。小飒受了傷還在昏迷着,不過,再過多幾年它應該就能化形了,到時候你就有伴了。”
彌謙踹了一下徐無的小腿,一字一頓道:“我說了,你自己的妹妹,你自己護着。”
徐無啧了一聲,“都這種時候了還沒個好臉色呢?還對傷患動手,不人道。”
彌謙閉上眼,沒再說話。彌謙的靈力順着徐無的經脈游走,到了識海處。
平常人的識海通常情況下都是關閉着的,但徐無的識海被滿溢的怨氣撐得瀕臨崩潰,幾乎能說是漏洞百出,因而對彌謙而言相當于門戶大開。
他的靈力毫無阻礙地鑽進了徐無的識海,找到了那朵埋在徐無神魂心口處的魔種。魔種如今已經鑽破胸膛,盛開了血色妖豔的死亡之花。
彌謙的靈力悄然碰了碰花的花瓣,下一刻靈力陡然化成純淨至極的魔血,迅速地鑽進了魔種裏,速度太快,以至于周圍的靈力甚至都沒有對突然冒出來的魔氣産生反應。
種下魔種的那個冒牌貨修為不夠,只是個元嬰期,所以這次彌謙能夠靠着出竅期修為帶來的一整個大境界差距,碾壓式的搶奪到了魔種的控制權,全程十分順利。
唯一感受到所有無聲變化的徐無全身一震,猛地擡頭,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瞳孔深處滿是難以置信。
而彌謙低頭看着徐無,眼神極為冷靜。
錦鳴一愣,随後問道:“怎麽了?”
“沒……沒什麽。”徐無感覺到自己不受控制地放下手,嘴巴一張一合,吐出了一串話語:“錦鳴門主,血祭陣法一直在抽取您的靈力,您就收手吧,能省一點是一點。”
有人借着徐無的口說道:“血祭陣法無法被強行中斷,除非陣主自願承受反噬強行終止,否則就只能等到陣中再無活物,魔尊布下這樣的陣法并非偶然,應該就是沖着您和……明楓門主來的,你該是要保存實力,否則我們都出不去。”
彌謙接話道:“是啊,這兒交給我,放心。”
錦鳴嘆了口氣,在彌謙的靈力完美銜接在錦鳴之後,代替她不斷消極着徐無識海裏的怨氣時,終究還是選擇了放手。
彌謙從儲物袋裏掏出了幾瓶能夠補充靈力的補靈丹,在錦鳴面前晃了晃,道:“弟子閑來無事煉了好多,就怕這陣法抽不完呢。”
“是藥三分毒,補靈丹有副作用,不能吃太多,否則我們也不必擔憂血祭陣法的影響。”她叮囑道,“那便麻煩你看着他了。他身上的紅色小印是血祭咒印,怨靈尋人只認它,所以一旦亮了起來,代表怨靈開始暴動,此時需要加大靈力。”
彌謙點了點頭,道:“好。”
一旁的洛慕清忽然攥住了彌謙的手腕,那冰涼的觸感凍了彌謙一個激靈,他不動聲色抓過洛慕清的手,傳音過去:“怎麽這麽冰?”
洛慕清不答。
他聲音不知為何有些啞,低聲對徐無說道:“你的血祭咒印在哪。”
彌謙一愣,陡然意識到了什麽。
徐無也愣了一下,不知為何明楓門主要提出這樣的要求。他伸手将衣領扯了下來,露出鎖骨處的紅色小印。
洛慕清目光落在那個相似的血祭咒印上,整個人仿佛凝固了一般。
彌謙看見洛慕清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都褪了個幹淨,心裏一個咯噔,脊背發麻,幾乎有些無措起來。
他知道有些事情瞞不住多久了,沒想到來的這麽突然。他一直像一只鴕鳥一樣,仿佛刻意不去理會,這些糟心玩意兒就能從來不曾存在過。
彌謙眼珠不錯地盯着洛慕清臉上的表情,想找出一絲難以置信,或是傷心憤怒來。
卻意外失敗了。
這個人劍下亡魂無數,專斬為惡四方的邪魔。
收了唯一一個徒弟,傾盡所有地教導,默不作聲地偏愛。怕語氣太兇把人吓着,又怕太過寵溺把人慣壞。
小徒弟一旦野過頭犯了錯,面對冷着臉的師尊總是認錯求罰再撒嬌,主動把罰人的鞭子遞到師尊手裏,可憐兮兮地跪着。
洛慕清手中的鞭子就再也揮不下去了。
故作冷态地訓斥他一番,小徒弟總能聽出來一分責怪,剩下九分勻給無奈和心軟。
雖然師尊總在下一次看見自己半分不改時悔不當初,但這招總是屢試不爽。
可現在,卻有人告訴他,你心血盡付,養出來的徒弟,是個欺你瞞你,在外作惡多端的魔族。
什麽心情,彌謙不敢想。
本來若是沒有魔種一事,彌謙還能拍着良心,說自己手上從未沾過無辜之人的鮮血。
可現在卻是不能了。
午夜夢回時,那些無聲無息死在黑暗之中,活成了血肉傀儡的弟子們沒有臉,混在無數怨靈當中,尖利質問他怎麽好意思活着,咒他不得好死灰飛煙滅碎屍萬段。
所以最好什麽都不要問,直接用劍對準他,親口判他罪無可赦。
這樣他便可以安心地沉入黑暗,重新靠着對魔尊的恨意而活。
像是從來未曾被陽光照耀過。
錦鳴發覺不對:“慕清?怎麽了?”
洛慕清閉了閉眼,輕聲說道:“血祭咒印在身,會時刻被怨靈纏身撕咬,噩夢無邊,終會落得失智瘋魔的下場,除非一死,不得解脫。第一次見你夜半難眠,是在鳳凰城。時間線再往後推,踏雪被帶回來的當晚,它夜半驚醒,渾身發抖,我便起身點了燭火和安神香。”
“你拜入我門下後,五年裏各地未曾有過血祭陣法獻祭活人的案例。所以再往前,唯一一次血祭陣法,是在魔族封印落成後不久。魔尊斂星将秋無的死歸在人族身上,當時被封印在清平谷後的不僅是魔族,還有一部分人族居民。斂星用血祭陣法獻祭了那些人族居民,靠着邪術從出竅期躍升成化神,這樣的跨度,可見其慘烈程度。”
“斂星為了提升修為無所不為,不會甘願承受邪術帶來的代價。既然能讓別人來受,斂星自然不會客氣。”
彌謙呆了呆。
洛慕清睜開眼,看向彌謙,聲音很輕很慢,偶爾停頓一下,像是怕被發現其中掩藏了什麽脆弱的情緒。
“那麽你呢?你身上的血祭咒印,又如何而來?”
洛慕清習慣于藏起傷口,彌謙卻總是能發現,再有意無意地逼着洛慕清重視起來。
逼着洛慕清自己從神壇上下來,回到血肉之軀。
他捧在手心裏的,表面乖巧,實則又野又乖張的小徒弟,明明看起來活得恣意又放肆,像是從來都不曾有過一絲陰霾。
錦鳴私下還打趣過,說小師弟自從養了徒弟養了貓,洛慕清整個人都似乎有了七情六欲。
洛慕清便嘆道,七情有喜、怒、哀、懼、愛、惡、欲,他只有被徒弟氣出來的怒,何來七情。
錦鳴便笑得彎下腰去。
可這樣的小徒弟,卻原來曾經被人種下魔種,曾經擔了所有不屬于他的罪孽,曾經怨靈纏身,噩夢無邊。
憑什麽?
彌謙盯着洛慕清微微發紅的眼角,心裏仿佛被尖銳的物什狠狠紮了個遍,鮮血淋漓。
他沉聲道:“你就真的不怕我作惡多端,心懷不軌麽?”
洛慕清眼底的紅轉瞬即逝,似乎從來都沒存在過,誰都看不出端倪。他似乎是想笑一笑,嘴角卻沒牽起來:“你是指白天在宗裏作惡多端禍害你師伯們,晚上心懷不軌地變貓,來我這作威作福?”
那一刻,彌謙終于明白,那句我信你,實實在在,從來不摻任何一絲虛假。
他終于卸下了一直以來沉重的負擔,第一次體會到了何為安定的滋味。
一切都來自于那人毫無保留的愛意。
他忽然福至心靈,道:“自從拜入天衍宗……夢裏都是你。”
“你趕走了我所有的噩夢。”
端午安康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