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時間将至七點, 黃昏的橘黃逐漸被月色籠罩。
南方的夏天黑天來的相對比較晚,很奇特的,月亮挂在太陽旁邊, 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還可以看見兩者并排挨着。
女孩腦袋戴着張天買一送一的粉色頭盔,車子後座承載着讓人無法忽視的重量, 她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麽發展到這一步的。
明明她覺得自己的建議挺好的, 結果準備走的時候, 張天又跑過來說要借江越的車開幾天。
所以, 原本應該坐在自己奔馳大G駕駛座的男人,此刻正氣定神閑的坐在, 女孩電動車的後座。
有些凹凸不平的小路上,車子開的一颠一颠的,颠的雲然思路也有些恍惚。
她回憶起半小時前摩托車店裏,江越湊到她面前那副像是被丢棄了似的委屈嘴臉, 跟他平時的樣子比起來,相當割裂。
——“你就打算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
雲然:“你車子不就在門口,我們可以同時出發。”
——“噢, 我明白了。”
雲然蹙眉:“你又明白什麽了?
——“明白你不想和我一塊回去。”
………
“我沒有。”
江越垂下眼睑:“我知道, 那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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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不是。
然後在旁邊左看右看, 脖子都快扭斷了的張天,實在看不下去,站了出來。
多扯,她甚至以為江越是被附體了。
——
江越也帶着頂黑色頭盔, 一雙長腿蜷縮在小電動的踩踏板上,兩只手小心翼翼的抓着雲然的衣角, 指尖微微僵着,像是有些無處安放。
雲然騎着新入手的電動車在回去的路上,晚間的涼風直直朝她臉上撲過來,還帶着點細細的灰塵進到眼睛裏,她不受控制的眯了眯眼睛。
她松開一只手,擡起擦了下眼睛,被刺激的掉出幾滴眼淚來:“江越,你坐的穩嗎?”
男人淺淺咳嗽了一聲:“還行,你專心開車,不用管我。”
感受到身後拉扯感,雲然又看了看自己儀表盤的時速—20km/h。
她是不是開太慢了,總感覺讓江越蝸在這小車的後座有點委屈他了。
但是現在這條路沒有正反向,時不時會有急着送外賣的小哥從她旁邊飛速擦過去,她是真不敢開快,生怕不小心連人帶車一起翻了。
兩人旁邊被一輛又一輛的自行車超過,甚至還有坐着電動輪椅的老奶奶路過,順便眨巴着眼睛,帶着無聲的嘲笑:“年輕人會享受,這才是慢生活啊。”
然後按下電動輪椅把手的開關,加速超過了兩人,只留下一道白花花的殘影。
雲然有些尴尬:“可以,奶奶老當益壯,身體一看就很好。”
後面安穩坐着的那人沒說話,唇角勾着,肩膀一顫一顫的不容易看出來,似是在低頭憋笑,要麽就是冷的發抖。
後視鏡裏男人緩緩低頭的神色,一覽無餘的映入雲然眼底。
想笑就笑,小心給自己憋出毛病來。
她眯着眸子,慢悠悠開口:“可以吧江老板,這個速度還滿意嗎?”
“要不我開快點兒?”
聞言江越肩膀頓住:“可以,就這個速度吧,安全點。”
“噢,”雲然正視前方敷衍的回應了聲。
又前後左右看了下都沒有別的車,然後悄悄轉動手裏的把手,加快了車速。
在電動車道平平緩緩行駛的小車,因為女孩突然的加速,“蹭”的一下往前帶着勁沖了幾秒。
後座的江越沒反應過來,被這股慣性帶着往後仰,然後又下意識的往前傾過去,手臂整個環住女孩的腰間,尋找一個支撐。
女孩身上幹淨澄澈的橙子味,和洗衣液淡淡的薰衣草香混在一起,順着空氣的流動彌漫進江越的鼻子裏。
他眸底神色微微一滞,手心仿佛還殘留着剛才那抹柔軟的觸感,和有些發熱的溫度。
後視鏡裏的男人,少見的,愣頭愣腦的抿着嘴唇又低下了頭,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江越垂着眸子,眸底情緒暗暗翻滾,他還真是,給自己找罪受。
男人的手只在她腰間停留了不到三秒,坐穩之後又馬上移開,轉回繼續去拽着女孩的衣服邊角料。
他嗓音泛啞,面上未顯露出情緒:“別亂轉把手。”
本來只想吓吓他來着,現下雲然也有些發愣:“我就想試試怎麽加速,不小心轉多了。”
今天雲然只穿了件薄料子的雪紡襯衫,江越的手臂一圈上來,下巴撞上她的頭盔頂,只是瞬間,她全身跟過電了一樣輕輕打了個寒戰。
怎麽覺得自己現在有點占人家便宜的意思,這行為不可取,但是她感覺怪怪的。
就,還挺開心。
當代電動車女流氓雲然頗為慚愧的稍稍側頭:“不好意思啊,開快了。”
她這點小心思都不用多加掩飾,自己轉頭就能給自己暴露出來。
男人坐着也比雲然高出一截來,他空出手輕敲了下女孩的頭盔,聲線有些暗沉:“故意的?”
江越停頓三秒後,又接着道:“你可以再明擺着一點。”
……
有這麽明顯,就不能是她真的開快了?
非要戳破這微妙的氛圍嗎?
雲然面不改色:“沒有,你想多了,技術問題。”
江越眉峰微挑:“是嗎,那就好。”
?
短短四個字,蘊含了諸多豐富的含義。
這話什麽意思?
“那就好”:還好你不是故意想揩油。
“那就好”:算你是個正人君子。
真是,男人心,海底針。
雲然直直盯着後視鏡裏那張什麽表情都沒有的酷臉:“那就好?你有什麽不滿意的嗎?”
電動車的速度變快,四周的風聲也越來越大。
“沒什麽,很滿意,”江越眼底含着戲谑,拖着語調,又被卷入耳邊的風裏。
雲然頗為感慨,為什麽在二十六歲的江越面前她永遠占不到上風。
不管自己說了什麽,都能被這人三兩句的就給糊弄過去,偏偏自己還無法反駁,因為是自己先開的頭,真是氣煞她也。
最後剩下的路程裏,雲然選擇保持沉默,維持着自己萬物皆空的心态。
——
“神經衰弱的定義是是一種以神經易興奮,腦力易疲勞和……”
周四下午,照例有些空蕩的辦公室裏,雲然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面,有些全無生意的仰着頭,靠在自己的椅子上面,低聲背書。
女孩的聲音因為長時間的反複背、念,已經有些沙啞。
她面前擺着厚厚的一疊複習資料,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背到她下輩子出生,也背不完。
縱然痛苦,但無法躲避,雲然邊背書邊等人,那天指定要她做心理咨詢周女士約了今天下午三點。
“适應性障礙,适應性障礙是,是啥來着。”
女孩遠遠的,翻開了書。
“适應性障礙是指在可以辨認的日常生活中——”
“雲然,”
前臺小助理隔着條過道,從前臺探出頭喊了她一聲,眼珠微動,又朝門口使了個眼色。
雲然從她眼神的方向望過去,看到女人熟悉的着裝打扮,她就認出來了。
她合上桌子上的書本:“您跟我去樓上咨詢室。”
女人依舊帶着大號的醫用口罩,只露出有些無神的眼睛:“好,我跟着你走。”
沙盤咨詢室裏,點了讓人不自覺心聲平靜的香薰,風格一致的布藝沙發呈凹字形擺在正中間,沙發面前擺着長方形的沙盤,周圍擺着各種形狀的沙具材料。
為了讓來訪者更有安全感,咨詢師一般不會選擇和她面對面坐着交流,經常都是由來訪者自己選擇一個舒服的位置。
女人剛走進來,謹慎在原地四周觀察了一會,徑直走到靠窗的沙發上面坐下來。
雲然看她還是有些緊張,本想建議女人摘下口罩,還是等她信任自己一些再提吧。
女孩遞給她幾個沙具,示意女人可以随意擺放:“請問怎麽稱呼您呢,現在只知道您姓周。”
“總叫您周女士的話,感覺還是很陌生。”
女人有些木愣的盯了雲然幾秒,有些熟悉的音色從口罩裏傳出來:“周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