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周清清?
雲然微微睜大了眸子, 但很快又壓下眼底的驚訝,畢竟周清清應該也以為她早就死了。
所以周清清會指定要求自己來給她做咨詢,大概也因為覺得她長得像過去的雲然, 面對熟悉的面孔總比完全陌生的面孔容易适應些。
之後半個小時,她針對周清清的情況詢問了些基本的異常症狀。
女人回答的很快,并不像她前幾天來時那樣拘謹不安, 反而像是在心裏憋了很久, 終于有地方可以傾訴出來了, 語速很快, 說的越多她的面色也越發潮紅。
雲然觀察了一下她擺放的沙盤:“所以你現在是覺得自己做噩夢的頻率高的不正常嗎,從而導致你産生了一些極端的想法。”
“你認為這前後兩者, 是因為什麽樣的夢境而産生聯系呢?”
周清清有些失神,手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着沙子:“肯定是的,因為我的夢都很血腥,在夢裏面我看見有人在殺人, 她們,都沒有臉,但手裏沾着很多血, 順着手心往下滴。”
雲然垂頭快速記錄下她的回答:“按照你的夢境視角, 你應該是一個旁觀者的角色,是嗎?”
不知是戳到了女人哪裏的痛處, 她驟然起身,推翻了擺好的沙具:“我不是旁觀者!那只是一個夢,而且我根本就沒有參與。”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做這種夢,但是每當我醒過來, 我就感覺整個人在發顫,好像真的發生過一樣。”
雲然把沙具擺正, 柔聲安撫道:“所以你恐懼的是夢裏殺人的兇手,那他們有性別嗎,跟你認識嗎?”
周清清有些呆愣住了,又擡手把口罩摘下來,麥色肌膚的側臉有一道已經增生的剮蹭疤痕,從耳邊一直蜿蜒到下巴。
相比于過去那個性格有些清冷,向來剛正不阿的周清清,現在的她整個人有了不小的變化,眼裏不再有過去熠熠生輝的,對未來向往的光芒。
整個人看着頹氣滿滿,又十分容易變得緊張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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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然簡單記錄完,一擡頭就看見她側臉的疤痕,女孩眸光怔住,神色越發凝重。
周清清現在的情況,要麽外部壓力太大很焦慮,要麽就是過去有什麽陰影一直沒有消失,才會導致一直做同一種類型的噩夢。
應該是感覺疤痕處有些發癢,周清清用指甲撓了撓:“我不知道,我看不清他們的臉,有男生也有女生。”
“每次我都是躲得好好的,但是到快結束的時候,她們總能看見我,然後我就醒了,感覺離得很遠,又突然變得很近,像是下一秒就要來殺我了。”
見她情緒有些失控,雲然沒再去過多詢問她的夢境,又從引導周清清說了些自己日常生活裏有什麽地方被影響了,讓她慢慢意識到自己産生這些行為的根本原因。
最後臨近結束時間,雲然簡單幫她複盤了這次的咨詢內容,
“今天我們就先到這裏吧,下次咨詢記得把你的夢境記錄下帶過來,好嗎?”
周清清:“是要很詳細的記下來嗎?”
雲然:“不用特別詳細,主要寫下你做完這次夢具體什麽感受,如果夢裏的人對應到你現實中認識的一些人,也可以記下來。”
——
晚上雲然下班直接回了福利院,陪雲卿山和沈離一起過端午節,江越給她發了信息說會晚點到,不用等他。
還沒踏進院門,遠遠的她就聽見堂屋裏傳來雲卿山爽朗的笑聲,斷斷續續的,但很有穿透力。
自從雲然和雲卿山他們相認,雖然相處起來跟從前一樣,但想起來也還是很久沒有聽過她爸笑的這麽開心了,難到今天還有別的客人?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加快了腳步。
才走到堂屋門檻前面,就又聽見雲卿山和沈離接踵而至的輕笑:“哈哈哈,哎呀小松,你真是跟小時候一模一樣,竟會說些不着邊的話。”
“就是,小時候就天天黏在然然後面,現在長大了還是沒變,不過也是,你今年也才剛上高中吧?”
等雲然走進裏面,就看見一個高高大大的,背對着她,穿着跟她高中相同紅白校服的男生坐在茶幾前面,笑嘻嘻的彎着眉眼,一對虎牙襯的少年氣更加濃重。
坐在對面的沈離最先注意到雲然回來:“哎正好說到你呢,你看看這是誰。”
突然變成話題中心的雲然,腳步頓了頓,面前少年的五官和過去那個矮個子小孩的五官慢慢重合到一起。
她有些不确定的回答:“趙小松?”
沈離嘴角弧度更深,眼角的魚尾紋都被擠出來幾條:“對嘛,我就說她怎麽可能認不出你,以前你還天天纏着雲然說要給她買糖吃呢。”
椅子上的男孩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慌忙的站起來,垂着腦袋,又擡手抓了把自己的頭發。
趙小松現在五官都已經長開,白白淨淨的看着就是典型的陽光男高,個子也蹿的很高,目測保底一米八。
他習慣性的脫口而出:“然——、然然姐,好久不見啊。”
“你的事我都聽雲叔他們說了,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說着男生像是為了保證,還比了個發誓的手勢,眼神堅定。
雲然倒是沒什麽,她了解自己父母看人的眼光,不是十分信任的人她們是不會把這些事輕易說出去的。
就是從前身高才到她腰的男孩,突然一下子長得這麽高,聲音也是專屬變聲期的沙啞,一下子有些适應不過來。
她收起自己訝異的眼神:“啊,沒事。”
随後她擺起長輩般的慈祥面孔,拍了拍男生的肩膀:“你都長這麽高了呀,真是男大十八變哈,不錯不錯。”
趙小松反而像是有些不樂意:“然然姐,我都十七了,已經不小了。”
十七??
那他現在豈不是,就比自己的心理年齡小一歲。
本來以為趙小松還在上初中的雲然,突然覺得時間好混亂。
須臾,她面不改色地轉移話題:“對了媽媽,江越說他會晚點到,讓我們先吃不用等他。”
雲卿山坐在茶幾前面慢慢悠悠的泡着茶:“又不着急,今天我下廚,等他來了應該正好開飯。”
随後他又小抿了口茶水:“那你先和小松敘敘舊,我去做飯了。”
沈離見雲卿山離開,有點擔心自己在這裏兩個孩子說話多少會有些拘束,也是随口糊弄了兩句跟了上去。
“你爸做飯就是按菜譜流程化,還能放錯鹽和糖,我去盯着點。”
沈離一走,只剩下雲然和趙小松面對面站着。
怎麽說,還是那個門牙缺了一顆,講話漏風的小孩相處起來,沒這麽尴尬。
久未見面,有些生分也正常。
趙小松在雲然去世之後的第二年就被當地一家做服裝生意的夫妻收養走了,之後那對夫妻去到外地做生意待了好幾年,今年穩定了才剛剛回來準備開家網店。
雲然見他還定定站着,繼續和藹的微笑:“坐,喝點茶,等會江越也要過來,你們應該也很久沒見了。”
趙小松端起茶杯一口悶:“江越哥?你們現在關系還跟從前一樣好嗎?”
不過也是,當初雲然去世之後,江越那副近似癫狂的模樣,趙小松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盡管他當年年紀很小,但當時江越跪在靈堂裏的神情,着實吓的院裏一衆小孩都不敢靠近。
雲然:“還可以,跟以前一樣。”
說完她默默在心裏加了個—“吧”。
這個問題連她自己都不太清楚,一樣嗎,好像也不太一樣。
等她再觀察觀察吧。
到底是正值青春期的男生,很少出現話都說不出來的情況,跟雲然問候了兩句,趙小松就又恢複了小時候那個自來熟的性子。
男生湊到雲然旁邊坐着,有些殷勤地給她倒了杯茶:“那你現在在哪裏住啊然然姐,我可以去找你玩嗎?”
在哪裏住,這還真是問到點上了。
但她也沒把趙小松當外人:“就在你江越哥家裏,我租了間房間住。”
聞言趙小松神色意外:“一起住?是住在一個房子裏嗎??”
“是吧,樓上樓下這樣。”
趙小松像是有些驚喜道:“好酷,我聽沈阿姨說江越哥家房子特別大,我能去參觀參觀嗎?”
嗯?
這孩子的腦回路拐彎拐的也太大了,雲然不理解,他是從什麽地方看出來好酷的。
堂屋門敞開着,屋內亮眼的燈光下,兩人挨着坐在一起的景象落入不遠處站在院子中間的男人眼裏。
在江越的角度看過去,雲然像是聊的很歡,兩人言笑晏晏,女孩的背影看上去是在他面前很少見到的輕松。
他緩緩停滞住腳步,沒再往前,周圍氣壓逐漸變低,眸底閃過幾道鋒利的寒芒。
江越眼睫微垂,緊抿着唇,為什麽她總能對着別人笑的這麽開心,到了自己面前就從不像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