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這邊沒等雲然回答, 堂屋門口就傳裏男人沉靜的嗓音:“想來參觀?”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雲然尋着聲音來源看過去,只見男人雙手環抱着倚在門口, 眉眼間如常冷淡。

見到小時候最怕的人,雖然趙小松現在已經十七歲,但看到江越還是有犯怵。

對着雲然他很容易放松下來, 但是轉頭又對上江越涼薄的視線, 他就有點犯慫了。

尤其是聽男人的語氣, 感覺如果他應了, 吃完飯江越就能趁着雲然不在把他打包送走。

趙小松垂頭摸了摸鼻尖:“沒,我就順口一提, 估計也沒時間學校兩周才休息一天。”

雲然微訝:“你們現在是雙周一休,還是單休啊?你不是才高一嗎?”

趙小松瞄了眼門口那人的神色:“是啊,學校升學率按年遞減,輪到我們剛好改革, 就遭殃了。”

雲然有些感嘆現在小孩的壓力:“噢,這真是有點慘,我以前高中的時候都是雙休, 也就快高考那段時間才比較嚴格。”

江越扯着嘴角:“對你來說有區別嗎, 不還是天天都要跑回家。”

雲然被當場拆臺,語氣不善的回怼:“那家離的近, 非待在學校幹嘛。”

男人低頭輕輕嗤笑了聲,沒再開口。

趙小松坐如針氈,起身生硬的打起招呼:“江越哥,怎麽不進來, 我們也好久沒見了。”

江越掀起眼皮看過來,氣場比起平時更具壓迫:“是很久沒見, 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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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他動作散漫的越過門檻,确實很久沒見,轉眼都跟他差不多高了,心思也比之前要多了。

男人邁着大步走到趙小松面前,垂眸盯着他和雲然距離不超過十厘米的肩膀,漆黑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鋒利的寒芒。

趙小松趕忙放下手裏的茶杯,擡頭問:“你要坐這嗎?”

雲然見江越杵在那不動,不解問道:“那不是還有兩個單人沙發嗎。”

江越視線偏移到女孩身上,似是沉了口氣:“我想看電視,這個視角最好,不行?”

雲然這才了然于心,想看電視,早不說。

她拍了拍自己右邊的空位,頗為仗義:“那你坐這呗。”

………

十分鐘後,福利院的堂屋裏。

三人并排坐在正對着電視機的木質沙發上,電視機裏播放着沈離每年都要重溫的《新白娘子傳奇》。

大屏幕裏許仙和白娘子動不動就唱起來一段小曲兒,倒是給這三人異常尴尬又沉默的氣氛增添了點樂趣。

江越敲着二郎腿,懶散的靠在沙發背上,神情專注的盯着電視屏幕,半天沒說過一句話。

趙小松也是閑不住,見江越看的認真,便時不時側頭跟雲然小聲聊幾句。

見他聲音放低,雖然不太理解,但雲然的聲音也不自覺跟着他放輕緩。

兩人窸窸窣窣的聊天聲落入江越耳朵裏,男人薄唇微抿,抄起茶幾上面的遙控器,不動聲色的把電視音量調大。

電視劇裏的角色正念着臺詞:“倘若你不喜歡一個人,當初就別讓他接近,何必讓人半真半假地懸在那兒。”

語氣癡怨,一字一句仿佛都帶着控訴。

電視機的聲音驟然變大,雲然自然也聽到了者極具穿透力的臺詞。

她狐疑的看了眼江越,這人依舊是那副專注的模樣,手裏抓着遙控器,面不改色的盯着電視。

是她的錯覺嗎,這臺詞,怎麽感覺跟在故意點她一樣。

趙小松從雲然旁邊探出腦袋:“江越哥你之前看這部劇嗎?感覺也播好多年了,挺老的。”

江越面色從容,語調聽不出起伏:“是嗎,那可能是我年紀大了,劇情臺詞還不錯。”

雲然凝眉思索:“二十六,也不算老吧。”

畢竟她現在也是二十六,承認江越老,那不就等于她也老了嗎。

這時沈離從裏屋走了出來,看見江越笑着招呼:“小江來啦,正好飯也好了,你們都進來吧。”

江越聞言起身,朝沈離點了點頭:“沈姨,抱歉公司有點事來晚了。”

“沒事沒事,本來都不怎麽餓,我和你雲叔也是剛剛做好。”

江越率先走進去,趙小松早已是饑腸辘辘,見狀也連忙站起來跟在後面。

沈離笑着招呼二人進去,見電視還開着出聲提醒:“然然,你也趕緊過去,記得把電視關了啊。”

——

裏屋飯廳裏,雲卿山專門從倉庫搬了個圓木桌放進來,圍着正好坐得下五個人,還有點空餘。

江越坐在雲然左手邊,沈離也挨着女兒的右手邊坐,趙小松坐在雲然對面。

今天雲卿山為了紀念女兒回來第一次過節,專門大清早去市場買了一屜大閘蟹清蒸,又買了五只大龍蝦切開,放上蒜蓉和醬汁一起蒸熟。

另外又炒了幾盤家常菜放在外圈,紅彤彤海鮮擺在桌子正中間,看着就相當誘人。

幾人的面前都擺了一套剝蟹的工具,看過去倒像是準備上刑。

雲卿山解開圍裙坐下來:“動筷啊,等什麽呢,自己家裏別這麽拘束。”

說罷他像是又想到什麽,猛地拍下大腿:“瞧我這腦子,真是年紀大了昏頭了,吃螃蟹怎麽能不喝黃酒呢。”

趙小松聽到後眼睛亮了亮:“黃酒,我可以喝嗎?”

沈離起身給他夾了個螃蟹:“未成年不能喝酒啊,等會給你弄點姜茶,也能驅驅螃蟹的寒氣。”

須臾,雲卿山拿出來一壇包裝很嚴實的黃酒,費勁打開後給沈離和雲然各倒了一杯,江越等會還要開車就沒喝。

雲然正忙着跟螃蟹殼作鬥争,拿小錘子敲半天也剝不出完整的蟹腿肉,當下有點洩氣,也煩了,端起剛倒好的黃酒一口悶完。

沈離看到後忙“诶”了聲,來不及阻止又擡手拍了下她的背:“你這孩子,喝什麽酒也不能這麽喝啊。”

對面的趙小松喝了口溫熱的姜茶,辛辣的口味刺激的他砸吧着嘴:“然然姐,我幫你剝吧,這活我是專業的,之前住在臨海的地方就天天吃海鮮。”

雲然無奈夾了只龍蝦到碗裏:“我自己來就好,太久沒剝了有點手生。”

雲然面前裝螃蟹的盤子就被挪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盤剝好的,完整的螃蟹空殼,拆下來的蟹殼蓋在上面,裏面是蟹黃和全部蟹肉混在一起。

江越十分自然的把剝好的蟹肉推到雲然面前:“吃吧,等你剝好結束了都不一定能吃到這只螃蟹。”

雲然看着盤子裏的螃蟹,有些目瞪口呆,這手法不去學醫太可惜了。

肥美的螃蟹實在誘人,她咽了咽口水,又豎起大拇指:“謝謝江老板,給你點個贊。”

江越唇角微勾,但又轉瞬既逝,淡淡的弧度很快就被他壓下來,消失不見。

在衆人微妙視線的注視下,男人又拿過一只螃蟹,慢條斯理的繼續剝起來,動作精準優雅。

雲卿山看見自己女兒那個沒心沒肺的樣子,默默在心裏嘆了口氣,江越這孩子也是個死心眼,以後道阻且長啊。

晚飯結束後,因為趙小松明天還要回學校,沈離便讓兩人順路把他一起送回學校去。

趙小松的學校跟過去雲然上的高中是同一所學校,但是他現在新建的校區,距離福利院開車也要十五分鐘左右。

雲然坐在副駕駛上刷微博,趙小松坐在後排,覺得有些無聊,屁股又往前挪了挪,兩只手分別扒拉在前面兩個座椅上。

趙小松戳了戳雲然的肩膀:“然然姐,你現在在哪裏工作啊?”

雲然關上手機轉頭:“見春咨詢所。”

“我聽過這個地方!我們心理老師之前上課的時候就老說她以前在那裏實習過,不過後面她說工作久了自己心理壓力太大,就來學校教書了。”

雲然輕點了點頭:“有時候會這樣的,所以咨詢師必要的時候也要去做心理督導。”

趙小松一知半解:“那你面對心理有問題的人多了,也會覺得壓力很大嗎?”

旁邊駕駛座開車的江越聞言眼神微動,手心也不自覺攥緊了方向盤,遇到紅燈緩緩剎車。

雲然被趙小松這個問題也問到了,因為之前很少真正的去做咨詢,她從沒想過這方面。

女孩抿了抿唇:“只要工作就肯定會有壓力呀,而且這是正常現象,多去自我排解就好了。”

——

端午節過後沒幾天,就是雲然考試的日子。

這兩天她工作空閑時間全部都拿來複習,早上背中午背晚上背。

考試前一天她回去擔心吵到江越,又跑到別墅院子裏面的背書。

住在湖邊什麽都好,唯一比較糟心的就是蚊子太多,房子裏面還好,站在外面就成了天然的蚊子大餐。

還沒站上十分鐘,雲然露出來的一截腳踝就已經被叮了好幾個紅腫的包,耳邊還有蚊子嗡嗡叫的聲音。

女孩低頭剛好又看見一只蚊子趴在自己的腳踝骨上,她眼疾手快,直接彎腰拍過去。

移開手掌之後,腳踝處留下鮮紅的血跡,可見剛才那只蚊子吸得有多飽。

這是兜裏的手機開始震動,她拿出來看,是孟黎的電話。

雲然把手機放到耳邊,那邊似乎是信號不太好,聲音斷斷續續的:“喂?”

等了幾秒,電話那頭的聲音才清晰起來:“雲然!你是不是明天考完試啊?”

“是啊,明天上午考完。”

這邊孟黎窩在司雲深家的沙發上,一口接着一口吃着洗好的葡萄,很是惬意。

孟黎:“那明天下午去玩密室逃脫吧,正好考完試好好放松放松。”

“有真人npc的那種,還會追着你跑的喔,可刺激了。”

雲然沒玩過這個新興游戲,但也經常刷到,她想了想說:“那個不是最少也要七八個人嗎,我們人不夠吧。”

這邊孟黎看了眼坐在一邊安靜看書的司雲深:“你把江越也叫上,然後到時候我們再讓店裏找幾個人拼場就行。”

叫上江越?雲然有些不太确定,江越看這就不像是會在黑漆漆的密室裏面被吓跑的樣子,說不定他還能把npc吓跑。

挂了電話,她正準備找個沒那麽多蚊子的地方,院子裏大燈突然熄滅,眼前頓時一片漆黑。

嘢?不會吧,這個時候停電了?

雲然回頭走到房子裏面,一樓客廳的燈也沒開,她試探性的按下開關,燈光大亮。

江越站在二樓拐彎處,看着神色有些疲倦:“去書房背吧,院子的燈電路跳閘了。”

“書房不就在你房間對面嗎,會不會吵你,我背書聲音有點大。”

江越朝她招了招手:“那就趕緊背完睡覺,早上考試還打算熬夜?”

也行吧,正好書房有空調還沒蚊子。

——

書房裏,雲然坐在書桌面前對着複習資料小聲背誦。

書桌側邊的沙發包裏,江越窩在裏面低頭看手機,雖然沒什麽動靜,但存在感強烈到她想忽視都難。

本來以為江越打算睡覺了,等她在書房沒背幾分鐘,男人就拿了杯熱牛奶進來順手放在書桌上,然後又很順利的走到沙發包那躺下來。

他沒說話就靜靜躺在那裏,雲然雖然奇怪,但也沒問。

背到口幹舌燥的時候,她把桌子上的熱牛奶拿起來喝了一口,溫溫熱熱的,很暖胃。

1小時後,手機屏幕顯示剛好十點半,雲然背完後合上複習資料伸了個懶腰,又有些困倦的打了個哈切。

剛才還在沙發包上玩手機的人,此刻已經阖上眼皮,雙手環着側躺在那裏睡着了。

這人什麽時候睡着的?

雲然輕推開椅子,放緩腳步走到江越面前蹲下來,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睡着了,盯着他微皺着的眉毛幾秒後,有些失神。

沙發包空間不大,男人身軀微微蜷縮着,只露出線條淩厲的側臉,眉眼冷峭,黑長的睫毛垂落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此刻睡着了,又平添了一絲柔和。

雲然又稍微湊近了些,魔怔了似的,擡手輕撫上江越擰在一起的眉峰,試圖幫他舒展開來。

她沒敢用什麽力,只是剛剛把指尖放到男人的眉心,便注意到他的睫毛撲閃了幾下,吓的雲然趕緊挪開。

過了幾秒,江越沒睜眼,剛才的動靜像是他做了什麽不安穩的夢境。

雲然還保持蹲着的姿勢,說起來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見江越在自己面前睡着過去,這人不說話的時候到還看着挺乖。

窗外月色正濃,女孩蹲在睡着的男人面前,低聲呢喃:“誰讓你半真半假的懸在那兒了,點誰呢?”

夜黑風高,見他像是睡的很熟,素日裏紅潤的薄唇正輕抿着。

雲然不知道她現在哪裏來的勇氣,越湊越近,心生歹意。

在她和江越的面龐只間隔鼻息之間的距離時,男人的睫毛又動了幾下,她這次沒在意。

兩秒後,本來安穩睡着的人,眼皮微微睜開,帶着點惺忪的睡意。

江越似是有些懵,随後又恢複了清明:“你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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