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5章
聽了這話,陸望安別過身去,又不理人了。
“乖一點,”傅旻輕笑,拍拍他肩膀,“聽話,趴下。”
陸望安別別扭扭、不情不願地趴下,還又回身,想要再掙紮掙紮,卻看着傅旻已經走到一旁拿皂角洗好了手,擦淨之後還從盒子裏拿了塊帕子又擦了擦,隔老遠都聞見了一股酒味。
陸望安好奇了,指指帕子,意思挺明白:怎麽有酒味?
“這個帕子是用烈酒泡過的,能讓手更幹淨,免得讓你傷上加傷。”傅旻看着陸望安慢吞吞脫褲子的別扭勁兒,不由發笑,“昨兒你睡得早,都也是我伺候的,不要害羞。”
早前君大夫也開了外敷藥,但陸望安顧忌臉面,死活不讓旁人近身,自己胡亂抹了一通,大多數也沒抹到正地方去。
是以,現在與早晨比起來,并未強許多。
傅旻瞧見人傷口,心口一緊,若非是手剛消好了毒,他都想給自己再來一巴掌。
确實,沈逸說的也沒錯——“真是個老畜生”。
“我盡量輕些,要還是疼,就跟我說,”傅旻倒出藥膏、輕輕下手,一點點地打着圈幫助吸收。
他這手上忙活着,腦子卻得了閑,猝不及防的,上輩子本該死去的行測常識開始瘋狂輸出,還都是文學常識......
菊花開,菊花殘,一簾風月閑......(1)
反棹來何遲,黃花候君摘......(2)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3)
菊花何太苦,遭此兩重陽......(4)
不經意想到這一句,傅旻驚了一個激靈,低頭這麽一瞧,肚子裏都開始往上泛苦水,男子為陽,重陽者,二個男子也,唉,确實是将這菊花糟蹋得太苦了些。
想來,一切都是注定,冥冥之中,知識儲備已暗示了取向。
這該死的宿命感,實實在在捋順了左相的一身炸毛。
陸望安自是感覺不出來傅旻這滿肚子的不正經,只能感覺到他還在輕輕吹着氣兒,藥膏裏的那些清涼成分,在這點兒暖熱小風裏頭起了效,涼絲絲的,分外舒服。
若是別地兒的傷口,這般上藥是完全沒問題......
可問題就是,他這傷口不是別地兒啊。
這本是出氣兒的地兒,如今怎麽成了吹氣兒的地兒啊。
陸望安簡直羞得想死。
每一息對他來說都像一年一樣漫長,終于,傅旻結束了自己慢工出細活的上藥和亂七八糟的腦海遨游,起身去洗手,但囑咐說:“先不要穿褲子,藥膏還沒幹……”
正想着抓緊提上褲子的陸望安:“……”
洗完手回來,傅旻就蹲在床頭,與人商量:“我搬到你這裏來住,可以嗎?也不會每天來,偶爾還要回府住。”
陸望安心裏甜兮兮的,面上卻不顯,只比劃說:剛剛看你坐在隔壁門口,以為你想住那兒呢。
心裏卻瘋狂叫着:快告訴我,為什麽要了隔壁房間!
“做了兩手準備,怕你不待見我,不讓進門,心想能常見也是好的……”
他話沒說完,就被陸望安搖着頭打斷。
傅旻爽朗一笑,“反正隔壁間要也要來了,幹脆改成廚房、飯廳、并一個書房。”
陸望安眨巴着大眼看傅旻,心裏稍微有點慌亂了:師哥這是真把我當小媳婦兒、要跟我搭夥過日子嗎?
可我不會做飯啊。
“怕什麽,”傅旻看着陸望安當下的樣子,大眼睛又開始忽閃了,像被驚到的小鹿一樣,“是不會做飯嗎?”
陸望安點頭。
“也沒說讓你做,我會。若是碰上朝事不忙,就給你做飯吃。”
師哥還有這個本事麽?
陸望安心裏歡喜極了,當下就已經開始期待。
“除此外,我還從府裏帶了些被褥之類的用具,”傅旻突然伸出手撫上陸望安的後腰,不輕不重地揉着。
“昨夜見你睡着了還在錘腰,大約是受了苦,是我的錯。褥子鋪厚一些,你也輕快。今兒還疼得厲害嗎?”
陸望安輕輕搖頭。
“那這個大通鋪要換麽?”
傅旻已經知道這個房裏只住了明月奴一人,鋪大是因為由多人間改的,一直沒換床。
若小東西想換,就索性給他一步到位。
畢竟,人家都已經同意跟自己在一起,不能帶人出宮享福已經是罪過,斷沒有在宮裏接着受委屈的道理。
就不料小東西還挺安貧樂道,比劃:已經睡慣了,挺好的。
傅旻轉念一想,大通鋪也挺好,雖不夠華麗,倒也還實用——髒了直接挪窩,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省的半夜起來換床單。
“行,”他站起身瞧了瞧傷口,順道幫人就穿好了衣裳,“略等我片刻。”
方才他聽見了外頭動靜,想必左穹他們已經把他拾掇的細軟運到了隔壁。
他離開不多時,就搬了一匹溜光順滑帶錦墊的搖馬進來。
陸望安還沒琢磨出來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就被人打橫抱起,給放到了搖馬上。
“貴妃塌太招搖,我搬不進來,你先在上面坐坐,稍前傾些,莫壓着傷口。”
後撤兩步,傅旻含笑打量着騎在小木馬上的陸望安——十足十一副乖崽的模樣,明明也二十歲的人了,長相卻幼齒,騎在上頭一點不違和。
這應該就是大家常說的少年感。
“本還說過兩日用不到了,就給愔兒送回去,這還是她小時候我做的。現在看來,我們明月奴倒更适合這個,待過兩日我閑了,也給你做一個騎着玩。”
陸望安聽完,羞得捂住了臉。
怎麽這樣容易害羞?傅旻過去拍拍陸望安低下的小腦瓜,“乖乖坐好,我去安置房間。”
突然想起什麽,又把攢盒拎來,打開蓋放到陸望安眼前,“不曉得你喜歡什麽點心,便各樣拿了些來,若都不中意,下次便再換旁的。”
陸望安拎起塊板栗酥,晃悠着搖馬,看着傅旻來來回回、忙忙碌碌地歸置。
一塊酥吃完,他扯着嘶啞的嗓子發出一聲不悅耳的“啊啊”。
傅旻果然回頭,拍拍手上灰,走到他面前問:“怎麽了?”
要我幫忙嗎?陸望安比劃。
傅旻摸摸他發頂,“又不是多重的活兒,哪還用得着你上手,好好歇着就是。”
這樣的場景,于陸望安而言奇異非常。
好像是在夢裏也幻想過些許,卻始終沒敢夢過這麽大發的。
又想撂挑子不幹了……想當一輩子小樂師......他在心裏無奈地想着。
自打師兄日複一日用言語與行動感化,讓他決定要做個好皇帝之後,這樣不負責任的想法,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未曾想,換個身份與師兄相處的好處與誘惑,竟然這樣大。
陸望安晃着小馬,輕輕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