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芳渠, 此番下山路途遙遠，情況不明，師尊擔心你遇上危險, 來，把這些靈藥靈液帶上，受傷了就灌一瓶。”
“師尊——”芳渠一臉感動道，“芳渠記住了, 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
楚輕枝站的離溫三最近，她瞥見溫三和芳渠二人師徒依依不舍的模樣，眼角抽了抽。
如果沒有算錯的話，他們已經道別了有一刻鐘了。
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動身下山？
随行之的命也是命，等不了的！
“小六師叔，你的眼睛怎麽了？抽筋了？”
說話的是裘林，楚輕枝看着他淡定地搖頭：“沒有, 方才風沙入眼，迷眼了。”
裘林信了：“哦。”
系統無語地看着這一幕，不太放心道：“你确定和心魔商量好了？她真的不會露餡？”
“放心吧，心魔為了能吸一口我的氣, 立下了心魔誓言，保證不會亂來的。”楚輕枝微笑道, “再者我同風一白那邊打了招呼要閉關，他不會上浮風崖打擾心魔的。”
心魔誓言受天道規則保護，立誓者如有為誓言就會滋生心魔, 受心魔反噬，終生修為不會有精進。
系統：“……”
6！讓心魔發心魔誓, 心魔生心魔，這種套娃的事情也只有楚輕枝能幹得出來的了。
是的, 現在出現在宗門山腳的長老不是心魔，而是楚輕枝本人，她再次僞裝成了靈偶，打算和主角團一起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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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她為什麽要這麽做，理由很簡單。
——為了保護小裴和小謝。
随行之出了意外，這本不該出現的劇情出現在了劇本裏，這讓系統和楚輕枝都警覺了起來。
重要配角的性命受到了威脅，保不準主角的性命也得不到保障。
而且劇本裏也沒有男主下山替随行之找解藥這一段劇情。
随行之這只蝴蝶引出了一連串的空白劇情，為了保障兩位男主的性命不會被這些劇情蝴蝶掉，也為了更好的熟悉修真界，楚輕枝準備親自下山走一趟。
于是心魔就被留在了浮風崖上扮演“楚輕枝”。
二人說話期間，溫三終于同芳渠囑咐完了，她扭頭看向楚輕枝，眼神極為淩厲，看得楚輕枝心頭一跳。
楚輕枝咽了咽不存在的唾沫：“怎，怎麽了？”
前幾次溫三怒怼風一白的場面給她留下了極大的陰影，單獨面對溫三的時候她總是有一點點害怕。
溫三卻是扯開了嘴角，露出了一個善意的微笑。
“小六師妹，此番下山如遇危險，師姐在這拜托你一定要将他們安全帶回宗門。”
說完向楚輕枝鞠了一躬。
楚輕枝正色道：“師姐言重了，保護宗門弟子的安全本就是我分內的職責，我定将他們毫發無損地帶回宗門。”
原主對修為和名譽的執着值得她許下這個承諾，而溫三不疑有他，二重身靈偶說白了是楚輕枝的一縷靈識在操控，她許下的承諾既是代表了本人。
修真界第一人一諾千金，唯死才改。
溫三放心了，最後摸了摸芳渠的頭後便送他們下山。
她擡起手，雙手立于胸前快速結印，一個繁複的法印打到宗門的結界上，結界如流水般晃動了一下，緊接着楚輕枝就看到結界開了一個一人出入大小的口子。
楚輕枝率先邁出，在她走後，裴雲溯等人也一一離開。
……
楚輕枝攜裴雲溯、謝瑭等一共五位天衍劍宗弟子一起去往随行之此前待過的那座城池。
根據孟闕給的信息，他們在下山後的第三日傍晚終于來到了那座城。
夕陽的餘晖落在楚輕枝的眼睫上，她有些震驚地看着面前聳立的城池，發出了不可置信的呼聲：“到……到了？”
“到了。”回應她的是小裴。
楚輕枝有些恍惚，要知道這三天裏他們一行人一共迷路了十八次，在同一個山頭裏轉悠了三圈，往死路走了四回，期間遇上了築基期以上的靈獸一共七只，要不是楚輕枝在，不等他們找到解藥解救随行之他們就死翹翹了。
六個人硬是沒一個會認路的，三日內能找到這裏都算是他們走了狗屎運。
當然系統立大功，他們能從林子裏出來都是靠它的導航。
楚輕枝擡眼看了看城門，城牆的最高處刻着“子歸”二字。
——子歸城。
“這便是孟闕說的地方。”她想了想道，“十日時間我們已經浪費了三日，為了随行之我們須得抓緊時間，馬上要入夜了，我們先進城，找個歇腳的地方安頓，等安頓好後出去找找線索。”
“好。”
大家對此安排沒什麽意見，可就在入城的時候發現城門外的聚集了一群百姓，黑壓壓的人圍成了一個圈，不斷有聲音從裏頭傳出，似乎在對什麽指指點點。
楚輕枝一行人一來就遇上了這場面，她立于人群外，微挑了挑眉。
呦嚯！這兒怎麽這麽熱鬧？
楚輕枝向來看熱鬧不嫌事大，她走入人群，裴雲溯見狀腳步下意識往前跨了半步，喊道：“師尊——”
……人多太擠。
後半句話在他看到周圍的百姓無意識地和楚輕枝保持了一拳的距離，師尊周身像是籠罩着一層看不見的結界，如入無人之境般混入了人群時被吞入了腹中。
周圍的百姓卻全然沒有察覺到不對勁，也無一人注意到楚輕枝。
是了，他忘記了。
掌門擔心師尊的容貌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下山前在師尊的面紗上畫了用以隐藏氣息和容貌的陣法。只要面紗不落，任何人都只會覺得師尊是個長相普通、修為普通的修士。
謝瑭拽了一把裴雲溯，說：“你喊什麽？你擔心師尊什麽？”
他眯了眯眼，語氣不善。
裴雲溯頓了頓，他心思細膩，從日常的相處中早察覺到了謝瑭對楚輕枝有種堪稱變态的偏執欲。
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他回答道：“沒有，我在想我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謝瑭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走了，不假思索道：“當然要去。”
這需要問嗎？師尊都去了，他們自然也要去。
楚輕枝對兩個徒弟發生了摩擦一事毫不知情，她身處人群中，饒有興致地欣賞着現場發生的事情。
城門外的地面上布滿了粗糙的石礫，上面跪着一個小姑娘。她很瘦，粗劣的麻布衣貼在她的背上，突出的脊骨宛如一把殘破的弓，她則是那根弦，已然脆弱不堪。
長發混亂地垂落在小姑娘的胸前，更顯其身板瘦削，可憐萬分。
小姑娘看着年紀不大，約莫十三四歲，跪得僵直的腿腳旁橫躺着一副擔架，其上白布覆蓋。此情此景立于眼前，不難猜是小姑娘在“賣身葬父”。
不過——
楚輕枝有些疑惑，小姑娘在哪賣身葬父不好，為什麽要選在城門前呢？
難道子規城有這等習俗？還是城門前能賣出更好的價錢？
雖然楚輕枝來琅元大陸也有快三個月了，但她一直沒出過宗門，更準确點是基本都沒怎麽下過浮風崖，她對這個大陸的一切認知都來源于劇本、系統寥寥幾句的背景描述以及“楚輕枝”留給她僅有的記憶。
可“楚輕枝”也沒怎麽出過宗門，從她那能得到的信息實在太少。
這個世界裏，楚輕枝兩眼抓瞎，做任務全靠本能。
“師尊。”“師尊！”
裴雲溯和謝瑭幾乎是同一時間出的聲，他們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擠進來的，分別占據了楚輕枝的左右兩邊。
楚輕枝掃了一圈，景覺、裘林和芳渠站在外圍，沖着他們招了招手。
楚輕枝不失禮貌地點了點頭。
“師尊，你怎麽都不看看我？”謝瑭有些委屈的聲音響起。
楚輕枝眼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無語中又帶了些無奈。
小謝怎麽誰的醋都吃？
還有，請往左看看，小裴才是你的師尊，不要搞錯人設。
謝瑭沒有等到楚輕枝的回複，卻也不覺得傷心，畢竟比起浮風崖上宛如終年不化的山巅白雪般的楚輕枝，眼前這個師尊好接近、也更有鮮活氣多了。
雖然她只是師尊的二重身，只是師尊七情六欲的化身，但……至少有讓人能伸出手去觸碰到的希望。
謝瑭微微偏頭，俯視楚輕枝的側臉，面紗之上一雙眼眸清清冷冷，晨光落入，卻是冰雪消融，燦烈奪目。
他從未在師尊眼中見到過這般鮮活的情緒，他想如果這就是真正的師尊該多好？
如果師尊沒有練《大道無情劍訣》，沒有把七情六欲剝離出己身該多好？
那樣的話，她是不是會多看他幾眼？
謝瑭閉了閉眼，眼角閃過一絲妖異的紅色。
楚輕枝和裴雲溯看着賣身葬父的小姑娘，前者思考小姑娘來城門府前是否有別的目的，後者則心軟想要掏錢解決小姑娘的困境。
根正苗紅的小裴有一顆比誰都要柔軟的心。
楚輕枝看着裴雲溯走到了小姑娘的身前蹲下，從袖中拿出了幾塊靈石放到了小姑娘的腿邊。
琅元大陸靈石和金玉互通，一塊下品靈石最少可抵十兩銀子，而裴雲溯一給就是三塊中品靈石。
有了三塊中品靈石，小姑娘別說葬個父了，便是建座宅院都夠了。
小裴還考慮道財多造人妒的道理，特地把靈石轉了個面，把刻着“天衍劍宗”四個字的展露了出來。
天衍劍宗在修真界的地位超然，門派上下上至掌門下至灑掃的小童都極為護短不講理，所以一般人遇上天衍劍宗的人都會繞到走開。
裴雲溯這麽做是在告訴衆人這個小姑娘被天衍劍宗罩了，其他人別想打靈石的主意。
人群中有計劃打靈石主意的人失望地離開了，生怕被人發現他們的心思後被天衍劍宗的人找麻煩。
裴雲溯彎腰，伸出手。
“回去吧，別在這跪着了。”
“……這……你要給我？”
小姑娘低着頭愣愣看着地上的三塊中品靈石，抵在地上的手指伸了一下又立馬縮了回去，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的靈石是真的。
“你沒聽錯，你拿着這幾塊靈石走吧，換成銀子，然後好好生活。”裴雲溯的聲音很溫柔。
小姑娘呆呆的，像是在理解裴雲溯的話，一會兒後她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将三塊靈石抱在懷裏。
“謝，謝謝恩公。”
小姑娘的嗓音竟有些低沉嘶啞。
“不用謝我。”
裴雲溯搖了搖頭，正欲走時小姑娘卻是拽住了他的袖子。
“恩公，你既買了我，燕燕……以後就是你的人了。”
裴雲溯一臉震驚！
楚輕枝震驚中摻雜了幾分興味。
此情此景！這個劇情！
這個味道……太太太正了！
她敲了敲系統，興奮道：“英俊帥氣的男主救下了貧窮卻不失堅韌的女主，二人命運般邂逅，自此一場曠世戀情開始了——”
打瞌睡被錘醒的系統：“……”
你沒事吧？狗血文看太多了！
系統一邊回答一邊睜着眼看看小姑娘長什麽樣子：“什麽女主？距離女主出現還早得很，在說了劇本裏根本沒有子規城的劇情，女主怎麽會出現在這……”
話說到一半突然梗住了。
楚輕枝不明，催道：“怎麽了？繼續啊。”
系統沒出聲，感覺代碼有些亂了。
它繼續個屁！
劇情亂了，人物也亂了。
楚輕枝叫了幾聲系統都沒得到回應，系統此刻裝死，她不免有些在意。
這個時候城門外的守衛板着臉走過來驅趕人群：“吵什麽？都聚在這裏做什麽？趕緊散了！”
百姓一哄而散，很快現場就只剩下了楚輕枝一行人和那位叫“燕燕”的小姑娘。
“恩公，讓燕燕跟着你吧。”小姑娘很固執，她攥着裴雲溯的袖子，泫然欲泣地看着他，好像他不答應的話下一刻她就要落下淚來。
裴雲溯懵住了，渾身僵硬，想推開那只攥着他衣服的手有擔心他會弄傷她，畢竟她看上去真的太瘦弱了。
謝瑭抿着唇看戲，極努力壓制才不至于發出幸災樂禍的笑聲。
“姑，姑娘……不行……你回家去吧……”裴雲溯的态度也很堅定，他一邊說還擡頭看了幾眼楚輕枝，眼中盡是慌亂。
小姑娘看着少年的臉，見到他這般神色，怔了怔。她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個帶着面紗的女人。日光如金箔灑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眸像是無波的海，沉靜卻也淡漠。
沒來由的，她覺得讓少年同意的關鍵就在這個人的身上，她眼中光芒驟現，松開少年的衣袖，踉跄着朝楚輕枝撲去。
“姐姐，讓燕燕報答恩公吧。”
！
什麽鬼？
求人找小裴去，找她做什麽？
小心她告她碰瓷！
楚輕枝往後躲閃，小姑娘撲了個空，整個人摔倒地上，尖銳的石頭劃過她裸露的皮膚，帶出了絲絲血漬。
看着就疼。
楚輕枝有些愧疚，走上前，伸手扶小姑娘起來。
“謝謝姐姐。”小姑娘似乎是摔疼了，聲音裏哭腔很重，她擡頭，露出了一張被淚水濡濕的臉。
楚輕枝默了默，遞出一塊帕子：“擦擦吧，剛才……對不住了。”
“沒事的姐姐，爹爹在世時告訴燕燕要知恩圖報，燕燕想報答公子的恩情，不然燕燕心中難安，也對不起逝去的爹爹。”
小姑娘情真意切，但楚輕枝還是拒絕了她。
“我不是他，不能幫他做決定。”
“姐姐是公子的師父嗎？”
“嗯。”
她怎麽知道的？
楚輕枝想，難道小裴叫她的時候被她聽見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也就忽略了周遭的一切，方才還淚眼汪汪的小姑娘眼眸中有暴戾轉瞬即逝。
她垂下了臉，甕聲甕氣道：“姐……姐是公子的師父，燕燕……也可以照顧姐姐的。”
她伸出手，輕輕地攥住了楚輕枝的衣擺，側着臉咬了咬下唇。
有人告訴他只要擺出這幅模樣，看到的人都将會為之心軟和感到憐惜。
他餘光一瞥，有人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不忍，見狀他心裏不屑地笑笑。
一群正道的傻筆！太好騙了！
呵！等着吧，他會好好照顧那個女人的。
這位天衍劍宗六長老，傳說中的正道第一人。
戚燕燕，不，是戚長厭，他閉了閉眼，喉間滾動了下，仿佛是又聞到了那帶着甜膩香氣的血。
他無聲地喟嘆。
——終于又見面了，他的宿敵！
前世，他就是死在她的手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