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景繁拿着結婚證從民政局出來的時候,還有些恍惚。

正值初春,天氣還有些冷,風從西北方向吹來,夾雜着些許不易察覺的暖意,并不刺眼的陽光透過雲層景繁身上,他擡手擋了下陽光,看着手中的紅色小本本發愣。

在一分鐘前,他結婚了。

而且還和一個見面不過五分鐘的陌生人結婚了。

甚至在拍結婚證時,負責拍照的工作人員還讓二人坐近點,結果僵持了半天,肩膀也只是堪堪碰到一起,雙方臉上都挂着敷衍的笑,仔細看還能發現景繁眼底的茫然。

景繁揉了下有些發涼的後頸,太陽穴隐隐傳來陣刺痛。

“景先生。”

一道聲音傳來。

景繁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去,在不遠處黑色的邁巴赫車旁站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剪裁的當的西裝完美的勾勒出了男人的身材,腰肢纖細,景繁只是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他來到車旁,男人似乎在和其他人打電話,很快便結束了,景繁只來得及聽到合同之類的字眼。

“越快越好……”男人的尾音消散在風裏。

挂斷電話後,他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極小幅度的皺了下眉,随即看向景繁。

“景先生,我想關于我們結婚的事情,還有幾點需要補充一下。我等下還要去開會,所以我們盡快解決。”

聲音不大,但很好聽,這種說法方式給人種很官方的感覺。

景繁在距離他三步遠的位置上停下了腳步,這是對于陌生人而言最有安全感的社交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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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繁看着他,眼前的男人比他矮了小半個頭,長的很漂亮,眼下有顆極小的痣,随着睫翼的起落被遮掩的有些不明顯,正如書中所說的那樣,五官都帶着幾分驚豔。

“您說,蘇總。”景繁有些遲疑的喊出了後面的兩個字。

蘇以知看向他,眼神帶了些陌生,卻并沒有糾正這個稱呼。

“首先,婚後合同我會讓人盡快拟出來一個草稿,如果确定沒問題後再簽署正式版。”蘇以知頓了下,“至于報酬,你應該在一周前已經收到了,如果金額對不上的話可以随時聯系我。”

景繁愣了下,答應了。

蘇以知像是并沒有發現他臉上的茫然,繼續補充道:“婚姻有限期是一年,想必你也能看出來,我不是個喜歡和人分享所有物的人,在這一年時間內,希望你不要有任何和其他人開展感情的想法。”

景繁當然不會。

準确來講,他對戀愛完全沒有興趣。

蘇以知從兜內拿出了張名片,遞給景繁。

“上面是我的聯系方式,加的時候記得備注一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我的助理會把你送回去。”

頓在半空的手指修長,指尖圓潤,能隐約看到手背分明的骨骼感。

景繁嗯了聲,接過名片的邊緣,十分小心的沒有和手的主人産生任何肢體接觸。

蘇以知沒有注意到這樣的細節,只是沖他點了下頭,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景繁站在原地,聽到車發動機的轟鳴聲,他後退了兩步,給車讓出了足夠的空間。

車這才起步,彙入了車流之中。

景繁握了下那張名片,指尖被有些鋒利的紙片劃了下,隐隐傳來陣刺痛。

身邊傳來陣腳步聲,景繁看去時,就看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正站在自己身邊,就是剛剛蘇以知所說的助理。

“景先生,我送您回去。”王方說。

景繁将還帶着熱度的結婚證放在口袋,溫和回絕了:“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等下還要去打工。”

“我會将您送到您的目的地,景先生,這是蘇總的意思。”

王方笑的客氣,只是那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看不出多少熱情。

景繁知道他話說到這地步,自己再拒絕就沒用了,便沒有推脫,坐上了王方開來的另一輛車。

車廂內位置很大,典型的商務車,點着不知名味道的熏香,不濃,很清淡的花香,景繁嗅着湧入鼻息的味道,總感覺這香味莫名和這輛車的主人很般配。

冷淡,卻又意外的吸引人。

他支着頭看着窗外,黑色玻璃上倒映着張有些陌生的面孔。

看起來年紀不大,皮膚很白,額間的碎發垂下随意的遮擋住了眉梢,狹長的丹鳳眼帶着些不太好惹的涼薄,屬于放在人群中便能一眼驚豔的類型。

景繁對這張臉并不熟悉,準确的說,他并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

上輩子他并沒有留半長發的習慣,而是為了方便一直留着寸頭,在國內頂尖企業上班的壓力并不是常人能扛得住的,他也并不輕松,自己也因為作息不良導致下班時昏倒在地,還沒來得及送到醫院就沒了呼吸。

再睜眼,他就出現在了這裏。

腦子還有些昏昏沉沉的,屬于原主的記憶接連不斷的湧入,景繁皺了下眉,想從中判斷出自己究竟為什麽會和一個才認識幾天的人結婚,卻只找到了些零星的記憶碎片。

倒是前排開車的王方注意到了他的臉色,關心道:“景先生,您是不舒服嗎?”

景繁揉了下太陽穴:“有些暈車,沒關系。”

王方并沒有接話,只是通過後視鏡定定的看着景繁,三秒後才收回了視線,降低了車速。

二十分鐘後,車在一家咖啡店前停了下來。

王方先行下了車,替景繁拉開後門,景繁剛一下車,便吸引了不少人的關注。

造價百萬的純黑色勞斯萊斯庫裏南旁邊,身穿藍白運動服的少年站在車門前,和面前的人交談着。

個子很高,身材修長,垂在身側的手骨節分明的消瘦,看起來莫名透着股不招人喜歡的冷頹。

景繁下車時,就察覺到了身邊周圍人投來的那異樣的目光,像是驚豔,但卻帶着有點讓人不舒服的打量。

“還有些細節可能需要和您交代一下。”王方道,“蘇總的意思是,這件事情不希望除了我們之外的第四個人知道,還請您保守秘密,還有……”

王方頓了下,聲音不高,但總給人種警告的意味。

“蘇總屬于比較強勢的性格,對自己的所有物看的很重,所以,希望您平日裏能注意點自己的行為。”

他的這番話,總讓景繁覺得自己像是件商品,被他們明碼标價買走了使用權。

但事實也确實是這樣。

“好的,我會注意的。”景繁禮貌道。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既然景先生還有工作,那我就不打擾了。”王方稍稍垂頭,“祝您生活愉快,景先生。”

景繁目送着他上了車,看着那輛車牌號估計就能換市區兩套房的代步車,頓了幾秒,松了口氣。

他不怎麽喜歡和這樣的人交流,過于強勢,很難相處。

他揉了下有些酸痛的後頸,記憶尚未消化完全導致他還有些昏昏沉沉的,憑借記憶碎片才摸到了這家原主打工的咖啡店。

手中的名片将他跑偏的意識拉了回來,景繁垂眸看着名片上那行燙金的數字,最終還是拿出手機,打開了社交軟件。

輸入數字後彈出的聯系人名字很簡單,只是yz兩個字母,頭像則像是自家養的布偶貓,毛發順滑,眼睛是璀璨的藍色,正直直的盯着鏡頭,景繁點進去看了下,很漂亮,倒是和賬號的主人很般配。

景繁點擊添加好友,卻在備注那裏犯了難。

直接備注自己的名字嗎?好像有些生硬,說不定對方壓根沒記住自己叫什麽,畢竟二人見面的時候連自我介紹都沒有。

那說自己是剛剛和他領證的那個人?

或者說自己是他的丈夫……算了。

景繁輸入了自己的名字,發送了好友申請。

本以為那位蘇總日理萬機忙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通過,誰知剛把手機放下,推開咖啡店門的時候,掌心就傳來陣震動。

【你已添加了yz,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景繁盯着那行小字看了幾秒。

自動添加好友嗎?

他沒在意,轉身進了店內。

——

盛世科技二十一樓的總經理辦公室中。

王方推門進去的時候,位置上的男人剛放下手機。

“蘇總,人已經送到了,這是財務部準備好的今年的審批項目,還請您過目。”王方将資料放在了桌面上。

蘇以知嗯了聲,并未擡頭。

他随手拿起了桌面上的幾張文件,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垂下的睫翼遮住了眼角的那顆小痣,眉眼生的就帶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媚意。

但偏偏身上帶着的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氣勢破壞了這種美感,變得難以接觸了許多。

蘇以知像是看到了什麽不滿意的內容,很輕的皺了下眉,随手撥通了旁邊放着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被對面接通了,聲音卻帶着明顯的困倦。

“喂……不是,我說大哥,你能不能體諒一下給你寫合同寫到淩晨四點的我啊……這才幾個小時……”

蘇以知直接打斷他:“我沒告訴你今天需要用嗎?”

開口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即使對已經認識許多年的朋友,蘇以知也改不了那副公事公辦的态度。

王方小心的看了眼他的神色,視線一晃,看見了蘇以知桌面上的手機泛着綠色的光芒。

像是某個社交軟件。

他有些好奇,但最終還是退了出去,順手老老實實的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對面明顯很無奈:“不是,那也得給我點時間吧,我後天還有個辯護都還沒準備呢。”

蘇以知垂眸撚了下指尖:“你答應過我的。”

“靠,知道了。”對面傳來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從床上坐了起來:“你領完證了?這麽快?”

蘇以知嗯了聲。

“你還真是着急啊。”池楓道。

蘇以知:“這種麻煩事越快解決越好,我沒工夫在這上面浪費時間。”

池楓毫不意外的挑了下眉。

在池楓眼裏,自己這個發小從來就是順風順水,從小到大就沒受過什麽挫折,大企業的獨子,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什麽家産争奪,二十三歲就成功接手自家企業,到現在兩年過去已經坐穩了總經理的位置。

唯一一次和家裏起沖突的機會恐怕還是出櫃的那一次。

據說是蘇大少爺厭倦了家裏的相親,再加上性啓蒙的早,從高中便意識到自己的性取向,悶到二十歲才跟家裏坦白,搞得那時候蘇家上下雞飛狗跳,他父母天天給他打電話咨詢同性婚姻法。

鬧得大就算了,更煩的是從那之後,消化了事實的蘇家父母開始給蘇以知張羅男性相親了。

甚至還問他蘇以知到底是1還是0,他們好找個型號匹配的。

雖然池楓不知道那兩位到底是從哪學到這種時髦的說法,但他能感覺到,自己這個發小明顯比以前更不耐煩了。

池楓進了衛生間,将手機夾在肩膀上,拿了牙刷:“蘇總,能問問您為什麽會選擇一個清純男大學生嗎?”

蘇以知說:“他很合适。”

“怎麽合适了?你就喜歡這種類型的?”池楓半開玩笑。

蘇以知:“他缺錢。”

他打開那份保存在桌面上的簡歷。

證件照上的青年皮膚白皙,眉眼精致,無論是身高體重都完美到近乎無可挑剔,明明見面的時候連話都少得很,但卻在簡歷最下角的要求那一欄清晰明了的表達了自己的需求。

“只要給他錢他就能無條件配合我的所有要求。”蘇以知輕笑了下,“這樣不好嗎?”

池楓嘶了聲:“那你不打算開展段感情?好歹也是合法夫夫呢。”

“我對他沒有興趣。”

蘇以知說,“他只要能管好自己就行。”

池楓不動聲色的撇了下嘴。

他就知道,蘇以知這種人是絕對不可能把感情投入到婚姻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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