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我剛剛跟小姜開玩笑呢,你也知道,農村人哪有隐私,都是透明的。特工來了,都得讓人把祖宗三代扒出來,你是幹大事的人,跟個長舌婦計較啥呢。”
楊梅起初沒怎麽當回事,直到看見孩子,才意識到自己失職。
忙從姜生暖的懷裏,接過孩子,口中還在解釋着:“不然你說我天天帶孩子,在城裏也沒個朋友,不唠唠嗑,幹啥呢?也得虧我沒有其他愛好,不然要是樂意蹦迪、跳廣場舞、打麻将,跟其他老太太似的,不耽誤帶孩子麽?”
只不過她還是晚了一步,孩子已經被陳良棟接過去了。
“同樣的話,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
跟從前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主人不同,陳良棟的語氣冷冰冰的,帶着在法庭上唇槍舌劍的肅殺之氣。
“你是來打工的,還是來給我當爹的?你比我媽都灑脫,她都沒說天天出去跳廣場舞,一有空就過來搭把手帶娃,你憑什麽?”
“不是,我剛剛就是跟小姜逗着玩的,沒有不尊重你老婆的意思。是小姜崇拜你,我才拿你開玩笑,讓她給你做四菜一湯。”楊梅看見男主人這個态度,知道大勢已去,還猶如秋後的螞蚱,在拼命掙紮。
“不管怎麽說,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疲勞。這兩天帶孩子睡覺,把我累得心髒病都犯了,您不能就這麽把我趕出去,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
“你的玩笑不合時宜,既沒尊重我,也沒尊重姜小姐。”陳良棟懷裏抱着孩子,面容冷肅,幾乎沒有商量的餘地。
“老婆和孩子是我的軟肋,你現在走,我可以結算這兩天的工錢。你要是再胡攪蠻纏,我敢保證你在這個城市,再不會找到任何一份工作。”
楊梅對此深信不疑,可也不甘心就這麽灰溜溜地走了。
老鄉的遭遇讓她同情,可朋友的飛黃騰達,才更讓她眼熱。
“陳大哥,您就再給她一次機會吧。楊姨是岱姐招的人,您就這麽給開了,總要先問過岱姐的意思。”姜生暖不忍心她丢了這份還算穩定的高薪工作,遂是努力替她求着情。
但看男主人緊繃着下巴,臉頰棱角愈發分明,便知這事沒有轉圜餘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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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陳良棟的撒嬌耍賴只給老婆,萬年冰山才給外人。
從前拿楊梅當合作夥伴,給她尊重和友善。現在拿她當瘟神,自然只剩一身戾氣。
“什麽岱姐?她都快奔四的人了,就是城裏人保養好,看着像三十出頭,她比你媽年齡都大。誰知道她有沒有整容,去做醫美。”楊梅說完,走過去拉着姜生暖的手,恨恨道:
“小姜,咱們一起走!他們不尊重人,欺負咱們農村人,我們不受他氣了!不就是有兩個臭錢,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
“這……”姜生暖本能地向後縮了縮。
先是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陳良棟,才看向楊梅,有幾分底氣不足地說:
“楊姨,我好不容易找到遮風擋雨的地方,我不想再去睡小區的長椅,在噴泉那裏洗臉、還被人嘲笑了。”
“你是我介紹來的,現在他否定我的人品,還會留你啊?”楊梅語氣裏帶着譏諷,笑她天真。
倒是放開了她的手,畢竟不是主動拉磨,往後出溜的驢最難拉,也拉不動。
陳良棟沒想到那日随口問起,她昨晚在哪兒過的夜,這小姑娘還撒謊說去旅館。原來是睡在馬路上的,幸虧在小區裏還算安全,到處都是攝像頭,沒遇見那光棍流浪漢。
不同于他年輕時跟朋友登山露營,看來這小姑娘确實是身無分文了。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難怪她這般戀戀不舍。
陳良棟心生憐憫,開口請她留了下來:
“正好,兩個老人都出去旅游了,暫時找不到合适的月嫂,家裏沒個幫手不行,我也舍不得我老婆犧牲事業。你要是願意就留下來,回頭我給你的工錢,跟楊梅的一樣。”
姜生暖兩眼發光,有一瞬間,忘了同情楊姨的遭遇,皆被巨大的驚喜淹沒。
她磕磕絆絆地說:“謝,謝謝陳大哥,我一定會好好幹的。抽空我就去把月嫂證買下來,不,考下來。”
“不用,孩子不能頻繁更換扶養人,不利于安全感建立,過度焦慮會生病。你留下來,也算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按勞取酬,正方應分的事,不用過于感激。”陳良棟說完,早早地抱了孩子離開。
“要不要留下,你自己決定吧。”
絲毫不怕再招進來一個白眼狼,因他覺得,是不是踏實肯幹,跟本性有關,威逼利誘的作用不大。
即便胡蘿蔔加大棒,能讓月嫂更勤快點,他也不是那種天生作威作福的人。始終平等待人,不拿管家、司機、保姆當牛馬。
客廳裏只留下二人,楊梅狠狠剜了姜生暖一眼,轉身回了自己睡覺的卧室收拾衣物和行李箱。
姜生暖在原地迷茫了兩分鐘,還是跟她一并進了卧室,試着解釋說:
“楊姨,不是我不講義氣,只是你一個人出去找活幹,容易一些。你勤快,又有人脈。我不想再餓肚子了,也過夠了沒地方睡的日子。我要是跟你走,帶着我這個拖油瓶,你也不好找事做。”
“你還知道啊!我就是因為帶着你來當月嫂,才讓人給辭退的!要不是你在這,我會跟人唠嗑,會啥都說麽?沒人在旁觀,我不帶孩子幹嘛去?肯定比誰都好好工作啊!”楊梅氣不打一處來,衣服也不好好折疊,賭氣冒煙地揉成一坨,強塞進箱子裏。
還在喋喋不休地控訴道:“你是不是早就計劃好了?勾着我說那些話,回頭被雇主聽見,把我趕出去,你就能撿漏了!”
姜生暖雖還沒有回家鄉,但已經能夠預感到,鄉村的人會如何議論她。說她借楊梅的光,還鸠占鵲巢。
她嘆了口氣,走過去,替楊梅将衣服拿出來,一一折疊好,才重新放進去。
并不與她生氣,能理解每個人都不是機器,總有情緒上頭、口不擇言的時候。并且始終感激,是楊梅的好心,讓她暫時有了落腳之處,還漲了許多經驗。
“楊姨,我有提醒過你的。其實你也看出來了,陳大哥有多護妻。你編排他兩句,他興許不放在心上,一笑置之,只當女人多的地方口舌多。可你埋汰他老婆,他哪能忍?”
楊梅原本正在氣頭上,很快被她幾句肺腑之言平複了情緒,又見她幹得仔細,幫自己整理衣服。冷靜下來想想,确實不該妄加揣測、無端指責。
但才罵完她,拉不下臉來說軟乎話,還拉着臉子,說:“是,我也不往前趕了,免得那姓陳的跟我較真,真不讓我在這城市混下去。我才在這積累點人脈,要是換地方又得重新開始。”
“是呀,楊姨,我留在這,你在別處打工,咱們以後還能互相照應。萬一雇主對你心生不滿,我也能跟着勸勸。免得他們往後跟朋友聚會,無意間談起你,會對你名聲有不好的影響。”姜生暖說。
已将那箱子整理好,拎在手上:“楊姨,我送送你吧,這箱子怪沉的,反正這會兒奶爸回來了,也用不到我。”
楊梅現在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為了面子,嘴上還在埋怨着:“那姓陳的也是有病,我向着他,他還不知好賴。天天老婆長,老婆短的,沒一點男子漢氣概。”
這話,姜生暖不敢茍同。在她家鄉那裏,男人大多靠打老婆、吼孩子,對家裏人不屑一顧,來證明自己的男子漢氣概。就是苦了女人和孩子。
而不是像陳大哥這樣,有寵老婆的能力和魄力。她倒是覺得這樣才值得欣賞。
姜生暖将楊梅一直送到了地鐵站,導航回去的時候,不知肖鳳岱什麽時候已經下班了。
肖鳳岱才将自己不穿的舊衣服、整理出來,便匆匆跑向梳妝臺前化妝,才感受到一點家裏的變化,還沒怎麽回過神來。
“老公,我這些衣服不要了,你待會兒幫我拿到樓下舊衣回收箱,捐出去,給山村裏那些沒錢買衣服的人。”
陳良棟嘴上應諾,絲毫不耽誤侍弄着孩子。
肖鳳岱終于看出了端倪,眉頭一皺,問了句:“楊姐呢?”
“我把她開了,她偷奸耍滑,怕她對孩子不利。”陳良棟說。
肖鳳岱有幾分不解,但急着出門,便沒怎麽放在心上。
随口問:“那孩子怎麽辦呀?”
姜生暖煲好了湯,在一旁看着奇怪的雇主家裏,莫名有幾分想笑。
在她們老家,沒人管孩子,都是男人問怎麽辦,然後女人拿出策略,其實也就是女人帶罷了。
在這裏,正好正反,岱姐成了那個只動動嘴的人,然後一推二六五,不給自己攬活兒,不被母職束縛。
“我把小姜留下來了。”陳良棟說。
“她能行嗎?”肖鳳岱始終有些懷疑,尤其看姜生暖有些單薄、和帶着發育不良的身體,總覺得她就是個孩子,怎麽去帶孩子。
“我看小姜幹得不錯。”陳良棟又說。
“你不說,同事家裏有位百歲老人癱瘓在床,需要人照顧嗎?你突然插一腳,橫刀奪護工,不好吧。”肖鳳岱早早換上了晚禮服,拎着包包,準備出門了。
“是,但是照顧老人的活兒太辛苦了。先讓小姜幹一段時間吧。如果不行,我們再給她介紹份工作,或者直接趕出去。總要在我們找到新保姆之前。”陳良棟抱着女兒,将老婆一路送了出去。
指了指自己臉頰,肖鳳岱不得不回頭,踮起腳尖,敷衍地親了一下。
“行,那孩子就拜托你了,我晚上跟朋友出去約會了!”
陳良棟難得一抹柔情,可憐兮兮地說:“老婆,那你可要早點回來啊,我跟孩子都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