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章

第 78 章

“沒關系,伯母不是說了嗎,都是一家人。”蔣豫圖也不客氣,将陣地讓給了主人。

跟姜生暖一并出去,才走到院子裏,就将她緊緊抱住。

“暖,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你不知道我在這裏有多害怕,就像犯了死罪的重刑犯人,等着你回來提審、宣判、挨槍子。我怕他胡攪蠻纏,怕得手抖。你不知道,我一個人在這,有多無助,就像被你丢下的小孩。”

“一把年紀了,還小孩呢?果然,男人至死都是少年麽?”姜生暖抿唇一樂,又一把将他的手扒拉開,不好意思地說:

“鄉下人,不像你們城裏人那麽開放。哪能公開場合摟摟抱抱,會被人說閑話的。”

“說就說呗,他們就指着這個過日子了。我不是城裏的,不過那幫寡婦挑水、鑽苞米地的,也不全是城裏人啊。”蔣豫圖倒是沒近一步動作,只天色漸暗,擁着她,找了院子裏的一處石凳坐下。

解釋說:“男人至死都是少年,不過是為幼稚和沒擔當開罪。女人也想至死都是少女,但有母職綁架,也得為家庭操心勞力。我不是少年,我要努力成為好丈夫和好父親。”

姜生暖還是笑笑,不說話。

與以往不同,這回是他在胡說八道,她在笑。

“暖,你知道麽?剛剛你爸一直在陪我聊天,沒話找話,看得出來,他很努力了。跟人聊天,對我來說,原本不是什麽難事。可我實在心亂,壓根坐不住凳子,跟廠房着火了似的。我後悔沒跟你去,可又覺得,我不該這麽不信任我的女孩。中途老想跑過去看看,又知道得沉得住氣,不然你處理的大方得體,馬上退親了,一切都好好的。我任由情緒泛濫,過去一攪和,他反倒不幹了。”蔣豫圖拉着她的手,嗓音喑啞低沉,緩緩訴說着:

“後來我實在受不了,幹脆起身,跟你爸說一聲,跑到廚房做飯去了,給他吓了一跳,叔叔老可愛了。”

“比你還可愛嗎?”姜生暖偏頭問他。

“那當然還是我可愛一點。”蔣豫圖輕拍了她手背一下,示意她聽着自己繼續說:

“我剛剛沒有裝可憐騙你,而是真的。那年我爸媽鬧離婚,我被我媽帶到游樂場,她出去辦事忘了接我。我還以為她要把我故意丢掉。直到她很晚回來找我,才知道不是。我方才在你家裏,就是這種感覺。生怕你回來跟我說,你要跟你農村老公在一起,讓我回去吧。”

顯然在她家裏,那種失重感肆意蔓延,沒有一絲安全感。

“可你沒有想過,你沒了我,還能再找別的女朋友。”姜生暖笑着問。

被他重重拍了一下額頭:“我不會。我跟別的男人不一樣,如果他們女朋友沒了,可能會想着再找一個。而我只會想着,把她找回來。”

姜生暖感動之餘,又覺配不上他的認真。

“蔣大哥,你第一回來鄉下,會不會嫌棄這裏環境不好,髒亂差?”

青山綠水是自然環境;随手扔垃圾、随地吐痰是日常生活。

蔣豫圖聽出了她語氣裏的自卑,想再敲她腦殼一下提醒,還是沒舍得。

改成撫她發絲,說:“老是忘記我的提醒。其實我對鄉村,既不喜歡,也不讨厭。因為這裏有你,我才愛屋及烏。不然這裏于我而言,相較于其他地方,沒有特別之處。”

姜生暖明白地點了點頭,想不到她眼中光風霁月的蔣大哥,還有這樣不自信的時候。

戲谑道:“你怕什麽?還怕沒那個挫人有魅力?”

君子交絕不出惡言,尤其是在背後說人壞話。可她實在忍不住,陳述事實。

“怕他胡攪蠻纏。”蔣豫圖說。

“法治社會,他還敢囚禁、強制?”姜生暖笑。

“不是。怕他死纏爛打,你心軟。”蔣豫圖說。

姜生暖搖了搖頭:“我做了決定,就不會動搖。”

也許從前是有些心軟,以後決不允許自己耳根子軟。

這一夜,沈祖霖睡在了養殖場裏的帳篷內。

同一片星空,同一座鄉村,她離他那麽近,又那麽遠。

他不能再去找她了,不是為了自尊心,而是不想再打擾她、給她造成困擾。

他不是多高尚的人,仰面躺在木板上,還是給她發了條消息:

【你問我,我現在不愁找老婆了,還能實現以前的理想,不靠彩禮娶媳婦兒,才算有魅力。為什麽還要跟你糾纏不休。因為我愛你啊,也一直沒說。】

而這一條,她也看不到。因為沈祖霖發出去,只收到那個紅色感嘆號。

他沒有氣餒,只把她當成了樹洞,又發了一條:【喜歡一個人,是不是只要她過得好,我就心滿意足了。應該祝福,而不是占有。但那是別人喜歡一個人的方式,不是我。】

雖然他以前無能狂徒,總張口就來,污蔑她拜金。

此刻卻無比希望,她是真拜金。

那他需要做的事就只有一個,努力掙錢。她就會回到自己身邊。

奈何他的小暖是個倔強任性的女孩,只做她認為對的事。不被世俗捆綁,不被輿論束縛。

【你以前也是很愛我的吧,不然不會願意嫁給我,給我做飯。為了我家給不起彩禮,還拿清譽跟我一起撒謊。】

沈祖霖想到從前念書的時候,他省下吃早飯的錢,給她買汽水。然後看她在體育課後,汗流浃背地擰開瓶蓋,仰頭咕咚咕咚,汗水順着她脖頸蜿蜒而下。

眼淚從眼角無聲滑落。

他覺得丢人,哪怕帳篷裏只有他一個人,連忙擡起手臂,遮擋在眼睛上,壓得嚴嚴實實。

耳邊,是深夜收工的村民,邊走邊議論:

“你聽說沒?姜家那閨女退婚了。彩禮都沒要。”

“不會吧?要是以前退婚還說得通。以前沈老板窮得叮當響,現在發達了,她怎麽反倒還跑了?”

“是啊。也沒聽說沈老板升官發財死老婆啊,難不成姜家那閨女,在外面傍大款了?”

“也不太可能,李建純不是說,她在外面賣嗎?她要是真賣,不可能姜家退親,應該是沈家退婚。”

“我覺得還是沈祖霖的問題,該不會是他陽/痿,或者不能生吧?”

沈祖霖在帳篷裏聽着,聽着,不覺得憤怒,卻好似頭一遭有了同理心。

姜生暖被造黃謠的時候,該多難受。

他還是提供飯碗的時候,都被他們這般嚼舌根。

暖暖跟她們非親非故,還不得被她們吞吃了。

沈祖霖從木板床上翻下來,赤腳出了門,踩在泥沼地裏,一把扯開帳篷簾子,吼道:

“都丫給我閉嘴!我不允許以後再有人說她!”

正準備下班的員工,被身後突然傳過來的聲音,吓了一跳。

捂着胸口轉身,就差沒原地跳了起來。

“老板,您……您沒睡呢。我們剛就随便聊了聊天,以後再不亂說您了。”

沈祖霖沒糾正,沒繼續責難,也沒贊揚。只面無表情轉身,若行屍走肉般,又翻了回去。

留下幾個打工人驚魂未定,還沒回過神來,癔症般,嗫喏道:“老板這是咋了?夜路走多了,讓鬼附體啦?”

這一夜過後,姜生暖跟蔣豫圖,并未在家鄉停留多久。

蔣豫圖留下了足夠建房子的錢,便匆匆離去。姜啓勳和羅映銀在這生活了半輩子,總不至于連施工隊,都得女婿一手包辦。

兩個人坐上了返城的客車,乍暖還寒,蔣豫圖特意選了中間的位置,前後遮擋得很好,不用擔心被人看見你侬我侬。

她坐在過道的位置上,摟着她的肩,将一縷發絲纏繞在指尖,漫不經心開口:

“暖暖,我聽說你弟弟也在他那裏上班,要不,別讓他去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讓他來城裏。”

“誰?”姜生暖倚靠在寬闊的胸前,看着窗外迅速倒退的樹木和鄉村。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沈祖霖。不要再讓姜去寒去他那裏打工了。”蔣豫圖說。

如果她坦言,他還能稍微放心些。

偏像現在這樣,她越掩飾,他越覺得這裏面有鬼。

這個問題原本媽媽問過,沒想到被他再度提起。

姜生暖沒有區別對待,只說:“我弟弟他有自己的人生,他是成年人,我不好過多幹涉。”

怕他這樣的獨生子女不懂,不妨将多子家庭的情況,又給他解釋了兩句:

“現在很多姑娘,都怕嫁有姐姐的男人。因為多個姐姐,就等于多個婆婆。那些大姑姐不光插手弟弟小家,還對弟妹指手畫腳。我沒那個精氣神,也不想把自己搞得這麽累。”

蔣豫圖一向寵着她,這回卻沒退讓。

“暖,你這樣做,會讓我産生不好的聯想。我記得我跟你說過的,不需要你額外做什麽,只要照顧好我的情緒。”

姜生暖有幾分無奈,還是妥協了:“好吧。”

拿出手機,給姜去寒發了條消息:【弟,你要麽還是回學校讀書吧。不管怎麽樣,先把文憑拿到,就當養身體了。打工不急,等你以後出了校園,這輩子都得打工,不差這兩年。父母還年輕,你沒養老壓力。家裏現在也過得去,不等着米下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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