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耳背了
第25章 耳背了
“師父,你讓葉師叔帶宜安回來,只是讓他回來參透古壁劍譜嗎?”萬仞山莊中,師姐林璇玑給解無生捶肩,望向窗外,“算算日子,他們該到成陵了。”
“怎麽,惦記你的小師弟了?這幾天能不能等到他回來,過幾天你就知道了。”解無生翻看着劍譜,頭也不擡。
“師父此番召他回來,想必是要盯着他勤練劍,我身為師姐,一定好好與他切磋幾招。”
解無生聞言,笑着搖了搖頭。
自從十多年前嵇仁那個老家夥退隐江湖,他已經在這萬仞山莊中待得太久了,當初尚是青澀的嵇宜安找到他,說自己是嵇仁的兒子,解無生還吓了好大一跳。
這個像乞丐一樣的玩意兒,和他那氣度不凡的老爹,哪裏來的可比性。然而當嵇宜安一招一式在庭院中練劍的時候,他總能在這個少年的身上看到嵇仁當初的影子,這對父子是那樣的相像。
“宜安在同仁四年,日日閉門造車,這臭小子當初一心想着成為像他爹那樣的劍聖,可這劍聖哪有這麽好當,”解無生放下劍譜,悠悠看向武器架上那柄靜靜放置的劍,“為俠者,忠義雙全,更以社稷為重。”
“為師讓他回來,從來不是要他在劍術上有多精進,而是當他從閉門造車的劍客,成為一代布衣游俠,青史也必定為他作傳。”
他嘆口氣,希望這傻徒弟在來路上,能明白些許吧。
客棧裏,阮少游抛了銀子,要了三間上好的客房。
“客官,真是不巧,本店只剩兩間了。”堂倌一甩長巾,點頭哈腰,“這幾日來了不少江湖人,我們這小客棧,空房不夠。”
“那就兩間。”
“好嘞客官,兩間上房——”
嵇宜安暗暗瞥了眼,沒錯過阮少游眼中一閃而過的竊喜。果然,阮少游轉身去一拱手,“師叔,我和宜安不怕擠,湊合着住一屋。”
嵇宜安剛想出言,就看見葉歸德微颔首,他只好揉了揉眉心,欲言又止。
大堂裏,幾個人圍坐着,望向嵇宜安一行人竊竊私語。
“那位看着像武當山的葉大俠。”
“聽聞葉歸德為了萬仞莊主的小徒弟下了山,竟然是真的。”
“那個就是嵇宜安啊?”
嵇宜安耳朵一動,回頭望去,是兵州劍門的弟子。南萬仞,北劍門,看來也是去梁地華亭的。為首的人瞧見他扭頭來便放下筷子,遙遙抱拳。
他回了個禮,一時牽動臂上的傷,打個照面後便握劍往二樓走去。
“聽說影閣懸賞已經到了十兩黃金,想必他這些日不好過。”一人見狀低聲道,“解無生那麽多弟子,先前也沒聽到這號人,如今卻突然冒了出來,恐怕是有什麽背景在。”
“就算有背景,沒那能力,華亭照樣是白去。”
“名不副實,面子要丢大咯。”
阮少游要了些吃食,又吩咐堂倌打兩桶熱水來,他端起面湯聽到那群人議論聲,随手抽出筷筒裏的筷子,二指轉筷間反手打出。
砰一聲,筷影閃過,釘入身後桌板中。
四圍一下寂靜下來。
阮少游轉過身來,挑了挑眉,“看來我準頭還不錯。”
一個弟子正要站起身來,被為首的大師兄摁下。他站起身來抱拳道:“是我等失禮了。敢問閣下何人?”
“無名小卒罷了。”
阮少游端着面湯,目光淡淡挪回,又負手往樓上走去。
那位大師兄拔出筷子,低頭看去桌上裂痕。有如此巧勁,但無深厚內力,如此歲數能将暗器用到這個地步的,應當少見才是。
嵇宜安卻不知這些,他正坐屋裏褪下衣袍,咬牙處理傷勢。
雖說出來走四方受些傷是小事,何況他一向恢複極快,但為避免阮少游再摁着他頭,他還是希望這傷能快點好。
恰此刻阮少游推門來,瞧見他背對着門衣衫半褪。
嵇宜安擰眉撒下藥粉,一下牽動傷口,背上肌肉瞬時緊繃,他正要繼續倒藥,已有手從背後攏來。
“我來。”
耳邊嗓音熟悉,若有若無的氣息裹挾而來,輕輕圍住他。面湯放下,嵇宜安多少有些不适應地将藥瓶遞給他,撐手在桌前。“……多謝。”
阮少游上藥的手一滞,氣氛倏然凝固。
嵇宜安垂眸,以為按照從前脾性,他一定會大發怒火,然而阮少游什麽都沒說,只是接着靜靜上藥。
劇烈刺痛感襲來,他別過頭去眉頭微皺。
阮少游捏藥瓶的手一緊,淡淡道:“忍着點。”
“好。”
嵇宜安沒注意到他抻長脖頸時背後人的眼神,舔了舔唇好像狼看待獵物,阮少游默不作聲地替他包紮好了幾處傷口,重新穿戴好衣裳,行為舉止挑不出逾矩之處,只是目光從未有一刻離開他,倒叫嵇宜安覺得如芒在背,亦深覺愧疚。
“面要坨了,快些吃吧。”
堂倌送來熱水,阮少游又起身來,沒多說一句話 便到屏風後去沐浴。
嵇宜安微怔,搬過面來。“怎麽加香菜了?”
“堂倌沒聽清,你自個兒挑出來吧。”
“好。”
氣氛又沉冷下去。
嵇宜安吃着面,許久,忍不住往屏風處看去,若是往時阮少游定要侃侃而談,然而如今屏風裏除了水聲沒有一點動靜。
他暗暗後悔自己多說了那句多謝。是不是少爺覺着自己同他生分了,所以正失落着?
他到底還是擔憂阮少游,不願他太過難受,殊不知這樣最像磨人的刀子,一刀刀割着鈍肉。
嵇宜安清了清嗓子,想着有什麽話可以招呼。
“少爺,寧京那邊的事都交代清楚了嗎?”
“我不是同你說過,傳了書信讓老狗上京。”屏風內水聲晃悠,響起阮少游聲音。“年紀大了,耳背了?”
“……”嵇宜安沉默,果然不該張這口。
然而他不開口了,阮少游又隔着屏風問道:“怎麽不接着說了,上句也耳背沒聽到?”
“我也才二十有五,年紀不大。”嵇宜安抿抿唇,順着他那句話回應道。
“喲,不知道那晚是誰說得抑揚頓挫,‘我比你大八歲!你應該稱我一聲嵇镖頭,嵇叔也可以!’”阮少游坐浴桶裏搓着身子,故意添了幾分誇張,“聽聽,耳熟嗎嵇叔叔?”
“你別胡說。”
“我哪裏胡說?”
“我分明不是這聲調。”
“那話總是你說的了吧,”隔着屏風,阮少游從浴桶裏起來,水聲嘩啦,“還想賴賬——”
嵇宜安又一次敗下陣來。
屏風裏頭人低哼一聲,不再說了。
仿佛許久,他吃完,站起身往裏頭走去,正巧遇到阮少游圍上亵褲出來,腳步猛然一頓。
對上那人赤着的上身散發着水汽,水珠從胸膛間滾落去,嵇宜安錯身往裏走,阮少游猛然攔住他,伸手帶回。
“幹什麽去,我的洗澡水你也要泡一泡?”
“我是拿汗巾。”嵇宜安無奈撥開他手,翻去床頭找包袱。
到底阮少游性子這般活泛,輕易難過不來,或許日子長些,他總能領少游明白過來,他是,且只能是他的長輩與朋友。
嵇宜安如此想着,收拾齊整,推門出去尋葉歸德論劍。卻不知阮少游懶散倚着牆,目光從未從他身上挪開。
末了,他偏頭看着屋門合攏,目光逐漸晦暗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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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成陵縣昏暗一角,幾個少年聚在一處。
“縣令仗着與太守有妯娌關系在,侵占民田,增設苛捐雜稅,”那人眉清目秀,看向其餘六人,“強搶民女,冤屈無人聽聞。”
“赤丸殺公吏,白刃報私仇,我輩雖年少,亦能一身俠義為國為民,死又有何懼!”
桌上,布囊裏裝着各色彈丸,幾人彼此對視着,點下頭來。
“探得赤丸者殺武吏,黑丸者殺文吏,白丸者便替我等辦喪事。”
“阿英,你來。”
昏暗裏幾人輪流取出彈丸,阿英探手入囊中,拿起一顆,他走到明滅燭火下定睛一看,赫然是赤丸。
作者有話說:
我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