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啊？”俞棠的笑容僵在臉上，一雙秋水含情目中盡是茫然，片刻過後他才反應過來，連連擺手，“不是的，不是的，恩公！我怎麽可能打您呢？我若是打了您，又怎麽會在這裏守着您呢？等您醒了來打我嗎？嗯？不對勁啊！之前發生的事情……您全部都忘記了嗎？”
塞壬冷着臉睨了一眼茫然無措的俞棠，旋即警覺的檢查起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的拳頭腫了，身體疼也是因為過量運動，身上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輕傷，至于渾身的血，看樣子應該是別人的。
緊接着他又開始環視四周，這裏是一個山洞，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寒風夾雜着冷雨不住地往山洞裏飄，不過大半都被面前的少年擋住了。
少年的名字他已經知道了，細看俞棠的身量是遠不及他的，個頭兒在普通人中應該算個大個兒，但和他相較還是差上許多的。
皮膚白皙長相也還算幹淨，總給人一種楚楚可憐任人揉捏的破碎感，但那雙盈滿水光的眸子裏卻充斥着少年的坦蕩和堅韌。
一番權衡之下，塞壬已經篤定面前的人是不可能讓自己挂彩的。
“恩公？”俞棠被塞壬盯的有些不自在，便出聲打斷塞壬的思緒，有些固執的提醒道：“恩公您再想想之前發生的事。”
“之前發生的事情？”塞壬無視俞棠充滿殷切關懷和祈盼的視線，絞盡腦汁回想着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可他只是越想越頭疼，其餘無果。
俞棠将塞壬的表情變化全部看在眼裏，他略帶失望的垂下眼眸，卻又在下一瞬滿臉關切的詢問道：“我想起來了！之前村裏的李狗子上山采果子，一不小心從樹上摔了下來，從此就記不起以前的事情了，恩公您這是和他得了一樣的病啊，我帶您去醫館看看吧！嗯……春風樓在南鎮，咱們去北鎮看病，您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的，俞棠一定會負責到底。”
塞壬平時少言寡語，一時間對上這麽一個說話如倒豆的人，還有些招架不住，他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名為無奈的情緒，他急忙打斷俞棠接下來的話，“不必去看大夫，我一會兒就能好。”
“這個……恩公慢一點。”俞棠見塞壬要起來，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塞壬，又極其貼心的将自己的外衫折成一個墊子的形狀，給塞壬充當靠背。
塞壬對于俞棠的貼心有些哭笑不得，剛想着去拒絕，又見俞棠跑了出去，不消片刻又見俞棠捧着一個芭蕉葉小心翼翼地來到塞壬身邊。
“恩公來喝點紅薯糊吧！”俞棠雙目亮晶晶的看着塞壬，他見塞壬不為所動，以為塞壬是嫌食物不好，便忍着餓了一天一夜的肚子解釋道：“如今山上的野紅薯也被村裏人挖幹淨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兩個小的，我把它們用竹筒做成了紅薯糊，雖然不好看不好吃，但能頂餓，您還是吃一點吧，您都昏迷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塞壬察覺到俞棠那餓得直打顫的手，心裏疑惑這世上怎麽還有對陌生人如此照顧的傻蛋？他坐直身體，拒絕了俞棠的貼心投喂，自己接過芭蕉葉喝了一些紅薯糊，把剩下的讓給俞棠，“喝不下了，你不喝就倒掉。”
“不能倒掉，糧食很金貴的，還是我喝了吧！”俞棠接過塞壬用過的芭蕉葉，把剩下的紅薯糊喝得一滴不剩，猶如活過來一般坐在了塞壬身旁笑着說話，“您能吃東西真是太好了，您不知道我之前有多害怕，這一天一夜裏您一點聲音都沒有，也不發燒也不鬧騰，身體冰涼，就好像沒了魂兒似的，可把我吓壞了，我還想着您今天再不醒，我就去找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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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魂兒？”塞壬自言自語，随後他那段缺失的記憶，如洪如潮地鑽進了他的腦海，他回憶起羽曦犢＋。自己在沒了意識後都做了什麽。
他居然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把十幾個大漢打倒在地？他何時變成如此善良又多管閑事了？
就在他對自己無情的嘲弄之時，猛然回想起淩總的話，他的魂魄離體，身子會做出自己一直想做又不能做的事情，他最想做的事情是救人？
不可能。
看他滿身的血，應該就是單純的想打人吧，一定是這樣的。
終于把自己哄好的塞壬，感受到俞棠感激的視線，忙的收回思緒坐直身體，正視俞棠道：“你不用一直感謝我，我并不是因為你才出手相救，我……”
“我都知道，恩公是話本裏的大俠客，不管那天遇到的是誰，您都會出手相救……”俞棠手臂抱着膝蓋，雙目灼灼發亮，仿佛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道光源，他清澈的嗓音愉悅響起，“不管怎麽說，還是要謝謝恩公，此等大恩如同再造，我家阿奶曾經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學了不少詩書，我跟在她身邊的這些年也學了不少，自然知道要Y.U.X.I。有恩報恩！”
“……”塞壬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一個少年堵的啞口無言，自己明明不是那個意思，可過度解釋又顯得自己很矯情，索性便轉移話題，“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你們說的俠客，之前一直在山上修煉從未下過山，如今下了山已經不知道今夕何夕，此處名叫什麽了。”
俞棠瞪大了雙眼，一副我居然猜對了的雀躍模樣，随後将姿勢變成跪坐，極其正經地回答道：“恩公，現在是堯錦十八年，此處是海晏國沿海清河郡有魚縣俞家村後山，咱們這裏居沿海雖然四季都能種植莊稼，可土地貧瘠，種的多收的少，所以咱們這一直靠出海打漁為生，不過咱們這發生了一些事情，都靠在河裏打漁謀生了……”
塞壬在俞棠的描述下對自己身處的世界有了一些了解，并沒有在乎俞棠後面說的民生問題，僅是一門心思的籌謀如何能順利穿越回去。
之前淩總說過他只能在這片海域修煉化龍之珠，另外他作為海神，很清楚世界上的第一只鲛人是海洋精氣所化，而且以後也要在海洋裏生存，他定居在這裏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山洞裏面的篝火似乎也受到了塞壬情緒的感染，開始燒得越來越旺，塞壬身為鲛人生理上并不适應高溫的火苗和山洞裏略微幹燥的空氣，他從幹草堆裏起來，在山洞裏四處逛了逛，感受到身後俞棠也跟着起身了，就像個小尾巴一樣跟着他，他有些不懂的回頭，“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怕恩公身體不适。”俞棠說着又看了看塞壬。
“我已經恢複了。”塞壬對上俞棠滿是擔心的目光，随後又道：“不要總叫我恩公，我有名字，叫塞壬。”
“嗯？哦！塞恩公……塞壬……那個我還是叫你塞大哥吧！咕嚕嚕——咕嚕嚕——”俞棠的話被自己一聲不疊一聲的肚子叫所打斷，他白皙的臉頰染上了羞澀的紅，雙眸不好意思的垂下，嗫嚅道：“我好像沒吃飽……”
“無妨。”塞壬并不懂俞棠為何羞怯，他側低着頭，看着俞棠額前細碎的劉海，想起這人之前守了自己一天一夜都沒舍得喝一口紅薯糊，寧願餓着也要給自己留食物，這等對待讓他內心有些別扭，他向來不願意虧欠他人，想到這裏他便走了出去，循着最近的河流走去。
“嗯？塞大哥，你要幹什麽去？”俞棠頓在山洞口片刻，轉眼間想起塞壬昏迷的樣子，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可誰又能料想到，俞棠剛追上塞壬，就眼睜睜的看着塞壬脫光了衣物一下子紮進了泛着凜冬氣息的河水裏，雖然他們沿海冬天不下雪也不上凍，但河水還是很冷的！
俞棠氣喘籲籲的來到了岸邊，拾起塞壬的衣物，擔心的喊着：“塞大哥！你這是幹什麽去啊？這水多涼啊！你快上來！”
回應俞棠的只有空曠樹林裏來回飄蕩的回音，過了許久俞棠攥着衣服焦急地在岸邊轉起了圈圈，因為塞壬自從跳下去就沒露過頭，他腦子裏不斷浮現村民打漁淹死的畫面，以及已經離世的父親和阿奶，清澈的瑞鳳眼裏染上了焦急和心痛，嘴上不住地喃喃道：“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俞棠念叨着，扔掉塞壬的衣物就要跳河去尋找塞壬，只是他并不知道這條河的水深，他水性雖好，但體力不夠，游到水深的地方可能會沒命。他思忖着便發現河面上有一根長竹竿，他趴在岸邊想将竹竿拽上岸，用來試探水深。
與此同時，塞壬破水而出，與正憋紅了臉的俞棠面對面的碰上了。
“塞大哥！”俞棠瞬間化悲為喜，但身體慢于思維的與塞壬面對面眼對眼。
快到中午，太陽有了幾分春日的味道，靜靜地灑在河面上以及塞壬的臉上。塞壬棱角分明的面部輪廓因陽光柔和了不少，高挺的鼻梁，濃密而又卷翹的睫毛在臉上投下好看的陰影，冷峻的眉眼因與俞棠對視多了幾分怔然，嫣紅的嘴唇不再抿着，似是要開口說話。
俞棠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觀察塞壬，之前就覺得塞壬好看，但沒想到對方越瞧越好看，這種美是他從未見過的，完全不似鎮上花魁那種陰柔豔麗，而是坦坦蕩蕩充滿陽剛之氣的好看，就好像那天上的太陽奪目又完美。
俞棠幾乎看呆了直到被塞壬推上了岸邊，見對方健壯的身軀沐着陽光和冷水毫不顧忌的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他這才羞紅着臉回過神來，并側過頭不再去看對方，卻被對方穿衣服的聲音折磨得面紅耳赤不知所以。
塞壬納悶俞棠的大紅臉以及種種羞怯的反應，穿好衣服便來到對方身前，緩緩道：“你怎麽了？”
“啊？沒，沒怎麽，就是……就是吓到了。”俞棠下意識收回自己的思緒，後怕的看向塞壬：“塞大哥，你剛才吓死我了，你怎麽突然就跳河了？”
“跳河？我在捕獵，山中的野物經過一個冬天的消耗，肯定不肥美，只有魚還能吃。”塞壬說着就側了側頭。
俞棠順着塞壬的目光，注意到自己旁邊的幹草地上有三條因失水不停跳動的草魚，它們個頭都出奇的大，比自己夏天打的還要肥，一看就是活了好久的，他充滿豔羨的看向塞壬，“塞大哥，你可真厲害，還會下河捉魚，一抓還是這麽大的，比我這個常年打漁的人都厲害。”
塞壬抿抿嘴唇不置可否，心想鲛人最善捕魚和操控魚群，如果連這基本技能都扔了，那還怎麽活？他意味深長的勾起唇角回應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我只是恰好會捉魚而已。”
“我也想要這樣的優點。”俞棠說話間熟門熟路的編了一根草繩子，把岸上的三條草魚穿在了一起，随後又想到了一個問題，直接問道：“那塞大哥是怎麽練出在水下不換氣的呢？我剛看你跳下去就沒露頭，正是因為這個我才擔心的要跳河尋你了。”
“……”塞壬很驚訝俞棠會有如此細致的觀察力，心裏想着下次要注意一些，不過臉上卻仍舊風輕雲淡，“我練習過武功，會閉氣。說起這些我好像嗅……發現咱們旁邊有海，帶我去看海。”
“啊？這個……”俞棠不知道塞壬為什麽要看海，想要拒絕又怕讓對方失望，便磨磨蹭蹭的帶着對方去了最近的海邊。
滿心歡喜的塞壬來到自己之前都未來得及細看的海邊，登時就愣住了，随後滿面怒容不知如何發作。
作者有話要說：
塞總：小孩子真好騙，再騙一回。
俞棠：喵喵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