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随着夏油傑來到巷中,周圍景致也發生了改變。

兩邊的圍牆不斷褪去,木質的建築從眼前展開,好似一副卷軸在眼前開啓,看得灰原薰眼花缭亂。

“歡迎來到我的基地。”夏油說。

女孩們和回到了家一樣跑了進去,灰原薰則走在夏油身後幾步的地方,慢步進入。

那日見過的女人倒來了茶,灰原薰跪坐在榻榻米上,接了過來。在她的要求下,房間裏只有她和夏油兩人,她将自己眼睛的事說了出來。

夏油傑盤腿坐在她對面,上半身略傾,單手放在膝蓋上,撐着臉頰。

他安靜地聽她說完,吐露出了第一句話:“還有七年不到啊。”

聽上去一點都不意外,像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灰原薰極為詫異,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僅此而已?”

“照你所說,你也做過些嘗試,沒能改變數字。既然生死簿上已寫好我的名字,再深究原因有什麽意義?”夏油傑淡淡道:“悲傷,憤怒,不甘,在死亡面前,什麽都不是。”

“還有那兩個孩子,”不知他和她們是什麽關系,灰原薰沒有具體指明,“她們的時間只多那麽一點。”

男人面上終于露出一絲動搖的眼神,但就和掠過水面的飛燕般轉瞬即逝。

在片刻沉默後,他開口:“先前我也奇怪,為什麽從你身上獲得的咒靈和其他的味道不一樣。原來看得見的一方也會産生咒力,生出束縛後,二者融合在一起,我吞下的原來不是詛咒,是束縛。”

灰原薰抿唇:“不好意思,我沒聽懂。”

“哈哈,”夏油傑笑出了聲,笑聲不小,“既然這樣,你要到這裏打工嗎?”

灰原薰眨了下眼睛,很是驚訝。

“由于我的原因,你失去了工作。”夏油傑說道:“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若是能在這裏找到解決的辦法,再好不過。不能,你多少可以了解我們的世界。”

已經無法阻止她了,夏油傑這樣想。

那白色的咒靈就從拉門的門縫裏擠了進來,在房間裏忽悠悠地轉圈。它的尾巴打到臉上,就像是糊了人一臉涼面,一點都不疼。

通過這咒靈的眼睛,夏油傑目睹了她和岸邊的對話

“事前溝通不足造成了問題,抱歉。”夏油傑補充道:“昨天你說了吧,要我負責。”

……她說了這樣的話嗎?昨天?!

啊,這麽一想,似乎有這回事,後來她失去理智,要抓住他頭上的數字。

灰原薰很想擡手捂住臉,但現在不是覺得尴尬的時候。

到這裏工作固然能讓她了解更多相關的事,立刻答應下來是最佳選擇,但最重要的問題,她卻還不知道答案。

“時薪是多少?支付方式呢?”她問,顯得格外理智。

*

“要去那裏打工?”

晚餐的時候,母親驚訝地連盛飯的手都停住了。

“嗯,時薪還可以,每周一結。”灰原薰撐着下巴:“啊,他還說我怎麽稱呼他都可以。”

“你直接叫他的名字了?!傑!”

辰野俊子方要直呼“不愧是拒絕了你”,灰原薰帶着笑意的聲音,就從電話那頭傳來:“哥哥。”

“哈……?”

灰原薰倒在床上,從枕頭下拿出一張照片。

照片上,十歲出頭的少年拉着比他小一些的女孩,兩人手指相扣。海邊的黃昏很耀眼,少年臉上的笑容也一樣,永遠留在了女孩心底最深處。

腦中閃過夏油傑好似凝固在臉上的詫異神情,灰原薰看着照片上少年的面龐,笑道:“我叫他夏油哥哥。”

電話那頭,俊子在椅子上轉了一個圈:“是麽,你覺得好就行。”

灰原薰失笑,好還是不好,她也不知道。

“我來了哦,夏油哥——”

“走開啦,壞女人!”

金發的女孩跳到廊下,打斷了灰原薰的話。

她和先前一般氣勢洶洶,好似要将灰原薰吃掉,還是要跳上來将她從裏到外啃得一幹二淨,包括骨頭也要嚼上幾口的樣子。

黑發的女孩也睜大眼睛,帶着冷漠地望着灰原薰。

大可以生氣,有足夠理由,但看到兩人頭上的數字,灰原薰沒法說出一句重話。

而且,她們連她肩膀都沒到,根本就是幼稚的小孩嘛。

恢複視覺的這幾日,她是如此迅速地适應了這個世界,又或者說不得不接受她能“看見”這一事實。

相較從前的手足無措,她自我感覺成長了不少。

所幸她确認了一點:母親和父親的腦袋上沒有數字,朋友們腦袋上也沒有,可以說這是僅餘不多的安慰。

“我帶了甜點來。”灰原薰提起袋子:“這可是限定款,既然有人不想吃,我就和夏油哥哥一起吃掉吧。”

聽到是“限定款”一次,女孩們動搖了。她踩掉鞋子,走過兩個小學年紀的女孩,無視她們追随自己的目光。

“菜菜子,美美子,今天開始她就要在這裏工作了。”夏油傑走了出來,穿着一身樸素袈裟中,卻襯得他有幾分不入俗世的華貴。

他轉向灰原薰,微笑着手镯:“早上好,薰。”

“——好狡猾!”美美子拉住夏油傑的手,朝灰原薰吐了下手頭:“夏油大人為什麽要叫她的名字?”

灰原薰抓緊了袋子。因為他是叫哥哥灰原吧。

一旦叫了她灰原,他就沒辦法避開那個過往。

她沒有說出這些。

面對兔子般的女孩們,夏油傑也沒失去絲毫耐心,任兩人挽着他的手:“你們是女生,薰也是女生,要好好打招呼,還有自我介紹。”

他說着輕拍了下女孩們的肩,玩偶般的兩人這才不情不願地轉向灰原薰。

“……你好,我是菜菜子。”

“……你好,我是美美子。”

“你們好,”灰原薰好似才想起自己也沒和她們打招呼,于是蹲下身,“我是薰,請多指教。”

“那,我們可以吃了吧。”菜菜子垂眼盯着她手裏的袋子。

果然還是小孩嘛。

灰原薰避開兩人腦袋上的數字,揚起再燦爛不過的笑容:“當然!”

女孩們抱着袋子跑了,格外歡快,好似立刻就忘記了方才的不快。

對孩子們來說,甜品果然比大人之間的事有趣多了。

灰原薰跟着夏油傑到了會客室裏,那日見過的年輕女性也在,她叫做菅田真奈美。夏油傑說她算是管家一般的存在,衣食住行皆交由她打理。

女人帶灰原薰參觀他們當作基地的廟宇,這裏設下了極為特殊的帳,一般只有通過領路人才能來。

“我說,”菅田真奈美的手指點過下颚,笑着說,“你可別生出多餘的心思哦。”

“什麽?”灰原薰問。

兩人行在長廊上,菅田真奈美本走在前面,這時放慢腳步與灰原薰并肩。

她伸手搭在灰原薰的肩膀上,格外親昵地靠近,聲音吹過灰原薰一側的耳邊:“夏油大人對誰都是一樣的溫柔,可絕不是喜歡你。讓你來這裏幫忙也是因為你是他死去後輩的妹妹,稍微、只是稍微放心不下。而且你也不算是高專的人,才會讓你到這裏來。所以,小薰,你明白嗎?”

菅田真奈美身上噴了香水,味道很淡,灰原薰沒覺得讨厭,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喜歡。

女人說話的聲音也很溫柔,卻會莫名令人生出一絲逆反的心思。

但有了那天倒了夏油傑一頭烏龍茶的經驗,灰原薰學會了冷靜。

“我明白啊,我只是來打工的,時薪雖然沒以前的高,但不用冒着生命危險,”她笑着說,“也還不錯吧。”

菅田真奈美說這些話是帶着幾分下馬威的意思。她剛搬進這裏時,也對菜菜子和美美子說了類似的話,讓她們不要太粘夏油了。

畢竟,女人相較男性,在心的歸屬上實在屬于劣勢。

當時,兩個女孩當時比現在小上半歲,卻好似要跳到她身上,将她揍上一頓。她們也确實要使用還不成熟的咒術,最後被夏油傑叫停。

以高中生的性格來說,眼前的灰原薰算是無可挑剔,怪不得夏油大人會在意她,至少不能說她會成為麻煩。

“不過,”灰原薰更快地向前邁了一步,阻止菅田真奈美前進的腳步,随即雙手揣在衛衣口袋裏,帶着燦爛笑容望向她,“希望你不要再輕描淡寫地說什麽死去的後輩。這個後輩有名字,他叫做灰原雄,他是我哥哥。第一次見面就算了,但是,菅原小姐,你能明白嗎?”

她“回饋”了相似的話語。

菅田真奈美單手落在腰間,盯着灰原薰看,擰起眉頭:“我說,說起自己去世的哥哥,你怎麽能笑出來?”

“不然呢?要哭嗎?”灰原薰反問:“繼續哭下去,一直流淚,哥哥就會回來?要是有這麽好的事,就算我哭瞎了眼睛,一輩子看不到也沒關系。”

話語間一派輕松,沒有絲毫陰郁。

由于灰原薰戴着墨鏡,菅田真奈美看不清她的眼睛。

“這個世界上還真有看得這麽開的人呢。”菅田真奈美只能自語般地感嘆,将落在臉側的細碎發絲繞到耳後:“我之後不會說了。”

她邁出腳步,灰原薰也跟了上去,噴薄而出的話語叫她心中沉郁。

她向灰原薰介紹夏油傑的工作內容和行程安排,主要的工作自然是祓除咒靈。每周有三天會有人到這兒來找夏油傑要他幫忙,就像灰原薰那次一樣。

每個月,他都需要和教衆們會面、招攬新人,還有就是VIP客戶的拜訪。其餘時候便是個人時間。

“夏油大人喜歡安靜,很少去人多的地方,”菅田真奈美說,“偶爾會帶菜菜子和美美子出去逛店。”

菅田真奈美幾乎是一個人處理全部,雖然夏油傑也說要幫忙,但她還是不想讓他做這麽多。

總之,菅田真奈美快忙不過來,灰原薰要負責以清掃為主的家務,還有就是可能會讓她整理些文件。

“我也會做飯。”灰原薰說:“雖然有段時間沒做了,不過哥哥有說很好吃。”

“哈?現在的女高中生都是怎麽回事,不化妝打扮自己竟然去學做飯?”菅田真奈美面露不喜,抱起手臂。

看着完全素顏、但就是散發着年長者無法比拟的青春感的灰原薰,菅田真奈美忽然覺得有些刺眼,于是移開了視線。

“吃飯的事你不用管,”她走過石板路,上了長廊,“夏油大人會做,他忙的時候我們就吃便當。現在帶你去看看夏油大人祓除咒靈的樣子吧,和你來的那天可不一樣,這次是正式的,你可要好好看仔細了。”

同類推薦